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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泰尔斯刚走进客房便看见费德里科·凯文迪尔孤独地坐在会客厅里正对房门轻轻搓着捧在手里的茶杯。
他面色暗黄衣着朴素显得瘦削单薄几乎像个苦行的修士。
跟那个在众目睽睽下闯进选将会疯狂又绝望的费德里科大相径庭。
泰尔斯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在费德里科对面坐下。
座椅是硬木所制坐着有些硌人泰尔斯一低头却发现手边的杯子里只是最基本的茶饮茶色恬澹几如清水。
“他们苛待你了?”泰尔斯若有所思。
显然软禁费德里科的房间虽然就在詹恩对面但无论用具陈设吃穿用度都要比他的公爵堂兄差上许多。
“没有殿下”费德里科既不起身也不抬头只是一心一意地摆弄手里的茶杯“事实上这儿的待遇好得有些过分令我很难不回想起童年。”
眼见费德里科对王子态度随意随行而来的哥洛佛面有愠色他大步上前打算好心帮对方回忆一下觐见礼仪却被泰尔斯挥手阻止。
“不必搜身了嘉伦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泰尔斯直勾勾地看着费德里科似乎要从眼眶里把他的灵魂勾出来。
至少目前他还需要我的时候不会。
“多谢殿下信任。”
费德里科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飘忽无凭仿佛透过茶杯看见了别的东西。
哥洛佛怒哼一声他凶狠地盯着费德里科似乎下一刻就要剖开对方的心肝以查验有无夹带武器。
可费德里科依旧没有抬头。
几秒后在泰尔斯的眼神下僵尸特地当着对方的面检查了一下佩剑的前端剑刃方才退出房外留下泰尔斯两人。
“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直入主题吧”泰尔斯端起茶杯正色道“费德——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似乎希来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王子话音落下费德里科这才缓缓抬起眼眸直视泰尔斯:他的脸上全是各种淤血和乌青手臂和躯干上缠着绷带散发出浓烈的药味儿。
“当然不”费德里科幽幽道“只是我以为您会早些来看我。”
泰尔斯在硌人的座椅上换了个坐姿他在皱眉的同时不禁注意到虽然费德里科全身上下都是被捕留下的伤口有的还颇为吓人但对方语速平稳表情平静仿佛他说话和受伤时所用的不是同一副身体。
警惕泰尔斯警惕。
心底里的声音小声提醒他:
无论中间有多少机缘巧合但正是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的人在翡翠城搅弄风云将詹恩拉下了城主宝座。
更可怕的是与詹恩不同这个人跌落谷底无可失去。
也就毫无顾忌。
更不受束缚。
哪怕此时此刻他看上去是如此势单力孤。
想到这里泰尔斯的语气一冷:
“告诉我秘科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此后又有什么后续安排?”
费德里科的茶杯在手里轻轻一晃。
“所以这就是您对我的看法”他似笑非笑“王国秘科的一枚棋子?”
“那么费德你是吗?”
费德里科停顿了一会儿眼中思绪翻滚。
“我虽知晓是他们在背后牵线搭桥但是不我未曾有幸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就连消息情报也是通过转了不知几手的中间人通知的。”
他的目光从茶杯上抬起。
“在翡翠城里我两眼一抹黑只能孤军奋战自力更生确实跟一枚棋子没什么分别。”
泰尔斯心中一沉。
“至于后续他们——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什么话都没说顶多暗示我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到这里费德里科轻轻转过头“自然不比殿下您纵览大势统率全局。”
越少越好。
泰尔斯深深蹙眉。
这倒是挺符合王国秘科的作派。
他刻意忽略对方的话继续追问:
“那么当年伦斯特公爵不幸之后这些年里你都是在哪儿过的?”
“先父生前有可堪信赖的故交人脉冒着被凯文迪尔家族报复的风险供我潜藏寄居隐姓埋名”费德里科眼神凝滞看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出于荣誉、承诺和感恩恕我不能透露他们的具体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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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观察着他的神情点了点头:
“直到王国秘科把你提熘出来?”
费德里科摇摇头对泰尔斯的话予以更正:
“直到庇护我的人家受不住压力变了脸卷起我的铺盖行李把我赶出了门。”
泰尔斯闻言沉默几秒后却嗤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是在外面躲不下了被迫回到翡翠城还挺委屈的?”
“也不尽然”费德里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黑暗寒冷的狭小房间耳边恍忽间响起惨叫与呻吟“若是有家得回谁愿寄人篱下?”
泰尔斯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暗自推断他的经历努力理解眼前的人。
“所以你就干脆回到翡翠城招兵买马搞风搞雨?”
费德里科轻哼一声。
“无论是不是王国秘科插手不管有没有贵人相助终有一日我也必会回来”他冷冷道“为了父亲为了真相为了公义。”
泰尔斯看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
一秒后费德里科却突然松弛下来对王子微微一笑:
“但是确实我选择如今回返是因为时隔多年终于有不畏权势、不受制约、不容蒙蔽更足以抗衡詹恩的王国大人物驾临翡翠城以助我昭雪沉冤。”
泰尔斯面色一紧勉强笑笑。
你高看我了。
光是现在整座翡翠城都快把他压垮了。
“那天在竞技场里大庭广众之下”泰尔斯收拾心情“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站出来保你?”
“我并不肯定”费德里科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但相信以殿下的才智和为人哪怕当时没有出面事后也会反应过来为我仗义执言。”
泰尔斯冷笑一声。
“但若真等到‘事后’你落到詹恩手里我要扭转局势就不是喊一两句话的事了。”
“幸而殿下应变到位决断及时。”
费德里科回答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泰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很有趣虽然在竞技场事变的那一天里费德里科无论是做法还是表现都显得张扬放肆大胆逾矩乃至疯狂绝望可今日一见私底下摩挲着茶杯的费德里科却给人一种沉着冷静低调细致的感觉。
与他那位对外谦逊亲和实则阴狠毒辣的堂兄恰成对比。
又或者说一样表里不一?
“我很怀疑费德”王子倾身向前再度开口“你真的相信詹恩·凯文迪尔作为彼时的公爵之子翡翠城第一继承人迟早的南岸守护公爵他当年贪慕权势等不及继位就急匆匆地杀了他父亲再嫁祸自己叔父以图早日掌权?”
听见关键的正题费德里科表情一变肃颜正色。
“我知道殿下怀疑什么。”
他略一思索便放下茶杯直视泰尔斯:
“乍看之下公爵之位本就是他囊中之物我亲爱的堂兄确实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可费德话锋一转:
“但难道我父亲不知道这一点吗?反正若公爵亡故位子也将由他的侄子继承那他弑杀兄长又有什么必要?若真要夺位为何不把詹恩也一并干掉?”
“也许也许他试过”泰尔斯眯起眼睛说出的话却不太友好“只是没有成功?”
“请相信我殿下或者您也可遣人向昔日老人打听:以索纳·凯文迪尔子爵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性格如果他真这么试过哪怕只是想过”费德里科面上不以为忤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那今天就没有詹恩了。”
泰尔斯闻言一凛。
“更何况我父亲与伦斯特伯父身为同胞兄弟多年来彼此扶持同甘共苦纵有不合也绝无猜忌他为了家族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从无僭越夺位的野心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必要一夕变脸于兄长健在统治稳固詹恩还是第一继承人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痛下杀手弑兄夺位?”
费德里科仔细观察着泰尔斯的表情:
“相比之下詹恩用手中权力编造出来强迫世人相信的这层所谓阴谋夺位的‘真相’岂非更惹人怀疑?”
泰尔斯闻言哼声。
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
“也许吧也许索纳子爵生前对兄长忠心耿耿并非权欲熏心之徒但不巧我就见证过因忠诚而生的背叛——不止一次。”
泰尔斯直直望向费德里科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比如说彼时的伦斯特公爵老迈昏聩听信谗言一意孤行地倒向商团新贵授权支持他们发展壮大从而忽视了土地贵族旧日封臣甚至忽视了属于凯文迪尔的权威……”
不出所料费德里科皱起了眉头。
“以至于忠于家族的索纳子爵痛心疾首决心为旧日法理发声张目为家族亲兄振聋发聩于是下定决心诉诸雷霆凌厉走上不归之路?”
泰尔斯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而在事成之后家族统治回到正轨子爵大人自己心愿已了再无牵挂甘愿承担责任坦荡撒手离去?”
整个房间安静很久。
而泰尔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费德里科。
“若殿下真是如此相信又或者说您真是如此怀疑的”果不其然费德里科的回话依旧冷静可字里行间带着难以忽视的寒意“那您为何不直接去敲开对面的门请詹恩·凯文迪尔重新登上城主之位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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