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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陀王庭十里外,人马皆是披着白袍的几个帝国军中的斥候,看着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悄无声息地退向了远处,昨天晚上薛延陀蛮子会回鹘蛮子的大营里各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他们没有得以摸进那些蛮子的营地里去,可也大体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当天边完全亮起来时,亲自领着亲军到了薛延陀王庭五十里之内的李秀行很快便得了斥候们的回禀,他心里清楚李yù郎肯定到了薛延陀蛮子的王帐,说不定还见到了什么大人物,才会闹出那样的动静来。
“继续监视那些蛮子的动向,若有变故,随时来报。”李秀行朝回来禀报的斥候道,薛延陀蛮子和回鹘蛮子如今各自戒备,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那时候便是他们的机会。
薛延陀王庭里,那可敦这时候一个人待在金帐里,脸上的神情木然,她十四岁嫁给蟒度这个可汗,至今三十余年,早已是年老è衰,不得丈夫的宠爱,不过丈夫总还算敬重她,她这个可敦的地位也一直没有动过,可她心中更加清楚,自己这个可敦也不过是暂时压着那些贵族罢了,要是丈夫再没有消息,只怕这王庭便是立刻就分崩离析了。
“唉。”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敦站了起来,如今这王庭之内,她能用的人可以说是一个也无。
走出内帐,看着几个等候的大贵族,可敦却是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冰冷,她虽然不复年轻时的美丽,可是这长年来身为可敦,身份尊贵所将养出来的气势,仍叫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贵族们有些忌惮。
“你们可想出了什么法子?”可敦看着那几个大贵族,冷声问道,如今汉军的迹象不明,可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汉军只怕已经离王庭不远,也许就是明天就会杀到他们的面前来,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和回鹘人火拼一阵,那也不用想着抵挡汉军了,不如直接引颈就戮来得干净利落。
“可敦,反正就是回鹘人肯抵挡汉军,只怕我们仍旧不是对手,不如索降了汉军,再回头来对付回鹘人。”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贵族高声道,他心里面已经把自家可汗当成了死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一去几个月,到最后竟然连半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那中年贵族一开口,其他站着的人里也有人开声附和,都到了这份上,没人觉得自己这王庭里的老弱病残和那区区的一万多人马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汉军,就是最后抵挡住了,他们也肯定伤亡惨重,倒叫回鹘人捡了便宜。
看着似乎大半贵族都倾向去向汉军乞降,可敦只是把目光落在了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的大祭司身上,如今这王庭里说话还够得上分量的也就只有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了。
“可敦,不妨试一下,若大汉准我等投降归附,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要是大汉非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我等也只有依附回鹘人了。”大祭祀开了口,这个经历过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时代的老人,对于汉军的了解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刻得多,当初蟒度要带兵前往朝鲜行省,他便不同意,如今果然遭了恶果。
听到大祭司的话,那第一个说话的中年贵族这时候也不免变得脸è有些异样,因为他想起了那些关于汉军的传说,大汉重然诺,若是答应他们投降,就绝不会再动投降的人的命,可是汉军却甚少受降,几乎大半时候都是将敌人在战场上尽数赶尽杀绝,一个不留,他们想要投降,只怕别人未必肯受降。
“那好,便派些人出营百里打探,若有汉军迹象,便立刻回来禀报。”可敦吩咐了起来,如果汉军愿意接受他们投降,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若是不肯,那他们也只有依附回鹘人,来保住整个部族,毕竟就是为人奴仆也胜过被赶尽杀绝。
薛延陀王庭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陆续跑出了四五拨斥候,前往王庭附近打探汉军的动向,这时候回鹘大营里,扎荤山也同样多派了斥候出去打探,他也同样害怕汉军已经悄悄到了王庭附近,正等着下手的良机。
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些回鹘斥候和薛延陀斥候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那些就潜藏在薛延陀王庭附近的帝国斥候,而这消息很快便被送到了李秀行那里。
“哦,两边都大派斥候,四出打探,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李秀行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这对他来说可是个不错的消息,起码他能更加清楚地了解一下薛延陀蛮子的王庭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是否全部如他所预料那般。
“我们走。”李秀行喝声间,带着亲军已自驰向了后方的林地,只留下几个亲兵却是在原地些痕迹,好引那些薛延陀蛮子的斥候上当。
日头东移,随着渐渐散去的浓云,天边午时的阳光洒落下来,白茫茫的雪地刺得人眼睛生疼,十几名薛延陀骑士在雪地里沿着刚发现的人马痕迹而来,为首的那名骑士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林地轮廓,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可最后想到自家可敦的命令,还是朝手下道,“到前方林子里,我们再休息。”
自古道逢林莫入,这话在草原上也同样管用,那骑士手下的斥候看到那处莽莽的野林子,都是心里面有些打鼓,这若是汉军真地就在附近,那林子只怕便是他们的藏兵之所,他们这般闯进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还愣着做什么。”那骑士首领大喝道,一马鞭子ōu了下去,这时那些手下才想起他平时的凶威,却是再也没有人敢发愣,俱是连忙打马朝林子去了。
林口,看到那阳光下打马而来的十三名穿着土黄è袍子的薛延陀蛮子,李秀行身边的一名亲兵脸上转身进了林子,那些薛延陀蛮子自己赶着来送死,要是不成全他们几个,可对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弓。
到了林子口时,那骑士首领下了马,却是想叫两个手下先进林子查探一番,若是没什么问题,再在林口的避风处落营下脚,可是哪里想到,一行人方自下马,耳畔便响起了尖利的呼啸声。
踉跄间,那骑士首领肩膀处火辣辣地麻了一下,整个人便扑到在雪地,冰冷刺骨的雪花打在脸上,叫他心里面也是一股死一样的冰冷,这时候他抬起头正看到了自己前面那个手下歪着脑袋倒在自己面前,一根白è的羽箭钉在了他的左眼窝里,箭杆仍自嗡嗡地颤抖着,那溅出来的鲜血打了他满脸麻子。
一个打滚,那骑士首领便到了受惊的战马边上,一个窜身,便拉住了马缰绳,腾身而起,伏在了马鞍一侧,拨马就朝王庭的方向逃去,他能被派出来,本就是个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勇士,这一连串的动作直如行云流水般,不过是刚被放了一阵冷箭,他就已经寻机逃了出去。
李秀行看着那突然间仿佛受惊逃出去的栗è战马,冷笑间拉开了自己的大弓,不到五十步的距离瞬息间就被黑è的羽箭划过,狠狠地在了那匹栗è战马的后蹄关节处。
悲嘶声里,那骑士首领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甩了出去,接着他死死拽着缰绳的手臂就好像断了一样,之后便被摔得七荤八素。
李秀行手下的亲兵这时策马自林中冲出,手中挥舞着套索,甩向了那些还没有死的薛延陀蛮子,他们得到的命令可是尽量地抓活口。
李秀行自己策马到了那个差点瞒过他,伏在战马鞍侧逃出去的薛延陀蛮子身边,他可是很久没见到骑术这么好的人了。
扎木台使劲地推着压在身上的战马,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策马朝自己而来的汉军骑士,终于他放弃了这徒劳的举动,他甚至连拔刀的念头都没有,现在不能动弹的他就是拔了刀,也不过是个可笑的摆设。
“你很聪明。”从马上下来,李秀行把手中的大弓jiā给身旁跟着的亲兵,走到了那名身形并不高大,但是却极为粗壮的薛延陀蛮子身边,看到他松开手里抓着的弯刀扔到一边,笑着说道。
“大人面前,怎敢拔刀。”扎木台是王庭的铁卫军里的百夫长,如何不知道如今王庭里的那些贵族们多半都是想着如何向大汉乞降,他这等所谓的勇士又能如何,倒不如想着如何保住命,好回家能和妻儿团聚。
“你叫什么名字?”见那薛延陀蛮子倒是光棍得很,李秀行也不由笑了起来,然后让边上的亲兵搬开了压着扎木台的战马。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扎木台。”扎木台见面前的大汉将军,不但年轻,似乎脾气也很好,也是大着胆子回话,脸上堆出了笑容,他的双腿仍旧麻得很,根本起不了身。
李秀行拔出了腰里的横刀,却是一下子把扎木台给吓到了,不过尚未等扎木台求饶,李秀行已自单膝跪在地上,一刀搠进了搬开的那匹哀鸣着的栗è战马的脖子里,割断了它的脊椎,不过几下功夫便让这匹哀鸣的战马断了气。
扎木台看得眼睛有些发直,他在薛延陀王庭的铁卫军里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勇士,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年轻将军一刀割断战马的脊椎骨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先不去说那一刀上蕴含的力量,光是这一刀的狠和准,就是他也自问绝对做不到,一时间心里面更加敬畏起来。
拔出横刀时,李秀行避开了那马脖子里喷出来的血箭,接着擦去刀锋上的血迹,朝扎木台道,“我这个人天生心软,看不得有人受苦,便是牲畜也是一样。”
虽然是笑意的话语,可是听在扎木台耳朵里,却只觉得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草原人骨子里崇拜强大和残酷的天让他有种想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汉将军臣服的yù望。
“帮他把箭拔了,带回去问话。”李秀行没有再和扎木台多说什么,这时候他手下的亲兵已经把剩下的活口全都给抓了,一共五个,剩下的七个,要么要害处中了弩箭,要么就是抵抗时被他手下亲兵给当场格杀。
林子深处的营地里,扎木台肩膀上的箭头已经被拔掉,上了金疮至于他另外五个手下,却是运气比他好得多,都没受什么伤,就被帝国士兵直接拿套马索给套了,顶多是挨了几下老拳。
“你们等会都老实答话,大汉的贵人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扎木台朝五个手下说道,虽然他不大清楚那些汉军把他们扔在一起不闻不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他心里面已自有了臣服的念头,自是不会蠢得去叫手下去守口如瓶,更何况他便是那么说了,他那些手下也不会照办。
扎木台不知道,就在他们不远处,升起的火堆边上那几个汉军里,李yù郎那两个同伴里被李秀行取名叫做李铜郎的少年把他说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多时,李秀行所在的帐子里,李铜郎把听到的那些内容全都禀报了上去,薛延陀话李秀行手下虽然也有士兵懂,可是终究不如李铜郎那般jīng通。
“看起来这个扎木台是有心投诚。”李秀行自言自语道,眼中露出几分喜他看到的可不仅仅只是能从这个扎木台身上能挖到多少有用的消息,而是看到了薛延陀王庭里如今的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只怕想要投降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去带他来见我。”李秀行朝李铜郎吩咐道,他收留李yù郎五人,本就不是发什么善心,不过是利用而已。
“是,大人。”李铜郎应声而去,他心里面却是颇为高兴自己能对李秀行这位主人有些用处。
当扎木台被李铜郎喊到时,他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汉军黑服,可却是和自已一般种气的少年,心里面对于那位李将军会接受自己等人投降,又多了几分想法。
大帐里,扎木台跪在了地上,以示自己的尊重和臣服,而李秀行对草原上的这些规矩也是知道一二,看到这个一进帐就表示愿意臣服的薛延陀蛮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草原人的天便是如此,臣服于强者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这个扎木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个坦诚的人。
“起来吧。”李秀行喊起了扎木台,皇帝说要把薛延陀给灭了,可没说是把薛延陀上下不分老幼良贱全都杀了,更何况薛延陀蛮子那连同可汗在内的十万青壮都已经被皇帝所歼灭,可以说薛延陀作为一个势力实际上已经等同于灭亡。
扎木台起了身,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李秀行问话,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李将军并没有先问他话,而是告诉了他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可汗和十万大军已经全部败亡了,那位传说里是杀神转世的大汉皇帝亲自到了草原,草原各部族要么臣服,要么灭亡,没有第三条路。
“如今王庭里是何情形?”李秀行等了一阵,待扎木台回过了些神后方才问他道。
扎木台这个时候自是一五一十地作答,没有半点疏漏之处,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被吓坏了,大汉皇帝亲自带兵而来,便是草原上各个部族加一块儿都不够这位杀神杀的,新罗和渤海蛮造反,就被这位大汉皇帝砍了四十万颗脑袋,如今又加上自家可汗和十万大军,这便是五十万人的数目,便是说出去都能把人吓死。
李秀行很是满意扎木台的回答,如今薛延陀王庭里的情形比他预料得还要好上几分,那些薛延陀贵族都是有心投降,没人想要顽抗到底,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愿意主动依附回鹘蛮子。
“我若放你回去,你家可敦知道你们可汗已死的消息,会如何?”李秀行朝扎木台问道,如今这薛延陀王庭里是个nv人做主,倒让他有些拿不准。
“只要将军愿意受降,只怕可敦就算反对,也绝难反对得了。”扎木台回答道,如今王庭里虽然看上去大家都听可敦的,可只要大汉愿意接受他们举族投降归附,那可敦若是反对,只怕会第一个就被那些贵族给绑了献来。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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