第552章 陆晗VS钟爱（万字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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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荒芜，唯念有你在怀时，笑得盎然恣意，哭得酣畅淋漓。一辈子那么长，我爱你，你却永远不得知。——题记

钟爱觉得，她没办法想象自己躺在医院里逐渐憔悴，憔悴得连排泄的力气都丧失，最后以一个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的怪异姿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情形。

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去死。虽然她死期不远了。

她做出这番感慨的时候，病房里的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古老而狗血的偶像剧剧情——男主角正背着患癌症将死的女主角在海边漫步，海风悲伤地吹着女主角生机不再的年轻脸庞。

她随后掀开面前小床桌上的泡面盖子，眼睁睁的看着蒸汽一瞬间喷涌着直冲自己的额头。

又热又呛鼻的气流冲击进她的眼眶，让她那股堵在嗓子眼里的委屈，终于嘹亮的冲出了喉咙。

她顿时发出了足以倾塌世界的大哭声，以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哭喊道：“我不想死——”

没有人回应她的愤慨，她便继续嘶吼着：“我真的不想死——”

空荡荡的病房里响彻着她的回声，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本来准备下班的陆晗，就是循着这个突兀的声音，推开了这间病房的门。

然后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抱着泡面哭泣的这个瘦削女孩。

他记得她的名字，很好听，叫钟爱。也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小女孩说自己很孤单，请求他陪陪她。

后来他出乎自己意料的善心大发，真的留下来当了她一夜的陪床。

经过那一夜之后，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是挺有意思的，算是他经手过的无数病人里，最合他胃口的一个。

他想起了那份由科室主任给他的，关于她的体检报告，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中。

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病情病症又刚好适用于自己正在研制的新药，不如就拿她来当自己的小白鼠？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该不该做，钟爱就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哭号。

陆晗听不见动静了，便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这个小姑娘正抽搭着鼻子盯着自己看。

大了好几个号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宽松的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更加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了。

陆晗的心头陡然升起一种凌虐的变态心思。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心里疯狂叫嚣起了三个字——就是她！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后背，低声哄道：“不想死的话，就先把肚子填饱了。你看看你的泡面，都糊了吧？”

钟爱端着泡面盒子，一抽一抽的说道：“你，你怎么能允许我吃泡面呢？医生，医生都不让吃垃圾食品的啊！”

陆晗笑道：“医生自己都天天吃这种垃圾食品，凭什么不让你吃呀？”

钟爱红着眼睛忿忿道：“就是嘛！凭什么不让我吃？我生病怎么啦？我生病也有吃泡面的权利！老坛酸菜面可香了！”

陆晗继续笑了笑，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吸溜面条。

第二天办完了该走的程序，他就再次来到了这间病房，然后正式对她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治医师了。”

陆晗的话让病房里的钟家一家人都吃惊了一下。

钟家父母最先反应过来，虽然眼神里透露出了对他这位年轻医师的不信任，但是表面上依旧对他表达了万分感谢，而且千叮咛万嘱咐，拜托他一定要治好他们的宝贝女儿。

陆晗也就是在今天，和自己未来的堂嫂见了第一次面。

其实最初，他对钟意的印象就是——跟妹妹钟爱五官长得很像，但是气质差别很大，钟爱虽然病恹恹的，但是性格活泼多了，但是钟意好像不怎么爱说话，面对他这个医生，表现也是愣愣的，通常就知道打个招呼。

所以后面打死他也没想到，从小跟自己不对盘的堂哥，居然娶的是这个看着就很闷的木讷女人！

陆晗和陆霆朗就差了一岁，但是毕竟不是陆建风的亲孙子，所以从小就觉得自己在陆家受到的待遇和陆霆朗相比，是天壤之别的。

陆霆朗调皮捣蛋得来的就是陆建风好一顿胖揍，之后又是好吃好喝的一顿伺候。而他如果调皮惹事了，陆建风只会不痛不痒的训上几句，不给罚当然更不会给奖，通常他嘴甜好好认个错，陆建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情过去了。

爷爷骨子里都对他透着一股生疏，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他从小就爱抢陆霆朗的东西。大到新换的一台电脑，小到别人送给他们兄弟的几条金鱼，他都要和他比一比，然后挑他看上眼的要过来。

于是这次，他突发奇想，也许抢一抢他的老婆也不错。

别说他心理阴暗。他从一开始学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比常人更冷血更阴暗了。

每次解剖课的时候，有的同学觉得害怕恶心，有的同学觉得这是科学无所谓，只有他是觉得兴奋无比的。

只要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就是兴奋无比的。小叔子和嫂子偷情，想想他就觉得兴奋。

况且陆霆朗十分不喜欢这个老婆，甚至于刚结婚还没入洞房就跑去服役了，起码两年回不成家，他此时不出手好好羞辱他一顿，更待何时？

拿下钟意的第一步是要接近她。陆晗觉得钟爱是个好借口。

钟爱这个小丫头对于他来说，作用简直太多了。

她首先是自己试验新药的小白鼠，其次是自己完成报复计划的鹊桥，再次还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爱慕者。

陆晗觉得，自己面对钟爱，简直可以释放心中一切的阴暗面，真是痛快舒爽！

然而这一切，天真烂漫的钟爱都无知无觉。

她眼里的陆晗，是会在她精神极度空虚时帮她带几本漫画书的大哥哥；是周末偶尔陪她逛街买点必需品时的假男友；也是她站在同学堆里面对忽略的眼神时，唯一拿得出手的炫耀品。

她爱陆晗，很确定的爱着。钟爱有一个小本子，封面上是一片蓝色大海，扉页上写着“my/dream”，字迹清秀。

她在这个被她命名为“梦想”的小本子里，写下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想——她想要的和她想做的。

“养一只熊猫；在珠峰上唱国歌；买一顶大力水手的棒球帽；办一场个人演唱会；把班上老欺负我的大个子打得他爹妈都不认得；盖一所希望小学；偷喝爸爸瞒着妈妈藏的酒；买一双红色高跟鞋，以后就不用偷穿妈妈的了……”

她当着陆晗的面拿出这个小本子的时候，手指几乎怜悯的抚摸上面的字……哦不，是上面闪闪发光的梦想。

她笑着说：“陆晗哥你看，我从小就是个有很多梦想的人，可惜这么多这么多的梦想，我都来不及实现了……”

陆晗翻个白眼，说：“有的梦想你本来也不可能实现好吗？”比如上珠峰唱国歌……

钟爱瘪着嘴就想哭，一双大眼盈泪汪汪的看着他。

陆晗举手认输，从兜里掏出一根酸梅棒棒糖，哄道：“行了，验血完了你再来跟我谈梦想吧！现在先去扎针，乖——”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钟爱每次扎针或者做什么比较痛的检查，陆晗都要给她一颗棒棒糖。

倒不是钟爱喜欢吃糖，而是因为她说，做那些痛苦的事情的时候，陆晗不能亲自陪着她，就要找个代替品陪着她。

而把棒棒糖这个代替品吃进肚子里，就好像陆晗和她融为一体了似的。

那些日子里，钟爱经常发出关于自己梦想的叹息，而陆晗则因着自己那个阴暗的目的，必须帮她保持着好的心情，防止她的心脏进一步发生病变，所以竭尽全力来逗她开心。

甚至她提出要去大理一趟，他都答应了。

其实去大理之前，他就已经和美国那边的实验师交流了，钟爱康复的几率很小，除非她能和新药十分契合。

大理地处云贵高原，本身并不适合有心脏病的人过来，但是小爱来了这里之后很开心，心情保持的比往常好太多，甚至还大着胆子整蛊他，往他的衣服上画画，缠着他在宾馆里打一天游戏……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有时候和她相处着，陆晗甚至会产生一种他们两个在谈恋爱的错觉。

可他是她的医生，她是他的病人，他们两个怎么能谈恋爱呢？

虽然这也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陆晗觉得，自己爱上自己豢养的实验小白鼠，也太没出息了吧？

而另一方面，他一直没对钟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来是因为他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二来是因为他向来搞学术，只懂得怎么跟女人撩菜，不懂得怎么跟女人恋爱，所以想勾搭也没招儿。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拿下钟意，他就发现自己貌似被钟爱拿下了。

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吃醋了。吃的钟爱跟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叔的醋。

要说起来，给她和那个大叔创造机会的人，貌似还是他自己。

钟爱不用住院的时候不喜欢去学校寝室住，因为她和同学不熟，再加上体弱多病，别人生怕和她打闹着或者开玩笑的时候她就犯病了，所以鲜少有人和她打交道。

她基本没朋友，只能来找陆晗。

陆晗那天晚上刚做完手术很累很烦，但是钟爱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缠着他全垒打，还说什么要把自己交给他。

陆晗半点兴致都没有，当下就生气的把她从自己的公寓里赶了出去，踹她出门的时候还生气了吼了一句：“滚远点！”

然后她就真的滚远了，让他急匆匆的找了一夜，也没寻见踪影。

陆晗真着急了，害怕她在寒冷的夜晚忽然发病，曝尸街头没人理，所以赶紧联系钟意，让她想想钟爱可能去哪儿了。

钟意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人找回来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历跑到医院的楼下去接人，却发现熟悉的钟爱身边，站着一个丝毫不熟悉的男人。男人身边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轮车，一看就是职业的赛车。

他靠近他们的时候，听见她正在和男人说着话，话语里全是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想。

那个男人听完后，做出的反应和自己大为不同。

男人一看就是三十多岁的大叔，看待钟爱的眼神跟看自家女儿似的，听她说完自己的奇葩梦想，就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这些梦想，你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完不成的，我可以帮你去完成！”

陆晗微微有些愠怒了，没等钟爱回答他什么，就上前一把拉她进了自己怀中，然后也没跟这男人打招呼，直接训斥道：“你在这里磨蹭什么？不知道今天下午有全身检查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你做检查？走！上去！”

钟爱大概是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间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能一边被他拽着走，一边回头跟男人告别：“叶大叔，谢谢你啦！改天我请你吃饭哈！”

改天？他们竟然还约了改天？

陆晗更加愤怒了。

他气什么呢？气她和叶境北分享那些梦想。他觉得，她那些濒临死亡的孤单心事，是只有自己才能与之分享的。

现在她说给别人听了，岂不是表明自己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为他是个很希望别人爱自己的人。

他和陆霆朗一样，也是从小就没爸没妈了。但是陆霆朗有老爷子明里暗里的疼爱，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油嘴滑舌是怎么学来的？想要老爷子的疼爱，才学来的。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女人，他不管自己爱不爱人家，是绝对不会放任她不爱自己的。

钟爱做完全套的体检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软绵绵的趴在病床上，呼吸声几不可闻。

陆晗坐在她身边，一直在沉思，而她像是全然没有发觉他的走神，自顾自的哀叹道：“其实我是渴望被治愈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愿意给谁上帝他老人家磕头如捣蒜的祈求他饶我不死。我要声嘶力竭的和他哭诉，我从十岁开始就存钱了，省吃俭用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好不容易存到现在了，妈的，居然告诉我我快死了！我多冤啊！我死了都对不起我的金猪存钱罐啊啊啊！”

她这样一说，倒是让陆晗灵光一闪了……

药丸的颜色很诱人，六种药六种颜色——橙色、蓝色、白色、鹅黄、浅棕和苍绿。

一天吞服三次，一次八粒，药片铺满一整个掌心。

钟爱总和陆晗说，她每次吃药都像是吞下了一把彩虹，肚子里瞬间就七彩斑斓了。

然后陆晗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无可抗拒的剧痛之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只基围虾的形状，盯着他的眉眼，惶惶呻吟。

她那痛苦的眼神，像是能发射出来一张天罗地网，将他紧紧地罩住，动弹不得，还呼吸困难。

新药的试验效果还是没有预期之中那么理想，起码钟爱身上出现的排斥反应就让他很惊讶。

他这段时间一直醉心于各种做实验，想着得到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治好她，让她活下去。

所以就没时间阻止钟爱和叶境北的见面了。

之后便总能见到她找各种借口出院，然后跟着叶境北大街小巷的四处晃悠。

有一次还被刚下班的他遇见了，他立即口气十分不好的开始训斥叶境北：“小爱身体不好，尤其受不了长时间以及高强度的运动，你整天骑自行车载着她穿行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万一出点意外，你担得起责任吗？”

还没等叶境北答话，钟爱就先表示不满了：“叶大叔是职业小轮车运动员，车技棒棒的！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与其每天对着白大褂闻着消毒水，还不如来红尘快活一遭呢！”

陆晗当时就怒不可遏了，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揪到了自己面前，恶狠狠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没多少时间了？”

钟爱立即被他揪的疼哭了，大喊着让叶境北赶紧过来救她。

叶境北是职业运动员，拳头一招呼上来，是他这个常年蹲实验室的文弱男人招架不住的。

很快钟爱就被他解救走了，独留给他一肚子怨气和酸气。

再后来的相处里，钟爱和他聊天的语气就变了，变得少了许多哀怨，多了几分憧憬。

后来她又说：“既然都这样了，我愿意拿所剩不多的时间，竭尽全力去帮一个人实现他的梦想。”

而且她还说，她已经找到了那个迫切需要实现自己梦想的人了。

陆晗当时就又喝了一瓶醋，脱口而出的问道：“实现梦想的人？你说叶境北吗？”

钟爱沉默而微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陆晗看着她嘴角弯起的诡异弧度，忽然间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这个直觉是怎么来的，反正他就是能感觉得到，钟爱好像知道什么了……

之后他们的日子还是照样过，但是陆晗变得更忙碌，更加不敢和钟爱接触了。

他不想去深思，钟爱所说的帮助他实现梦想，指的是什么。

这一天他做完手术回家，钟爱居然已经早早地在公寓里煮好饭菜了。

他们这段时间算是冷战了，而钟爱这次主动上门，还准备了红酒，显然是来求和的。

他自然借坡下驴，欣然表示接受了。

不过他也是真累，和钟爱聊着天吃完晚饭，在沙发上一靠就有了睡意。

钟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收拾着，等把厨房擦洗干净了，一边擦手一边唤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后，才发现他靠在沙发上，昏昏的似是睡着了。

钟爱踮着脚尖走近他，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睡颜。

他的睫毛像是一把黑天鹅的羽毛扎成的扇子，在渐渐落去的夕阳余晖里，温柔的颤动着。

她咬着唇进一步走近他，脚步轻的像是一只追捕猎物的野猫，心脏里灌满沉重的温柔。

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