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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中毒?”翁曾桂一笑,“真的如葛毕氏所言,是痧症?”

“怎么不能是痧症?”刚毅瞪起眼睛,问道,“痧症的种类很多,有瘪螺痧、绞肠痧、吊脚痧,夺命都是在顷刻之间的。”

甘滢听不懂这些名词,在一旁逐一询问,刚毅给他解释了几句。

但刚毅的话也没有丝毫佐据,葛品莲死的时候,只有一个葛毕氏在,她又丝毫不通医术,无法求证,而且即便她说了,也不一定可以全信。因此,既然搞不清死因,也只好从证词的漏洞上去找原因了。

“若说要问为什么,首在门丁沈彩泉。”刚毅果然不凡,一语道破,“为什么仵作说是烟毒,他一定要说是砒霜?”

“我看,这是有意要把案子闹大!”他自问自答的说道,“非如此,不能从这场官司中大大的弄好处。”

甘滢问道,“弄谁的好处?葛品莲穷家小户的,哪里来的油水?为什么要把案子闹大?”

“不用问,当然是要把杨乃武牵连进去。”翁曾桂说道,“我听浙江的朋友说,杨乃武刀笔收入颇丰,而且平日好与刘大令为难,两个人宿怨甚深。凡此都是刘大令想借机报复。”

“照这样说来,第一是蓄意要造成冤狱;第二,沈彩泉当然也是出于主人的授意,才敢在大庭广众间,公然干涉仵作。”

刚毅的话给人以过于想当然的感觉,但认真想想,又非如此不能解释!不过翁曾桂还是觉得他的话有些过苛,“子良兄,说刘大令蓄意制造冤狱,倒也未必。只看他对杨乃武并未刑求,只是按条章办事,照规定限期将其解到府里去受审,就可以知道,他并没有一手掩尽耳目,锻炼成狱的想法。”

“他在县里没有刑求,是因为杨乃武的举人功名未革,不敢动刑。”

“话是不错,不过第一天把杨乃武传到案,第二天就动公事革了他的举人,其间并无可以秘密接头的时间,这样做法相当鲁莽,是出于一时意气,而非从容布置,步步紧逼的老吏手法,所以‘蓄意’一说,还有所推敲。”

刚毅为他顶得无言以对,他天生的气量狭窄,便很有些不高兴,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翁曾桂和甘滢一无察觉,在一旁商议办法,刚毅听了一会儿,在一边说道,“不如行文浙江,传沈彩泉到案,仔细问问他,从和判断葛品莲是中了砒霜之毒的?”

三个人重新商讨案情,也认为传沈彩泉到案是必要的,但他是奉了主人的意指行事还是自作主张?后者还好说,若是前者的话,则还要传刘锡彤到案。但现任的县官,除非是解职听勘,不能传案对质;而县官解职,又必须有明确的证据,专折奏准不可。

这样认真盘算下来,刚、翁二人都以为,现在还不是传沈彩泉的时候,更加不必提刘锡彤了。一切都要等杨乃武解到之后,问过他再说。

一直过了重阳节,杨乃武才从浙江解到。提堂之日,是个艳阳天,行不上下以及官员吏役的亲友来看热闹的,比那天看小白菜的人还多!

杨乃武不像个死囚,他本来生得俊美,在狱中数年照不得太阳,肤色更是白皙,益发显得温文儒雅,加以此行昭雪有望,心情大好,脸上带着微笑,十分可亲。因此很多人说,怪不得小白菜会看上他;也有让,难怪小白菜如此迷他,甚至为他谋杀亲夫也无所顾忌了。

不过这只是表面,杨乃武身体上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条腿已经废了,内伤很重,每到阴雨天,浑身酸疼,彻夜不安。只是比较起沉冤得雪,这些痛楚也就可以忍受了。

到堂上,由刚毅主审,首先问道的就是他受刑之下所做的诬供,杨乃武便抖出一段内容来。这段内容便是爱仁堂的店东,却被逼做伪供改名为钱宝生的钱坦被逼而死的事情(前详,不缀)。

“爱仁堂姓钱,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为求其逼真,便编为宝生二字,后杭州府交代余杭县到案查问,刘大老爷唯恐钱某不承认,便托余杭县张训导写信,随后又由陈竹山和沈彩泉威胁利诱,钱某怕官,更怕讼累,勉强承认有卖砒霜与我这件事,这一来坐实了我的诬供,沉冤至今。现在蒙皇上天恩,准由刑部各位大老爷提审,刘大老爷怕钱某说破实情,所以派陈竹山去威吓;钱某平日就备受乡里责备,想想说实话不可,不说又不行,左右为难,上吊而死。推原论始,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实在是我害了他!”

说完,杨乃武放声大哭!这一哭声似山崩,泪如河决,几乎震动整个刑部衙门,真是既伤逝者,行自念也。

他这一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来就认为他是冤枉的,自信更深;原来存疑而不置可否的,一变而为同情,因为这副眼泪假造不来,这般激动,更非做作。

不但旁观者如此,就是三个问官也有同样的感受,看看他胸部抽搐,喉头哽咽,也只好暂时退堂,等他休息一下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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