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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好几天都在忙着弄野味儿,都弄得不大好,算起来是一顿像样的饭也没吃成。
“不是有厨子么?”高进卷起袖管,漫不经心地帮忙收拾鱼,“怎么,打算改行当厨子了?”
“要改行也是你高大人,我们这不是太清闲了么,没事儿也要找点儿事情忙活。”
高进就道:“有这闲工夫,不如把屋子拾掇拾掇,省得天冷之后喝西北风。要是懒得动,我帮你们找工匠过来。”
“不用不用,三两下就能做完的事儿,你就别惦记着了。倒是你,赶路时注意点儿,旧伤尤其要惦记着,半道复发太麻烦。”
“乌鸦嘴。”高进笑,“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又转头对沈云荞道,“那边儿树底下不是有椅子么?你去那儿歇会儿。”
沈云荞举目四顾,果然看到了一棵树下有一张醉翁椅,好像是新做成的,笑着走过去,心说这几个人的架势,倒像是要在这儿过日子了。
落座之后,发现椅子不能灵活地摇动,定是哪一个现学现卖没做好。她暗自笑了一会儿,半阖了眼睑,视线还是不离高进等人。
这会儿的他,倒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以前根本无从想象他这种人下厨是什么样子,见到了又略觉惊奇——
他举止一直显得漫不经心,不知是太过熟练,还是根本就没当回事。
偶尔她能看到他的正脸,细看之下,发现他眉宇间透着点儿疲惫。
这几日他的确是忙得不轻。
胡思乱想着,她闻到了烤鱼的香气,立刻来了精神,起身跑了过去,站在高进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正在烤的鱼,“第一条给我,我要饿死了。”
像足了饿得不轻的猫。
几个人都笑起来。
“就你一个女孩子,第一条不给你给谁?”高进慢悠悠瞥了她一眼。
沈云荞逸出满足的笑,又抱怨:“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你会做东西吃。”
“我就会做三两样,换个地方就轮不到我动手。”高进扬了扬眉毛,“再说了,你吃惯了章大小姐做的饭菜,哪儿还看得上别人这点儿伎俩。”
“这可不是一回事。”沈云荞辩解道,“她以前又没机会来外边,不会做这些。”
“那你就当我怕你吃上瘾,不想让你知道。”高进笑道,“这种东西,只能是偶尔尝尝鲜。”
“明白。一个大男人,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才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会做饭。”沈云荞理解地笑,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天忙坏了吧?赶路没问题么?”是记挂着方才听到的话。
“没问题。”高进道,“回去之后能睡个好觉,明天就缓过来了。”一面说话,一面把串在竹钎上的鱼翻转,又漫不经心地刷上点儿调料。
“真奇怪。”沈云荞啧啧称奇,“看你这架势,真不像能做出美味的样子,可是……”她深深呼吸,“好香啊。”
高进被她的样子惹得笑起来,抬手拍拍她的头,“这馋猫相。”
沈云荞却是心心念念地挂着眼前美味,“你专心点儿,糊了就不好吃了。”
“糊了也归你,我可不管。”高进反过头来关心她,“回去好好儿清点行李,我们也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再有,过段日子是章大小姐的生辰,你准备了生辰礼没有?到时候别失了礼数才是。”
“我知道。”沈云荞心生暖意,“已经准备好了。拿不出太贵重的,可好歹是我的心意。就是担心路上过糊涂了忘记,你方便的话,记得到时候提醒我。”
“记下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鱼身已经变成金黄色,香气诱人。
另一边的叫花鸡也取出来了。
高进拿起备用的干净棉布包裹住竹钎,这才递给她,“小心别烫到手。”
“嗯。”沈云荞笑着接到手里,当即尝了一口,“天啊……”她睁大眼睛,“怎么这么好吃呢?也没见你做什么。”
真的是很好吃,鱼外表酥脆,鱼肉鲜嫩,调料里有一点儿辣子,太合她的口味了。
“去一边儿坐着慢慢吃。”高进的笑容分外柔软。
几个锦衣卫看了,交换个眼神,无声地笑了笑,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沈云荞到矮桌边,“吃完鱼,再尝尝叫花鸡。”
“好啊。”沈云荞笑靥如花,转身之际还不忘记叮嘱高进,“一条不够,再给我烤一条。”
高进轻声揶揄:“吃货。”
沈云荞当做没听到。
在今日之前,她没想过,自己与六个男人一起吃饭会是这么开心。吃的是她很少有机会尝到又做得分外美味的食物,喝了一些酒——烈酒。
高进说准备了不少这种酒,每个人都要随身带一小壶,用来驱寒。
她吃了两条烤鱼、一个叫花鸡腿、一块野兔肉。
有人啧啧称奇,女孩子如她这样太少见。
“可惜啊,不能经常吃。”沈云荞很遗憾的样子。
高进伸个懒腰,“歇会儿再往回走。”
“嗯。”沈云荞回到那张醉翁椅上,勾过一个小凳子,将双腿安置好,闭目养神。期间看了高进一眼,他倒是厉害,就躺在一条长凳上,枕着双臂,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吃饱之后她就乏得厉害,不想睡,还是堕入了梦境。
是高进把她唤醒的,他摇着醉翁椅,“心真宽,这会儿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她立刻醒过神来,撇撇嘴,“谁家又不缺姑奶奶。”
高进哈哈地笑,“该走了。”
“嗯。”沈云荞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已经皱了的宽松锦袍。
返回途中还是那样,高进没说几句话。
沈云荞则记起了先前的打算,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觉得不需要了。
他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没再催促她的意思。
她上赶着说这说那的,算是怎么回事?
抬眼看了看碧空白云,她唇角翘了起来。这一日,所得不少。
回到贺园,见到章洛扬的时候,沈云荞若无其事地说只是出去吃了顿好吃的。顺昌伯那番话,到了该说的时候再说,现在是一定要忽略的。
章洛扬见她眼角眉梢盈着喜悦,不疑有他。
随后,贺园的针线房送来了几套衣物、几双靴子。两个人逐一试了试,尺寸没错,并且穿着很舒服,想到日后,心绪不同,却都很期待快些到达风溪。
孟滟堂的心绪则与她们大相径庭。
他过了太久养尊处优的日子,曾经学过防身的拳脚,现在忘得一干二净。而最要紧的是,他这副身板儿能经得起漫长曲折又艰辛的日子么?到时候要是连随行的几个女孩子都比不过,他可就成了笑料了。
因此,一想到俞仲尧,他就恨得牙根儿痒痒,怀疑那厮就是想累死他。
简西禾哪里不清楚孟滟堂的心思,劝道:“听说风溪是世外桃源,苦一些也值得。”
孟滟堂呻|吟道:“要真是世外桃源,记得劝劝俞仲尧留在那儿。他要是没那份心思,也早告诉我,我留在那儿——惹不起我躲得起。”
“实在不情愿的话,就跟俞三爷商量商量,让他找个地方安置你。”
“他才不肯。”孟滟堂没好气,扇柄敲打着座椅扶手,“我也不肯。除非章洛扬肯陪我。”
“做梦。”
“还用你说?”孟滟堂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起身躺到大炕上去,“以后连睡大炕的日子都少了吧?你去给我找根儿绳子,我以死明志算了。”
简西禾牵了牵唇角,“那就不如跳井了。”
“歹毒。”孟滟堂坐起来又倒下去,“这叫什么?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王爷做到我这地步,肯定是祖坟上冒黑烟了。”
简西禾由着他抱怨,手里一刻不停,帮他处理公文、写回信。
俞仲尧到底栽没栽到章洛扬手里,简西禾都不能确定,能确定的是孟滟堂彻底栽到那女孩手里了。
相识多年,他从没见过孟滟堂这样消沉过,真是不打算过了的意思,什么都是兴致缺缺。那么抵触来日的行程,还是要去,就为了能每天看到章洛扬。
这不是跟自己有仇么?每天看着她被别人照顾着宠着就那么好受?关键是那身板儿的确不怎么样,病了甚至死在半道上算谁的?就让俞仲尧关个一年半载的,不是挺好么?他偏不,死活都要去。
忙碌了一阵子,有心腹进来,低声禀明了高进和沈云荞的去向,除了两个人与顺昌伯见面的情形不得而知,别的都是遥遥看得一清二楚。
简西禾颔首,“知道了。下去吧。”一面整理着案上的东西,一面消化着所听到的一切,过了一会儿,剑眉轻蹙。
怎么想怎么别扭,甚至是恼火的。
孟滟堂轻轻的笑了起来,满脸的幸灾乐祸,“好事,总算有人跟我作伴了。”
简西禾睨了他一眼,“跟着你就是有这点儿好处。”走运的事轮不到,堵心的事没完没了。
孟滟堂不以为意,坐起来宽慰道:“你这情形跟我不一样。我拿俞仲尧没法子,你简先生还对付不了一个高进?”
“我想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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