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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雄望着眼前的豪宅,再望望远处若隐若现的沂蒙山,终是叹了口气。
又有人来报,有几百兵丁入城,看着穿着打扮,是安东卫所之人。
杜雄回到书房里,坐在椅子上,终晓得衙门那边不是看在自己女婿的情分,也不是看在自己的监生功名,而是怕抱了一锅端地心思。 想到这里,他便叫人唤了心腹长随杜安进房内。
杜安二十来岁,就是前几日往沂州送信之人,原是杜家佃户之子,幼年父母亡故后入了杜家为奴。 因是杜雄看着长大的,又老实本分,素日里最为杜雄倚重,虽然没有认为养子,但是也从来不以寻常奴仆视之。
在杜安进来前,杜雄拿了钥匙,打开书案下的一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个物什,又拿了纸笔,提笔写了封信,而后将那物什与信都装了信封,封好。
杜安进来,跪下哽咽着道:“老爷,都是小的不是,若是能警醒些,大小姐也不至于……”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杜雄像是老了好几岁,哑着嗓子,摆了摆手,说道:“啰嗦什么?一个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快起来,老爷我还有事要托付于你!”
杜安闻言,抹了把泪起身,问道:“老爷,但请吩咐!小的自幼受杜家恩养,上刀山、下油锅皆在所不辞!”
杜雄点了点头,将桌子上地信封交给他,吩咐道:“一会儿我叫人支起灵棚,为贞儿举丧,你趁乱带杰儿混出去,避开庄外衙门的眼线,往山里去!”
杜雄所说的杰儿,便是他的嫡子杜杰,今年七岁,才启蒙不久。
杜安闻言大惊,急忙问道:“老爷,若是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是老爷先想法子避出去啊!”
杜雄摇摇头,说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若是我往山里去,你当他们不敢进山吗?”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你进山,过了羊角盘,往南北山走,过了清水涧,就会有人问话,你只说是杜家大爷派来给八甲老大请安的!等见到人后,再将这封信交上。 ”
杜安晓得是大事,仔细地记在心上,仍是不死心,还劝杜雄离开。
杜雄摆摆手叫他先下去准备,自己寻陈氏去了。
陈氏躺在炕上,虽然醒过来。 眼神却木木的,只是不停地流泪。 杜雄次女杜贤儿在床前照顾母亲,还有两个大丫鬟在给陈氏投帕子擦脸。
见杜雄进来,杜贤儿与那两个丫鬟都起身,给他见礼。 杜雄见到杜贤儿,一愣神,想起与她容貌八分相似地长女。 心里亦是抽痛不已。 强忍了,挥了挥手。 打发女儿带着丫鬟下去,并让女儿稍后带儿子过来。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杜雄走到梳妆台前,将几个首饰盒都打开了,问妻子道:“你那几样值钱的体己物什呢?可都在这里?”
陈氏虽不晓得丈夫用意,但还是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在炕柜下边的抽屉里拿了钥匙。 而后将炕尾地箱子开了,取出了尺长地梨花木匣子,交给丈夫。
杜雄接过,将匣子打开,从袖子掏出个帕子,里将里面的几样值钱地头面首饰胡乱倒在上面,系成一个拳头大地小包。
陈氏原当丈夫要给女儿陪葬或是往衙门打点,见了他这般。 很是意外,不解地说道:“老爷,这是?”
杜雄掂了掂那包首饰,甚轻,没什么分量,略觉心安。 听了妻子的话。 回道:“杰儿不能留了,我打发杜安带他出去避避!总要……总要给杜家留条血脉方好……”
陈氏听了,身子一软,扶了炕沿,方好些,用帕子紧紧地捂住嘴巴,却是骇得瞪圆了眼睛。
纵然是妇道人家,但是刚刚在长女尸身前亦是听了那番话地,心底原本还有些埋怨,若是丈夫不贪心谋夺大伯的遗产。 也不会惹下祸事。 连累女儿跟着丧命。
现下,她才明白过来。 不止是长女,怕是全家人都要跟着送命。
这时,就听廊下杜贤儿的声音道:“爹爹,娘亲,女儿带弟弟过来了!”
陈氏闻言身子一颤,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到杜雄身前跪倒,压低着音量,哭着说道:“老爷,求您了,让贤儿也伴着杰儿出去吧!杰儿还小,杜安再好,亦不是杜家血亲,哪里能放心!咱们又不能在跟前,让贤儿伴着弟弟出去吧!”
杜雄晓得妻子的用意,哪里是不放心儿子没人照顾,无非是想要给女儿留下一条生路罢了。 他心下一软,本要开口答应,但是随后想到就算是秦老大够义气,但那里毕竟是土匪窝,好好的女儿送过去,哪里还有好的?到时候,说不得连累儿子都断送了生路。
想到这里,他板着脸低声呵斥道:“糊涂!你当是儿戏吗?如今外头有衙门地人盯着,若是那么好出去,自然全家人都出去了,还用得着这般?为了疼女儿,你就不要儿子的性命了?”
陈氏听着话中再无半点转圜余地,悲从中来,哪里还忍得住?瘫在地上,放声悲哭。
杜贤儿牵着弟弟的手,还在廊下候着,半响不见爹娘叫进,还在心里纳罕,就听到娘亲放声大哭,姐弟两个唬了一跳,也顾不得父母叫进的规矩,急忙忙地冲了进去。
见娘亲趴在地上,杜贤儿还只是疑惑地望向杜雄;杜杰年纪小,已经嘴巴一咧,跟着娘亲一道哭起来。
虽然曹颙嘴上说得硬气,但是心里终究有些不舒坦,对杜雄本人的怨愤也轻了少许,最后还是与庄先生商议,明日再派人将杜雄入狱审查。 反正杜家庄外,都守得严严实实,安东卫的兵丁也安排好了,不怕他们会跑了去。
还是那句话,人死为大,留出一日,给杜家举丧也好。
再说,根据庄先生与曹颙两人的分析,这杜雄不过是个贪财的乡绅,怕也是其中受累之人。
不过,就算不是主谋,杜雄亦不算是无辜之人。 瞧着他家下人地嚣张气焰,也是骄横惯了的,若是那日路上遇到的不是曹颙他们,而是寻常百姓,怕是难免有所伤亡。
因得了消息后着急到蒙阴来,初瑜只带了喜云、喜彩两个过来侍候。
曹颙在饮食上向来有些挑剔,初瑜便留了喜云在屋里侍候,自己带着喜彩往厨房去。 她寻思着,丈夫才醒来,吃些粥食才好。 不过,这边厨房这两日供应的,不过是寻常粳米,丈夫平日都是不吃的。
因县令梁顺正官品低,收入少,这边衙门又鲜有油水。 虽然有些本地乡绅给过些供奉,都给京城候缺的儿子送去了,这边并不富裕。
厨房里,只有一个厨娘,往日里衙门这几口人还应付得开。 自从曹颙住进来,哪里还忙得开?偏生里面那位身份贵重,这个时候又不敢随意打外头请人来。 实在没法子,便只有县令太太带着个丫头在这边跟着忙活。
初瑜这两日,与县令太太也熟了地,见到她亲自在这边打理众人伙食,很是过意不过。 她刚要说两句感谢的话,便见县令太太身后出来一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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