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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驼岗距离东京不到二十里,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距离。徐卫甚至可以动用舟船从此处出发,让军队顺着汴河而下,直接去进攻东京的西水门。东京城里,金军的恐惧可想而知。
赛里闻听徐卫兵抵牟驼岗,根本无暇去心痛在那里放养的六千多匹战马,事实上他应该庆幸。从前,伪韩在牟驼岗设立了一个马监,放养战马两万多匹。此次兀术率大军攻襄汉,带走了一万三千多匹供军用,要不然,全落到徐卫手里,真如剜肉般痛
赛里一面戒严,派士兵上城备战,一面急报兀术,请他火速发兵回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经历了虎牢关和郑州两次失利以后,金军似乎愿意相信紫金虎驱军十一万的传言。
然而此时,兀术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在他挫败宋军反扑襄阳以后,正发动大军围攻唐州,岳飞率部坚守。但宋军主力自上次失败以后,这么多天,一直不见卷土再来的迹象。兀术认为,宋军的锐气已经消耗殆尽,对方不太可能发动大规模的反扑。换言之,金军正式占领了襄阳
襄阳一下,剩下的周边地区就好办得多了。用不了半年,襄汉诸州都将沦入金人之手,南朝的防线上将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而这个缺口,就是赵宋长堤崩溃的开始
十月初四,距离发动襄阳之役已经整整一年。今日,为了振奋军心,也为了犒劳众将,兀术在襄阳城中,他的帅府设宴,款待部下。
此次攻襄阳,所动用的绝大部分都是汉签军,因此这宴席上,大多都是汉将。大金国沈王,左副元帅兀术双手端着一碗酒高举,声如洪钟道:“众将官,一年血战,折损壮士数万,耗费钱粮无算,终究拿下襄阳这一碗,本王敬你们也敬为大金捐躯的勇士来干”
堂下,数十员武将刷刷一片起身,各捧了碗,齐谢沈王赏酒,而后都仰着脖子灌下去。来而不往非礼也,当时,便不断有汉将上前,给兀术敬酒,马屁拍得震天响,什么大王英勇盖世,神威无敌云云。兀术人逢喜事精神爽,来者不拒,顷刻之间,便已喝下三四碗。
堂上气氛热烈,因为宋军的顽强,金军的士气一度频临崩溃边缘。若非兀术下定决心,誓夺襄阳不可,恐怕金军早就溃退了。胜利得来不易,将佐们纵情狂欢,也可以理解。
又几碗酒下肚,面对殷勤的部将,兀术有些吃不消,连连摆手道:“停一阵,停一阵,你们这轮番上阵,本王也只有一个肚子。”
“大王前番攻破山东,践踏中原,兵锋直抵长江如今又拿下襄阳之镇,可谓功盖当代绝世之英雄如何还吃不下几碗酒?”有汉将奉承道。
兀术穿一领紫袍,也不知是不是效仿南朝“三品以上服紫”,与往常铁甲皮裘的形象大为不同,听了这话,一声长叹道:“想我女真人起兵抗辽以来,无论上下贵贱,都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十年,攻灭契丹辽亡同年,发兵取宋,已十五载矣。今取襄阳,实为奠定社稷基石之举本王与诸将,有幸躬逢其盛,足慰平生他日,鼎定天下,诸公富贵华荣,必然绵绵不绝”
看得出来,兀术很高兴。攻占襄阳,让他看到了灭宋的曙光,宋一亡,天下已定,自然就该富贵荣华了。
众将听他如此许诺,个个欢喜,人人振奋,江山嘛,谁坐不是坐?赵官家坐得,人家女真人便坐不得?管他谁坐,只要有咱们的富贵就是
素酒吃完,过场走完,好戏就上场了。兀术命人唤来“浣衣女”数十人,俱妙龄,有姿色,陪酒堂上,穿行于一众武夫之间,顿时让宴会热闹非凡。
值了咱们带兵打仗,浴血拼杀,图的不就是金银、美酒、佳人么?现在全齐了大金国万岁
酒至半酣,歌舞助兴,兀术兴致勃勃地看着,突感内急,便起身外出如厕。在茅房里,端着老2都还在感叹,不容易啊,断断续续打了一年,总算是稳了。从国都出来时,自己夸下海口,说要取襄阳,捏南朝的七寸,要是没得逞,回去如何交待?
襄阳到手,用上半年时间,把周边诸郡清一清,便可在此积粮,造船,操练水师,过他几年,沿汉水而下,直取江南,大局可定。只是这宋一灭,女真人又去打谁?党项国小,民悍,且无油水,打着没劲,契丹余孽大石林牙又远在西域,高丽已经臣服,举目四望,女真人几无敌手,寂寞啊。
一泡尿撒完,兀术从茅房出来,本想重回宴席之上。结果,刚到走廊转角处,便闪出一人,把他骇了一跳,喝道:“何人鬼祟?”
“大王。”那人行了一礼。
兀术定睛一看,却是完颜赛里的部将,东京的军官,遂问道:“有事?”
那军官嘴唇一动,欲言又止,左右张望一阵,确定无人之后,低声道:“西军已至东京,正屯牟驼岗。”
也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不肯相信,兀术皱眉道:“你说什么?”
“徐虎儿兵临东京。”那军官放慢语速,几乎一字一顿。
兀术怔立当场,因为酒劲的缘故,一时竟回不过神来良久,他用力摇了摇脑袋,低声问道:“几时的事?”
“两天以前,东京守军已经戒严备战,请大王火速回援,迟则有变”那军官满面严肃道。
兀术到底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猝然遇惊而不慌,略一思索,即道:“你到本王牙帐去等候。”
那军官走后,兀术想了想,面色不改,仍重回堂上,与一众大将吃酒作乐,既不提西军兵临东京的事,也没有任何异样。酒席散了以后,他留下了几位心腹谋主和女真将领,都往牙帐而去。
牙帐,本来是指将帅所居的帐篷,兀术在这里却是说的他的住处。
至房内,那东京来的军官已经等候多时,众人都不觉有异,独韩昉一进门就神色微变,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坐下,兀术坐在帅案后,自捧一杯茶吃。韩昉发觉他心事重重的模样,遂问道:“大王,可是出事了?”
兀术将茶杯放下,冲他东京来的军官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对着几名文武道:“两天以前,西军兵临东京,眼下正屯兵于牟驼岗。”
一语惊满座
听了这话,那本来有几分醉意的人,也立马打了个冷战东京,是后勤保障所在,更是大军的后路,一旦东京有失,我们可是腹背受敌
但很快,他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西军是怎么到东京的?撒离喝不是带甲六万在郑州么?难道他放西军过来的?
韩昉急问原由,那军官答道:“撒离喝所部,先折虎牢关,后败郑州,损失惨重六万步骑,逃到东京的,只余数千……”
众人闻言色变他们还清楚地记得,撒离喝是一次又一次给大王写信报告,一次又一次地声明,说徐虎儿是虚张声势,让大王安心攻打襄汉。说是有他在,西军必不出虎牢关一步结果呢?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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