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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卫立在垂拱殿外。挺拔的身形尤如一杆枪。神色沉稳,波澜不惊,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色。但此时,他心里早已暗潮涌动。耿南仲等大臣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官家派出的内侍就赶到了靖绥营。并不询问调查结果,只是传达皇帝口谕,召耿南仲和许翰两位领头长官回宫问话。并让他也随同入宫,等候命令。
赵桓这个举动,相信不止徐卫一头雾水,就连身为他心腹的耿南仲也摸不着头脑。但仔细一想,也不难明白,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其震惊与愤怒可想而知。因此,极可能是要亲自过问。这么一来,没有了耿南仲的从中作梗,事情或者能简单一些。赵桓眼下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这件事也许可以推他一把。
正这么想着,背后响起脚步声。耿南仲和许翰二人相继出来,前者看也不看徐卫一眼,径直步入台阶而去。后者来到他身前,几度欲言又止。徐卫见他神情有异。心下狐疑,难道出了什么事?
半晌之后,许翰终于开口:“小心应答。”徐卫听罢,刚想问其原由,他却沉重地叹息一声,缓步向殿下走去,那单薄的身影尽显落寞。小心应答?怎么?赵桓发飚了?
“宣徐卫进殿……”一个尖刻的声音拖长着吆喝起来。回首望去,见是相识的内侍钱成,点头示意之后,略整衣冠,便要踏入殿中。钱成却拿半个身子挡住,以如同蚊蝇一般的声音小心提醒道:“自己当心,耿相说了你不少事。”
心中虽惊,表面上却不露分毫,不着痕迹地回道:“多谢。”
殿头上,赵桓保持着一贯正襟危坐的模样,徐卫进去之后,行过大礼,他却迟迟不让平身。看来钱成那句提醒不是没有出处,耿南仲这厮定然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他是赵桓心腹,又身为副相,自己不过是个七品武职,人轻言微,两者地位之悬殊,何异于天壤之别?
“随朕走走。”不知何时,赵桓已行至身前。
徐卫心中错愕,一怔之后。站起身来,却见官家已经步出殿门。跟上前去,随他出门向右,一路前行,两人均保持沉默。徐卫这是第二次面君,但前番是跟随种师道,作为抗金将领代表进宫,官家只问了两名无关痛痒的话。这次,却是皇帝单独召见,意义非同寻常。这个机会,必须要把握住!只是,耿南仲已经提前给他做好了“铺垫”,这次面君……
下了垂拱殿,穿过殿前广场,内侍宫娥见官家领着一个身着绿色朝服的下级官员信步而来,都感惊讶。赵桓缓步行在前头,背负双手,若有所思。徐卫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始终与其保持距离。不多时,来到一处所在,只见楼台高耸。拔地而起,衣甲鲜明的武士持戈而立,见皇帝驾到,纷纷垂首。赵桓在前引领,徐卫随之而上,却是一座鼓楼。站于楼上,不止皇城,便是整个东京也尽在眼下。鸟瞰京城,但见街道遍布,房屋如棋,街市繁荣,百业兴旺,《清明上河图》中的景象活生生就在面前。好一个六朝古都!
“历代先王苦心经营百余年,东京方有如此盛况。今朕即大位,本当励精图治,光大祖宗之基业,奈何……”赵桓自顾说着。徐卫听在耳里,也不多嘴。
君臣两人又立一阵,赵桓侧首审视肃立在旁的徐卫,几月埋头练兵,事务繁杂,近日又出金国细作窥探军情一事,徐卫脸上写满了疲倦。赵桓见了,忽然笑道:“看来子昂果是实干之臣,练兵辛苦。”
我行冠礼才多久?他怎知我表字?徐卫疑惑不解,遂答道:“此臣职责所在。”
赵桓闻言颔首,转过头去,漠然地望着东京景致。良久,沉声道:“说罢。从头到尾,事无巨细,一一报来。”
徐卫便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讲述一遍。赵桓仔细听着,并不插言,当听到金国细作已经绘制好东京防务图时,腮帮鼓起,脸色铁青!
“细作所绘之图何在?”待徐卫说完,赵桓立即问道。
徐卫从怀中取出那块从细作直裰上剪裁下来的东京防务图呈上,赵桓一把抢过,展开看了一阵,脸色越发阴沉。徐卫见状,解释道:“据臣所知,那图上,圈内的标记是注明东京城防,何处有敌楼,何处有炮台,何处有巨弩,都一一记载,圈外之标记,则是各处兵营。若有此图在手,东京防务,必了然于胸。”
赵桓将那图攥在手中,问道:“以你之见。此事何人所为?”
徐卫一时没有回答。自到东京以来,他一直坚持“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的策略。不掺和政治,不涉及党争,不得罪权贵。在今天以前,这种策略的的确确让他远离东京政治旋涡,独善其身,得以安心练兵。但金人刺探军情这事一出,耿南仲一搅和,让他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是这么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比如这次事件,自己仍旧坚持一贯策略,可你不找事,事却找你,已经踏入仕途,又怎么置身事外?况且,赵桓单独召见自己,这就是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无恩怨不成江湖,无风浪不出豪杰,是时候了。
“不必有任何顾虑,朕是信任你的。”赵桓这后半句话,就已经佐证耿南仲的确在他面前进了徐卫的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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