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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不敢怠慢,持刀疾行入这和尚凭笔法阵列的宇宙、内力攒聚的烈火,即便这和尚之笔横绝**纵扫万古,招式无穷力道雄厚,亦莫能将之裹挟越打越静,是因为比这更难打的敌人、更难堪的境地,他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能让他皱眉。

这二人从切磋开始、到战意被燃,只花了十招不到,然而双方皆全力以赴过后,却是百回合都未分出胜负佛经是那和尚的东西,自然被他掌握得炉火纯青,力量与林阡一样源源不绝;他的笔和林阡的刀一样,精湛得就好像他自己的三头六臂。

不过,浪荡子曾经说过,天下间没有破不了的招法,故而林阡只需立足不败,千招万式后还怕他不露出破绽?没他打得风姿卓然,性子却比他要耐久得多,熬也熬得死他!果不其然在第一百八十回合,林阡看熟了他的进退速度,长刀急横,猛进割削,虚晃一招,和尚双笔狠挑,凌厉之至,齐灌长刀,正中林阡下怀,林阡迅速将气力全数调往短刀直袭他肋下,端的是矫若游龙,和尚一愣即刻回护,林阡这刀却是“镜谧”,直接去断他手中双笔,着实给和尚涨了见识,原来这是虚招里的虚招

然而林阡不曾想到,双笔的坠地好像是和尚自己选择,目的是要他林阡降低防备!正当他得胜松懈之际,那和尚一掌打来,不由分说,猝不及防,林阡双刀也径直脱手而飞,燃眉之急不及细想,果断一掌对接而上。一声激响,两个人被各自功力震退半步,竟把彼此剩下的力一瞬全销!

林阡对所有招式的推倒重来也不是个个都比以前强的,比方说这个镜谧,仓促间没打得好,被这眼疾手快的和尚望见了端倪,所以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孤独泪和林阡都是汗流浃背,可是好不容易遇个对手还没分胜负怎好休战?孤独泪情之所至去摸腰间,哎,还有一酒壶,可是舍不得用……

月明星稀,林阡岂能看不到这将出未出的好酒!好几天没喝了,眼尖,看直,不由自主,不管不顾地上前要抢来喝,浑不管自己全身乏力,他想着反正对方也没力!

“施主……这是贫僧的酒!”孤独泪怒不可遏,油尽灯枯还与他欺身肉搏。

“哪个和尚喝酒?!”林阡才不相信,将他扑倒在地时顺便打量了一番,这应该是个真的和尚,不过虽然光头,虽然是个中年人,长相还颇俊美。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孤独泪一边说一边抢酒,一边把林阡反打在地。

“这酒给我,明日还你!”林阡被这喝酒的欲(和谐)念焚身,什么道理都不讲了,看样子又要疯魔。

“阿弥陀佛,施主……”孤独泪一时打不过他又被他压住手脚,眼看着酒被他喝了一半,急中生智念起经来……

林阡力道一滞,再度被他打败,看来刚刚是差点入魔但好在被这和尚止戈清心,然而……这酒……真的,不能忍啊……

便那时,孤独泪陡然脸色一变,松了力道,被他翻压、夺酒喝光,林阡正自享受战利,还没去管为什么,就嗅到随风传来的一阵幽香……

与此同时,响起个清脆温婉的女子声音:“请问师傅……”

他一愣,才想起他本来在练刀,遇到这和尚在寺门口打开来,现在与之扭打一团在庙外数丈……回过脸来,映入眼帘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请问师傅,‘孤鹜单飞’大师可入睡了吗?我来给他送吃的来呢。”

“……早已睡了。”他怀疑他身下这和尚就是那大师,但是看其屏气凝息的样子,俨然是不想看到她……

“哦,都怪我,来得太晚啦。下次早一些,给我相公下多点蒙汗药。”那女人把吃的放下了,“师傅,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林阡一时间还没理清楚这来龙去脉,和尚不戒色的吗,还勾引有夫之妇!?

“施主!多谢!”和尚看见那女人走远,猛然起身,一把将林阡抱住,“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翌日,林阡才知道这个叫孤独泪又叫孤鹜单飞的和尚,是他的救命恩人。

“毒人啊!毒人!把救命恩人打得鼻青脸肿……”为此,林阡没少挨樊井骂。

他去找和尚道歉的时候,和尚刚扫完地正在撞钟,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师,昨晚的事,真对不住,这酒您喝。在下……悔不该冒犯了恩人!”林阡望着他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没睡好的黑眼圈,又想笑又自责。

“哦?施主,原来就是那个伤兵啊……”和尚才发现他是前几天那个奄奄一息的被追杀者,笑,“哈哈哈,这有什么好悔,你要早知道是恩人不敢打,岂不是错过了昨晚上这场战斗?”喝酒啧啧,“精彩,精彩极了,贫僧那双笔,旷古烁今……”

“大师,何时有空,能给在下讲讲,那佛经的释义?”林阡本来想把南石窟寺里的佛经默出,后来想到这和尚是原主、铁定有全文。

“怎么,施主不怕入魔?”和尚提醒他,“渊声是前车之鉴,越透彻,越危险。”

“越是危险,越有机遇。”林阡觉得,既然要磨合,那就该深入。渊声固然惨,还没磨合得了,就被完全带跑了。

“施主的武功,已然不是常人可及,为何还要冒险登攀?”和尚不解。

“在下的妻子,被她父亲强掳去了,在下要把她救回来,至少得和她父亲一样高。”要把她堂堂正正地救回来,而不耽误盟军和金军的战斗,那就得诉诸江湖比武,他至少得和完颜永琏一般强。

“哦……”和尚恍然,“可是,连渊声都……”

“在下不惧。”林阡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俩交谈未毕,就有十三翼跑来:“主公!”

“何事?”

“庙外有一半百年纪的女子,不是初次来了,说要找‘独羽穿空’,可寺中哪有叫这法号的和尚?”十三翼面露难色。

“那就告诉她,那和尚可能云游去了,暂时不在此间。”林阡一时还没会过意,对十三翼说。

“行,那施主随贫僧来吧。那佛经和你的刀,虽然殊途,未必不同源同根,试试看。”和尚正经地说完,转过来唤十三翼,“这段时间,若是还有女人找‘泪溅珠华’,也麻烦施主们帮忙挡着……”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拈花惹草,怕是黄鹤去也弗如!

“大师尘缘未了,为何出家?”林阡也不免蹊跷,他觉得这个孤独泪去当采花大盗更合适。交往久了,终于问出。

“哎……贫僧二十岁前还是个浪子,四处留情,遇到好些尤物,个个都情深意重。”孤独泪说他二十多岁就出家了,“实在太多,难以选择,一个都不想辜负,便只能出家为僧。每个都不娶,正是个个都娶了。”

老实说,林阡听过很多看破红尘的缘由,却没有一个这么像他这样清新脱俗……

那晚在西岩寺外初见这和尚,黄鹤去就满腹疑虑,回营后检讨罪过,不忘提及这位静宁一带不可能没留过名的高手:“那和尚说他法号‘孤独泪’,长得……年轻时必然风流。”

“那和尚,可是用笔?判官笔?”凌大杰喜不自禁。

“不曾用过他自己武器,但是,报出来的招式好像确实都是书法帖。”黄鹤去回忆说。

“是他……”岳离低吟,神色有异,“他没有刻意隐姓埋名,但恰恰是一种远离不归的意思。”

岳离没有再说什么。

三十多年前的陇陕江湖,是渊声求战,也是渊声替金军选拔出类拔萃者。

“王妃生前的最后一战,也发生在这静宁附近……”二十五年前公主的丢失,二十五年后公主的寻回,都在静宁,西岩寺也在静宁。

“最后见过王妃的我军将领,应是邵鸿渊、徒禅勇、凌大杰……”省略的姓名,自然不少。

陇南之役,伤敌十万,自损八万,那失去理智滥杀无数的一战完颜永琏险些被从王室除名,更大的后果是一批因他仁慈才归顺的拥趸们对他失望继而离心……离心者,不乏高手堂,有像徒禅勇那般吊儿郎当再没好好打仗的,亦有当时就挂剑封官离他而去的。

“既救了林阡,也没什么好期待了。”岳离抬头,看凌大杰还面呈欣喜,提醒他说。

“他未必知道王爷在此……”凌大杰还想再说,却因为岳离脸色铁青而止,回看黄鹤去,“劳烦黄将军了,先休整几日吧。”

“是。”这些年来,黄鹤去的仕途几起几落,被小王爷挤兑,被大王爷轻视,好不容易被二王爷接纳,起起落落却都被淹没在陇陕金军的大败潮流里。他的命途还有无起色,完全系于对林阡的每一仗上。

终于,这静宁秦州会战,他等到了希望也熬出了头。说来还得感谢林阡,林阡完全帮他扫除了南北前十、十二元神、高手堂、豫王府的所有同僚,或以夺命,或以狂胜。此战若不是那和尚插手,黄鹤去有可能成为完颜永琏最倚重的那一个。

可惜功亏一篑。

好在来日方长。

心中叹他黄鹤去要想出头,比任何人的条件都严苛,原因在于:林阡手底下,有不少金军的劲敌,都是他黄鹤去的亲生儿子,吴越,石磐,莫非,甚至那个他后来才知情的洪瀚抒……

“通敌叛国,背信弃义,抛家弃子,何以为父?狗屁不是!”告退离帐,林阡的厉声还响在背脊,声声震慑。

黄鹤去苦笑一声,年轻人不识时务,我又有什么办法。

即使韩胄正发动着举国北伐,即使林阡已露出直追完颜永琏的势头,黄鹤去仍然认为,天命归于金,顺流者才活,逆势者必死。

如果说,对结发妻子吴珍的厌弃使他向来不喜欢吴越,那么,对初恋情人吴臻的憧憬使他对石磐还有些许怜惜,然而,对短暂情缘的李素云蜻蜓点水,使他对洪瀚抒的存在都难以感应,可是,对一生挚爱凌幽的爱而不得,又使他对莫非那个儿子,恨不得认……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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