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女大不中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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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轮回峰后山，祖师祠堂。

内。

无数蜀山历代祖师的神位灵牌按照次序摆放在木架上，上百根烛火，将整个巨大的祠堂内部照的亮如白昼。

断尘子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神案前面对着祖师灵牌站着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正从神案上抽出几根禅香，放在烛火上点燃后，轻轻的甩了甩，然后对着祖师灵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最后将禅香插在了神案的香炉里。

他的动作缓慢而熟悉，似乎百年来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断尘子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男子是怎么进入这祖师祠堂的。

她没有说话，握着扫把清扫本就十分干净的祠堂地面。

男子回头，面露凝色，竟是蜀山掌门云沧海！

云沧海默默的望着断尘子缓慢的扫地动作，忽然道：“前辈虽说出自蜀山，但一身法术，却是佛门真法，佛家言，空门净土，既然是空门，为何要关门，既然是净土，为何还需打扫呢？”

断尘子停止了扫地的动作，抬头看向了云沧海。

幽幽的道：“关门，是将世俗之事关在门外，净土，如果不时常清扫，又何来净土？”

云沧海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后露出了一丝佩服的笑意。

道:“好禅理，好妙语，是在下执着了。”

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淡淡的道：“刚才你那一剑，应该就是我蜀山派失传多年的疾风斩吧。”

断尘子默默点头，道：“应该是吧。”

云沧海抚掌道：“这疾风斩乃是千年多前，陈玄青祖师所创，传自四百多年前，由于蜀山弟子再无一人领悟出劲风剑意，故此失传，没想到前辈竟然懂得此神通，刚才那一斩，是斩给在下看的吧。”

断尘子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的放下扫把，走到神案前，拿起麻布清理神案桌面上散落的香灰。

云沧海站在他的身后，忽然道：“你可知刚才那个手持流年神剑的年轻人是谁的弟子么？”

断尘子擦拭桌面的动作忽的停顿了一下，默默的道：“哦，他的师父是谁？”

云沧海道：“玄壁师兄。”

“是他。”

断尘子似乎身子动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云沧海沉静如古井般的表情。

“哎，阿弥陀佛。”

她叹息一声，低低的宣了一句佛号。

道：“原来是玄壁的弟子，他一生风云变幻，也算是一代枭雄，可惜名利心太重，以至于行将踏错，晚节不保。”

云沧海默默点头，道：“大师兄确实是人杰，前辈应该认识他吧？”

断尘子道：“不错，虽说按辈分来说，我是他的师叔，可是论起年纪与入门时间，他却是比我早几十年的。如果他没死，如今也有五百多岁了吧。那时候，他年纪轻轻就疯魔天下，和今日你们蜀山的古玉峰名气差不多，谁都以为，下一任蜀山掌门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两百多年后你忽然横空出世，抢走了他的一切，也难怪他一时想不开，积郁成魔，万劫不复。”

云沧海的脸色微微一沉，凝视着断尘子，似乎有一股怒气由心而生，一股气流散发而出，吹动着周围的烛火。

断尘子并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默默的望着云沧海，表情十分平静。

片刻后，云沧海身上的那股怪异气势慢慢的松散了下去。

他似苦笑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当年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玄壁师兄也不会落此下场。哎，转眼已过数百年，物是人非，如今在这峨眉山上，能和我说这句话，敢和我说这句话的，已经没有人了。希望我百年之后，祖师不要责怪我这个不孝弟子。”

断尘子默然道：“祖师怎么会责怪你呢，你如今将蜀山派整理的井井有条，还取代了昆仑，成为正道第一派阀，祖师高兴还来不及呢。只可惜天道自然，你的名利心和玄壁一样重，只怕日后心魔扰身，难误天道奥秘。”

云沧海脸色再度微微一变，轻轻拂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耗费数百年的时间，将蜀山发扬光大之后，还是我的错不成？”

断尘子道：“不，你没错，这是历代祖师的夙愿，只是天道自然，如果不摒弃名利之心，又怎能天人合一，与天同寿？”

云沧海冷冷一笑，道：“天道自然，随心而欲，跟随本心修行天道才是正途，我想要蜀山成为天下第一门派，这就是我的本心，如果违背本心，岂不是离天道奥秘更加远了？”

断尘子微微低头，双手合十，不再说话了。似乎也没有和云沧海争论这天道的奥秘，只是默默转身，继续擦拭神案桌面。

云沧海沉默了许久，道：“你刚才让朱苟日后有时间多来祖师祠堂，是不是你有了收徒之意？”

断尘子淡淡的道：“贫尼乃是蜀山罪人，有什么资格收徒传艺？贫尼不过是世外闲人而已，也没心思正经的收一个弟子。就如刚才你说的，我身怀疾风斩剑诀，我老了，不像你对门人弟子总是藏着掖着，我不想将这祖师传下来的神通妙法带进棺材里，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让那个年轻人时常来祖师祠堂陪我聊聊天，说说话，或许我一开心，就将这数门真法剑诀传给了他。”

云沧海眼中精光大盛，道：“蜀山三万弟子，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难道是因为他乃是玄壁师兄的弟子？还是因为他机缘之下得到了流年古剑？”

断尘子道：“我开始并不知他是玄壁的弟子，我看好这个年轻人，流年古剑是其一，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他领悟的乃是疾风剑意，这与我颇为有缘，我在疾风剑意上浸淫超过四百年，论起对剑的领悟，只怕连你这位堂堂的蜀山剑派的掌门至尊也未必能高过我，天下武功皆可破，唯快不破，这疾风剑意万中无一，这个年轻人能参悟此剑意，也算是天意吧。”

云沧海一听断尘子似乎不是因为玄壁道人的缘故才对朱苟刮目相看的，表情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道：“既然前辈有此意，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明日我便和他说说吧。”

断尘子忽然转头，双手合十，对着云沧海弯腰行礼，道：“多谢了。”

云沧海一愣。

两百年前，他在五台山帮了断尘子一个天大的忙，断尘子都没有说出一个谢字。

前不久，断尘子从五台山回来，说要日后守在祖师祠堂里，云沧海同意了，她也没有说一个谢字。

如今，为了一个蜀山弟子，却忽然对自己言谢，让他有点意外。

云沧海走了，整个空荡荡的祖师祠堂内，又剩下了断尘子一个人。

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对着无数灵位的断尘子，敲打木鱼，转动念珠。

忽然，她缓缓的道：“深夜孤寒，施主在外多时，何必进来一见？”

咯吱。

木门被推开了，一个绝美的青衣女子默默的走进了祠堂。

竟是九天玄女壬青！

今日云小邪独自一个人回到轮回峰，她并没有一起前来，没想到她暗中已经到了轮回峰后山的祖师祠堂。

断尘子没有转身，背对着壬青，慢慢的道：“施主气息怪异，贫尼竟没有感受到一丝活人气息，修的应该是亡灵法术吧，如今世间在亡灵法术中由此造诣者，只有十年前破出封印的玄女仙子。仙子深夜来此蜀山重地，所为何事？”

壬青静静的站在断尘子背后大约一丈处，望着断尘子那消瘦的背影。

冷冰冰的道：“师太好修为，敢问师太法号？”

木鱼敲打的声音戛然而止，断尘子默默起身，转头，双手合十，对着玄女弯腰道：“贫尼断尘。”

“断尘子？五台山的那个断尘子？”

“哦，没想到仙子竟听过贫尼的名字。”

壬青淡淡的道：“六年前，我曾与七步庵念慈、念嗔两位师太论佛三日三夜，在品评如今天下佛门高人时，两位大师对师太赞不绝口，甚至比起如今迦叶寺普字辈四大神僧还要推崇几分，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五台山断尘子神尼，原来竟出自蜀山。”

断尘子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的道：“仙子赞了，贫尼只不过是一个世外闲人而已。”

壬青默默低头，半晌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断尘子，道：“大师，在下心中有一事疑惑不解，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翌日，清晨。

蜀山，轮回峰，前山，弟子房舍。

云小邪早早就的起来了，至于妻子李铁兰，由于身体虚弱，并未起床。

没多久，门外敲起了敲门声，云小邪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女子。

其一一身紫衣，姿态端庄，正是母亲紫云仙子。

另一个人，身穿南疆百色服饰，个头不高，五官端正，却是二师姐蓝蛮儿。

昨天黄昏时，云小邪回到轮回峰，直接就回到了住所，并未去静雨楼给父母双亲请安，正打算马上过去，没想到自己娘亲竟过来了。

“娘，蛮儿师姐！”

他诧异的叫了一声。

紫云仙子一共有两个孩子，女儿云小妖虽说冲动了一些，但为人处世还算令人放心。

这儿子云小邪，从小就顽劣不堪，处处不让人省心，这些年来，紫云仙子真不知为云小邪****多少心。

昨天晚上听说云小邪回来，心中大喜，一大早就过来看看云小邪与儿媳妇李铁兰的伤势。

她拉着云小邪的手，道：“你身体还好吧？”

云小邪点头道：“娘亲放心吧，我没事的。”

这时，躺在床上的李铁兰一看娘亲来了，就要起床请安，紫云仙子急忙走过去。

柔声道：“铁兰，你有伤在身，不要乱动。”

李铁兰微微点头，道：“娘亲，你怎么来了。”

紫云仙子道：“过来看看你呀，你今天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