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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哥本哈根天色依旧暗淡,进入城区之后,老建筑渐渐增多,斑驳的墙砖不是灰色就是红色,而屋顶则大都铺着红色的西瓦,在阴霾的天气里建筑出了古典的梦,只是生在在房屋间的树木早已抖尽了残叶,只剩下一树寒枝,显得寂寥又萧瑟。
谢韫按照导航慢慢的在哥本哈根的街头行驶,这座古老的城市宫堡林立,雕塑与石碑随处可见,举目就能看见文物般的建筑,似乎就是安徒生笔下的童话王国,一种美好又忧郁的气息贯穿了这座城市,寂静的海港边美人鱼的铜像长满了铜绿,而英俊的王子早已经成为了枯骨。暗淡的晨曦温暖不了古旧的街道,道路两侧的行人稀少,他们裹着大衣戴着毛线帽子在寒风走疾走,经过一个又一个色彩斑斓的砖石阁楼。
成默隔着窗户安静的看着历史在自己的眼前流淌,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种宏大的静谧。
坐在前排的白秀秀一改昨天的尖酸,优雅的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直到谢韫开车开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问成默“还有多久才能到”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
一般来说不管白秀秀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都是别人主动找她讲话,然而今天成默和谢韫居然都没有和她说话,但也不是冷落她,谢韫专心致志的开车,成默一边指路一边看着街景,两个人也没有闲聊,这让白秀秀夹在两人和谐的安静中有些尴尬。
要换成以往或者坐在车里的是另外两个人,白秀秀肯定能够气定神闲的自处,然而这两天来月事,脾气就不如平日那么平和,尤其是在面对成默的时候就更有些刻薄。
当然,白秀秀的刻薄实际上也很收敛,只是相较她自己一向举重若轻的言谈举止略有些不符而已。
此刻白秀秀坐在座位上就竭力的压抑着自己想开口说话的冲动,刚才假寐了半个多小时实在忍不住了才寻了个机会装成醒来,听见成默说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白秀秀便轻蹙眉头,看着后视镜里的成默一副长辈的口吻的说道:“没事干嘛非要去参观墓园?对于我们华夏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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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华夏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吗?毕竟在欧洲墓园都毗邻街区,很多甚至就在市中心,而且在欧洲恰好和华夏相反,墓地旁建造的房屋往往会卖得很贵,因为西方人认为这会带来好运。”成默说。
“我可不觉得有必要因为这样的理由浪费几个小时去参观墓园。”白秀秀尽量口气淡然的说,让自己的语调不像昨天那么高高在上。
“当然不,我想去阿瑟斯顿墓园主要是想祭奠一个人。”成默说。
“你要去看谁?安徒生?”白秀秀本就是不是对成默想要参观墓园有什么意见,只是想要挑起话题打破沉默,于是饶有兴致的问道。
成默并没有立刻否认,而是开口说道:“说起来安徒生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他和我要祭奠的人物命运同样有着悲剧色彩,但又截然相反,当真印证了一句话‘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却有各自的不幸’.......”
作为路痴的谢韫深怕错过路口,一直在认真凝重的盯着前方的路,但这个时候却忍不住插嘴说道:“你是想去祭奠克尔恺郭尔?”
成默“嗯”了一声说道:“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是十九世纪丹麦最伟大文化的先驱,一个是文学家的大师,一个是哲学界的大师。一个向左,给孩子和大人写下暗黑永恒的童话,一个向右,开创了存在主义,用整个人生把爱情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
安徒生白秀秀当然知道,虽然她只在小时候看过《安徒生童话》的插画集,但并不妨碍她知道安徒生实际上还写了数量不少的小说、游记、诗歌、戏剧,并且造诣都很高,只是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人只记得他写的童话。
记得《丑小鸭》记得《豌豆公主》记得《海的女儿》记得《拇指姑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当然也会记得文学史上最出名的皇帝那个不穿衣服的蠢皇帝。
但没有几个人能读懂安徒生童话里那宽广、冷酷、对生存绝望的意识。
白秀秀不喜欢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就是因为安徒生的童话实际一点也不童话。至于克尔恺郭尔,白秀秀连这个名字都算不上熟悉,听到谢韫直接就说出了成默想要祭奠的人,这种默契让白秀秀又不想说话了,就算成默抛了一个让她万分好奇的梗“克尔恺郭尔用整个人生把爱情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白秀秀也只是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街景嘴不语。
没有人接茬成默也没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于是大切诺基里又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一直到谢韫把车开到了阿瑟斯顿国家公墓停车场。
熄火之后白秀秀懒洋洋的说道:“要去参观的话你们两口子去就行了,我这个‘太阳’还是距离你们两个远点,不去碍事了。”
正准备下车的成默停止了开门的动作,回头看向了白秀秀说道:“白董事长,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白秀秀双手抱胸淡淡的说道:“我既不相信童话,也不爱好哲学,就算了。”
成默表情诚恳的劝说道:“但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的人生真的很有意思,当听故事了解一下也是不错的!”
白秀秀正待再次拒绝,这时谢韫则直接熄了火,接着抽出了钥匙转头对白秀秀说道:“白教官,一个人坐在车上也会很无聊,不如一起走走,听听成默要跟你安利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好。”
显然谢韫知道成默想要说什么,可谢韫的脸上依旧写着期待,这让白秀秀刚才按下去的好奇心又膨胀了起来,正在犹豫的时候,谢韫又小声说道:“例假的时候在公园里散个步,会让您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白秀秀没想到谢韫这都能看出来,便不再多说,笑了一下,将搁在副驾驶装饰板上的围巾拿了起来,围好之后,拿起大衣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韫下车锁了车门,三人便漫步向着公墓里面走,欧美的墓园和华夏墓园完全不一样,华夏墓园讲究的风水和规格,而欧美的丧葬习俗源自基督教,墓地布置的跟公园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不少名人的骨灰就直接存放在教堂里面,大名鼎鼎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又或者是小地方的市中心主教堂,就连地板都是石棺铺就,这对于华夏人来说就是bug,然而想要不踩到死人的地盘,根本就没有办法参观教堂。
不光是地板不忌讳,教堂里经常还存放着先哲的石棺,可以说教堂里没有一两具历史名人的遗体,根本就称不上什么知名大教堂。
至于墓园更是旅游观光的必到之地,例如巴黎著名的三大公墓:拉雪兹公墓、蒙马特公墓与蒙帕纳斯公墓,不仅风景如画,还耸立着数不清的精美雕塑,且埋葬了无数名人的曲折离奇的人生。去游览这些公墓,其实并不是为了祭奠,而是为了感受露天博物馆,因为这里沉淀着欧洲的历史。
阿瑟斯顿公墓远不如巴黎三大公墓出名,但环境其实更美,主干道在一条修剪整齐的白杨树下铺展开,隆冬季节高大干枯的枝丫直指阴霾的天空,宛如凋谢的火炬,平添了无数庄严与肃穆。
成默在入园口买了两束花和一张明信片,又拿了张免费的园区地图就带着白秀秀和谢韫朝里面走,安徒生和克尔恺郭尔的墓地都在北桥区的墓园,三个人就沿着主干道一直向前走,四周都是敞开的露天墓碑,两侧的草地之间种满了樱花树和其他绿色植株,虽然这个季节看不到鲜花盛开的美景,但苍翠的松柏,墓碑旁耸立的金色小天使,绿叶凋敝殆尽的树枝上挂着风灯、洋娃娃还有烛台、笔记本一些可爱的小装饰物,让人觉得阴冷的天气都温暖了起来。
冬季的游人稀少,三个人漫步在墓园之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放空的宁静。走了一小会成默才开口说道:“白董事长愿意听我说看看安徒生的故事吗?”
白秀秀当然已经意识到了成默来阿瑟斯顿公墓就是幌子,成默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安抚她的不满,白秀秀当然不觉得成默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消气,不置可否的回应道:“说。”
成默沉吟了一声缓缓说道:“安徒生出生在欧登塞一个贫穷的家庭,是家中独子,父亲是鞋匠,母亲是洗衣工,虽然生活困难但安徒生的父亲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独生儿子身上。在安徒生小时候他的父亲就对他说:‘我的命苦,没有捞到念书的机会,你一定要有志气,要争取学些文化,使自己成为有知识的人’。因此安徒生的父亲在贫困的生活环境中没有忘掉对儿子的启蒙教育。不仅花钱给他布置了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家,在墙上挂了许多图画和装饰品,框子上摆了不少玩具,还时常为他朗诵丹麦著名喜剧作家路维郝尔拜的剧本,朗诵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章节......”
幽静的墓园里回荡着成默平淡的叙述,结合此情此景,谢韫和白秀秀像是行走在一部记录片的场景里,聆听着第三人称的旁白。成默声音没有太多感情,但却把安徒生的成长轨迹抽丝剥茧的描绘的栩栩如生。讲完安徒生的成长,谢韫将原本走在最右侧的成默拉到了中间,将他夹在了自己和白秀秀之间,成默嗅着清幽的草木香气,望着辽阔的天空,接着又说了安徒生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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