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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令尔等刺杀林闻,若辱使命,提头来见。
这封密信字数不多,却向世人揭开了一个尘封了二十余年的秘密。信上没有属名,却在属名的位置盖有私章,最下面还有日期,正是林阁老被贬的第三天。
盛月皇朝典制规定只有太子能自称为孤,当时敢以孤自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上,当年的七皇子。林阁老被贬时,先皇还没下旨立他为太子。但唯一能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八皇子已封王就藩,其他皇子不是负罪之身,就是劣迹斑斑,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他敢以孤自称,足见当时大位唾手可得的笃定和野心。
私章盖得并不清晰,这封信又年深日久,但能隐约看到仁和帝的名讳。私章对有爵之人来说至关重要,不会轻易假手于人,这就排除有人冒用的可能性。
当年派人在林阁老赴任途中刺杀他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当今皇上。
这些年,随着林楠的势力逐渐扩大,他一直在探查谁是杀害林阁老的幕后真凶,却一直无结果。林楠外表文雅洒脱,内心则深沉诡诈,精明如他,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这幕后真凶,甚至连线索都断了,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就象有一双大手在暗中操控,把蛛丝马迹的疑点都抹得干干净净,让林楠理不出头绪。
林阁老被杀本来疑点重重,四名杀手都死了,案子就结了,但谁都知道此案另有幕后真凶。朝廷不查,连大长公主都说这是悬案,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荣华把这封密信反复看了几遍,不禁眼圈泛红,暗咬牙关,“我一直怀疑是沈阁老或沈贤妃派人杀了外祖父,没想到是皇上下的毒手。外祖父不看好他当皇帝,趁外祖父被贬,他下此毒手,一则是出气泄愤,以血腥手段拨除反对他的人。二则是怕先皇有朝一日悔悟,召外祖父回来,威胁他的地位。”
林楠接过密信,放进一个精巧隐秘的锦盒里,又握紧双手,凝望窗外,“我起初也怀疑沈逊或沈贤妃主使,当我查探多年无线索,就改变了想法。他们还达不到一手遮天的境地,若真是他们暗中操控,不会把所有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舅舅是怎么得到这封信的?”沈荣华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当年刺杀父亲的杀手共有四人,头目叫孙明,是孙亮的亲哥哥,另外三个月是孙明找的。这封信是王忠亲自送到孙明手里的,孙明行刺之前,把这封信交给了孙亮。孙明死后,这封信一直由孙亮保管,据他交待说连五皇子等人都不知道这封信在他手里。几年前,他做事出错,欧阳陆替他包揽了,他欠了欧阳陆一个人情。欧阳陆知道我对他起了疑心,他的小女儿出嫁了,妻子也死了,就想找机会离开南安国,反正有宇文先生在,我也不会难为他的家人。
欧阳陆若离开南安国,只能到盛月皇朝境内投靠五皇子和沈贤妃一派。孙亮得知他有这个打算,就把当年这封密信拿来给他,让他当作跟盛月皇朝的朝廷要条件的筹码,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宇文寒在欧阳陆身边安插了眼线,得知欧阳陆的计划,就想阻止他,结果被成骏放下的长线一并钓住了。”
沈荣华点点头,又问:“舅舅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林楠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加阴暗沉谨,反问道:“你说呢?”
“若皇上被人蒙蔽、错信奸侫,下令杀了外祖父,我们只需要抓出设计阴谋者报仇,可以放过皇上。现在情况截然不同,是他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指使杀手杀害了外祖父,这个仇只能冲他一个来。可他现在是瀛州大陆最大一个皇朝的皇帝,想杀他谈何容易?若派刺客把他刺死,不能让他明白为什么要死,又觉得太便宜他了。仇一定要报,怎么报,我听舅舅的,舅舅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几年前,连成骏清剿东瀛水鬼,说是得林阁老在天之灵相助,凯旋还朝,就提出要为林阁老正名,仁和帝很痛快就答应了。现在一想,不难看出那是表面功夫,也是帝王心术,说不定那时候仁和帝就恨上连成骏了。三年前,连成骏蒙冤被害,朝廷连个态度都没有,真相大白,仁和帝一句不再启用连成骏就了事了。
大长公主提议建奉贤堂,那把林阁老的牌位摆在奉贤堂之首,仁和帝也没有反对。开祭奉贤堂时,仁和帝被沈荣华的祭文触动,感慨唏嘘不已,还厚赏了沈荣华。说白了,这也是上位者迷惑众人的眼睛,惑乱人心的手段。
林楠挪步许久,才说:“如你所说,若派刺客刺杀,只要他一个人的命,太便宜他了。他当年派人行凶,时隔这么多年,我们必须变本加厉讨回来。”
想起仁和帝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林楠就恨得咬牙切齿。两人互为知己,相处愉悦融洽,对酒当歌,仗剑天涯,没想到如今却是满心怨恨。
当年,仁和帝两面三刀,设计娶了宁皇后,林楠得知真相,就已跟他害袍断义。如今,又知道是他暗中派人杀了林阁老,这仇就不是断交那么简单了。都说夺妻之恨和杀父之仇是人世间的两大死仇,不好开解,而仁和帝对林楠却占齐了。
沈荣华想了想,问:“舅舅打算怎么处置宇文寒和欧阳陆?”
林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视宇文寒和欧阳陆为兄弟,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是沈逊安插的眼线,都准备在他背后捅刀子,世间背叛之毒莫过于此了。
“你说呢?”林楠又把问题抛给了她,这是他在锻炼她处事抉择的能力。
“我不知道舅舅的打算,有些事不敢轻易开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林楠轻哼一声,又说:“我没想过要称霸天下,只想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国。不怕国小,只要我的主张能在这个国落实下去,只要这个国实力强大,这里的百姓都安居乐业,我的心愿足矣。如今我的心愿已实现,接下来我就要做自己应该做、必须做的事,那就是为你的外祖父、我的养父报仇。为报这个仇,就算把南安国搭上,让我一无所有,从头开始,我也在所不惜。这就是舅舅的心思,荣华,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沈荣华会心一笑,说:“我跟沈贤妃、五皇子一派及沈家某些人依旧是水火不容。我接着报我的仇、出我的气,有成骏帮我,我还有许多朋友可以用,想必也不会吃亏。舅舅没必要跟我站在同一立场,舅舅可以向五皇子抛出绣球,跟沈贤妃等人暂时结盟,只要不与我为敌就好。沈贤妃和五皇子一派将来肯定会成了靖国公府的垫背,舅舅不防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义无反顾。
到时候,他们为了利益就会跟皇上起冲突,让他们父子相斗,夫妻相残。不管是皇上众叛亲离,还是沈贤妃和五皇子等人被皇上所杀,结果都是我们喜闻乐见的。宇文寒和欧阳陆都是沈阁老为五皇子埋下的暗线,与皇上无关。舅舅不防先留着他们的性命,也可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来他们还有用呢。”
门外有击掌声传来。林楠和沈荣华转向门口,看到连成骏笑意吟吟进来,满脸疲惫却难掩兴奋。宇文先生跟在连成骏身后,一脸憔悴,看上去老了许多。
沈荣华挑起眼角,冲连成骏噘了噘嘴,一脸怨妇怄气的模样,看到连成骏眼里却是无限风情。接连这些天正事不断,新婚燕尔,却不能卿卿我我,想来真是残忍。欠下的欢爱之债总想补上,到现在却越积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补齐。
“成骏,你也听到了荣华的话,认为如何?”林楠挽住宇文先生的手臂,安慰了一番,期望的目光转向连成骏,又问:“审完孙亮,你有何心得?”
“荣华的想法不错,但如何能让五皇子和沈贤妃一派信得过我们,这还需要我们大费心思。我觉得暂时结盟也不该向他们抛出绣球,若我们主动,他们肯定会异常小心。我倒认为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义无反顾可行,由谁出手还需思量一番。”连成骏微微摇头,沉声道:“大长公主应该早就查到当今皇上是刺杀林阁老的幕后真凶,除了她,没有人能把这件事抹得平整无痕,真难为她了。”
沈荣华对大长公主印象不错,篱园和芦园也是大长公主所赐。明知大长公主对她好是看林阁老和万夫人的情面,甚至有愧疚的意思,她对大长公主仍恨不起来。大长公主跟林阁老么交甚笃,不能给林阁老一个公道,想必也非她所愿。
林楠冷哼一声,说:“她在天下布有数以万计的暗线耳目,早知道我会查父亲的死因。那四名杀手死后,她就堵了我探查了路,也清除了疑点线索。我是恩怨分明之人,不想怪她,若幕后真凶不是她的侄子,她也会为父亲报仇。如若有一天,她的在天之灵看到她苦心维系的皇朝坍塌败落,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连成骏轻叹一声,没说什么,他立于窗前,凝望窗外湛蓝的天。大长公主对他深恩厚义,他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一直想完成大长公主的遗愿,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大长公主逝去,她维护支撑的朝廷也悄然远去,谁也无力挽留。
“成骏,你与荣华回去吧!忙了这些天,也该好好休息了。”林楠拍了拍连成骏的肩膀,说:“等我做出决定,还有许多事要跟你商量。”
沈荣华噘嘴轻哼一声,拉着连成骏向林楠行了礼,刚要走,又被叫住了。
“舅舅,还有什么事?直说吧!”沈荣华见林楠沉思,轻声催促。
林楠沉思半响,说:“把那封密信的事以很隐晦的方式告诉端宁。”
“为什么要告诉她?”沈荣华一时想不通,看到林楠沉默的目光,没在追问。
端宁公主喜欢林楠,在朋友和熟人当中,这也不算秘密了。林楠对端宁公主也不错,只是尚有顾忌,一直若即若离,导致此事悬而未绝。若让端宁公主知道当今皇上是刺杀林阁老的幕后真凶,而且跟林楠结下了死仇,她会如何抉择?林楠之所以让她知道这件事,大概也是想看看她的倾向,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在沈荣华看来,林楠这么做,对端宁公主也很残忍。不管林楠怎么看待他与端宁公主的将来,他都不准备把端宁公主当成一株鲜花,养在温室里。让她经历风雨,有朝一日风云突变,她也能与林楠和南安国共同进退。
“好,我今天遇有合适的机会就告诉她。”
事实证明,沈荣华只是说说而已,这合适的机会早已错过了。
沈荣华和连成骏新婚刚三天,就分别了多日,对于初识滋味的两个人来说都是煎熬。都说小别胜新婚,对他们来说,这一别多日,不知胜了新婚多少倍。
天已过午,两人才从皇宫出来,就找了一家酒楼,边吃边聊边休息。吃饱喝足回到家里,正好洗澡,在大木桶里洗鸳鸯浴时,两人都按捺不住,尽情欢爱了一场。好在下人都没在内院,他们折腾得水花四溅、声浪翻涌,也没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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