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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经查。金军大部都已撤走。剩下一支,已经后退到了产河边上的万年县。这让虎捷将领们大惑不解,既然要退,为何又留下一支?粘罕该不是以为,留区区一支兵马就能牵制住永兴军路帅司所辖的八万马步军?那他也太天真了吧?
这一天,徐卫将金军撤退的消息上报了宣抚司李纲。长安数十万百姓闻讯,奔走呼告,欣喜欲狂!在长达三个月的围困强攻之后,北夷终于还是对城坚器利的长安无可奈何!激动的百姓把本来准备过年用的鞭炮焰火提前放响,又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以及珍藏的腊肉拿出来煮上,好生庆贺一番!家境殷实的,没有忘记是谁保全了他们的身家性命,纷纷买酒置食慰劳守城将士。胡茂昌联合一大批商人,出资十万贯,又收集了许多的物资送到营中,表示感谢。
李纲也很欣慰,决定于初二晚间,就在宣抚司设宴,请诸司官员相庆。他早早地通知了帅司,让徐卫以及有功之将务必赴宴。长安城一时之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甚至有人想组织力量去把龙首渠挖通。喝了几个月又苦又咸的井水,实在受够了!现在还是能喝上一碗清水,给琼浆玉液都不换!
长安之围终于解除了,无论官民,尽皆欢喜!
帅司花厅中,徐卫正和代表宣抚司前来的王庶谈笑风生。他是替李纲前来邀请徐卫今晚赴宴的,话已经传到了,可能是王判太过兴奋,舍不得走。非留下来吃盏茶,这一聊,就聊了半个时辰。
“宣相说了,他平素里不喝酒。但今晚,必须陪徐经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本官当时就提醒宣抚相公,我说人家徐经略那是行伍世家出身,又是带兵大将,宣相的酒量和人家相比,恐怕没把紫金虎灌倒,自己先钻桌子了。大帅猜猜,宣相说什么?”王庶喜形于色。
徐卫兴致也高,想了想,问道:“宣相是不是说,钻桌底先睡一觉,起来接着喝?”
“哈哈!还真让经略相公猜着了!宣相正是此言,敢情他是想闹个通宵!本官与宣相共事数年,可从来没见他如此模样!”王庶大笑。
“罢罢罢,舍命陪君子!不过,我可得把军中酒量最好的那几个撮鸟带上。要真让宣相灌翻了,也有人顶着。”徐卫一本正经地说道。
花厅上笑声不断,气氛正深时,一名士兵在外禀报道:“大帅,有一队人马自东而来,称是东京留守司派员,吴璘统制已经验明了身份,请示是否放行?”
眼下金军虽然已经撤走,但长安城的戒严还没有结束,不允许进出。徐卫听罢,既然是留守司派员,又验明了身份,哪有不放行的道理?便下令放对方进城。
王庶站起身来,拱手道:“徐经略,可说定了,晚间一定要到。”
“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王判尽管放心!请宣相将他那‘剑南烧春’都搬出来,我负责解决!”徐卫朗声道。
王庶随后告辞离开,他一走,徐卫也没有闲着。吩咐亲兵,将胡茂昌送来的瓜果菜蔬。弄上半车,再去采买一些随礼的物品,谁也没带,就让几名士兵赶着车,跟他出帅府而去。
行走于长安城中,但见百姓们跟过年一般热闹。随处可见大人欢笑,小孩嬉闹。路上,有几个顽童甚至将炮仗扔到了徐卫马前,把那匹徐原当初跟他交换的宝马惊了一跳,险些将他摔下去。
孩童的家长一见,骇得不行,他们认出来骑马的是谁,抓了孩子按在大腿上一顿屁股,又拖着给徐卫赔罪。挺大的人,怎么可能跟娃娃一般见识?
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一处府邸之前。这里,正是太尉种师中的住处。这三个月以来,徐卫不止一次想来探望这位军中前辈,但一来军务缠身,二来见了也不知说什么好。要是种太尉问一句,女真人退了么?怎么回答?
那种府门人一听是帅司徐经略到了,飞快报入府中,又请徐卫花厅待茶。
“经略相公,我家太尉正在更衣,请大帅稍坐。”徐卫正要喝茶时,一名仆人前来报道。
徐卫一听,这怎么行?种太尉抱病在身,而且这冬月天寒,老人家最是难过。岂能让种太尉轻动?遂命仆人引路,亲自去卧塌拜见。
至房外,那仆人朝里面喊了一句:“太尉,徐经略到了。”
“是子昂么?”屋里传来一个声音,让徐卫听了,当时心里一紧。这声音怎么没有半点生气?赶紧跨过门槛,进屋一看,紫金虎愣住了。
当初在定戎大战时,宝刀不老,威风不减的种师中,竟病成了这副模样!几个月不见,他不知瘦了多少斤,脸颊往里凹陷,颧骨突出,眼眶也掉了进去!头发散乱,双目无神,他正站在床前,一名老仆替他穿衣。可徐卫分明看见,种太尉两只脚不停地抖,显然是站着也吃力!
急忙上前几步,制止道:“太尉折煞卑职了!快请歇息!”
种师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挥手摒开老仆,缓缓地坐在床洞上。叹道:“老夫听说了,金军已退!好你个徐子昂,确实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徐卫听到这句话,正郁闷时,又听太尉道:“不!你今时今日,已经无愧你父!徐彰当年跟我一起打过仗,先父败八万夏军于无定川时,他为先锋。当时,老夫跟他争,差点没在节堂上动起手来。你父亲当时口气横得不行,说要教我怎么打仗!哈哈!结果仗一打完。他就请我吃酒,还送了一把敌酋佩刀。唉,想起来,就跟昨天似的。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完了,所幸,还有你这样的后生晚辈。好,好哇,把两万部队交到你手里,老夫可以闭眼了!”
徐卫听得心头发酸,故意说道:“以先父性情,那一役,种太尉想必也是斩将夺旗,立了大功。先父可不是轻易服软之人。”
种师中笑得须发皆动:“不错!那一战,老夫率精骑贯穿敌阵!直接导致夏军溃败!否则,以你老子的脾气,才不会鸟我!哈哈!”
这男人,又尤其是军人,说起自己从前为国效力时的风光,都是意犹未尽。因为他们把这当成至高的荣耀!可徐卫却担心他的身体,再者,天气这么冷,种太尉又重病在身,怎么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想必是物资紧缺所至。
当下,便吩咐那随侍在旁的老仆道:“我带来了一些炭,你去烧个火炉来。”
老仆显然非常高兴,小跑着出了房去,不多时便端着火炉进来,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暖和。种师中不再坚持,合衣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与徐卫说话。他先是详细询问了作战经过,当听到金人得到宋军器械制作方法,动用大批攻城利器前来进攻时,怒得大骂张深!说亏得这厮当初还在种家麾下效过力,竟是如此鲜廉寡耻之辈!这等背国求荣的叛徒,天必收他!
听到王禀以跳楼遏制金军鹅车,他又非常自豪。夸赞说,王禀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对于守城战术的研究非常深,可以倚办大事!
听徐卫说用火器克制金军时,他又表示怀疑,哪有火器这么大的威力?你说的那还是火器么?分明就是炸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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