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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hoolland》 novo amor)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李济廷俨然都恢复到了年轻时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澎湃着难以置信的力量。
成默却觉得情形不太对劲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静谧的如同刚才他在太空之中只剩李济廷虚无缥缈又幽寂奥妙的声音在天际回荡。
远空星辰闪耀之处仿佛有一颗星星缓缓坠落渐渐变幻成高大耀眼的圣像他没有实体的形象只有一轮暗影般的轮廓他踏着温柔的月光缓缓的走向李济廷又变成勐烈的光如同氦闪般的光。
这光如冷风吹过成默的心尖他想起这景象似在“英灵殿”中见过当时那些名载史册的人类先哲踏过历史的圣殿直升星空变成了星辰。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
暴躁的海风停了下来狂涛涌动的大海进入了梦寐之中云层停止了流动那些交战的天选者凝固在空中如同亘古的凋塑。那金色的菱形光柱也停止了生长屹立在海天之间映照着暗沉的海面金光投在如山峰起伏的海面如光的尸体静置于上完全没有灵动闪耀之感。冒烟的无人机飞溅的火焰子弹与激光一切都安然不动如同躺在画布上的油彩。
时间彻底的静止了下来。
似乎就连地球都停止了转动。
成默原本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技能真能够让“时间静止”“时空扭曲”和“绝对零度”是最接近的却也远远达不到真正的静止这两个技能不过是能封禁住一小块区域内的物质的运动。
实际上他清楚李济廷的“爱因斯坦钟慢”本质上也并不是将时间停了下来而是把他们的速度加速到了光速。
达到光速这是比时间静止更令人敬畏的事情。
但他心里又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感觉很细微可能是因为时间在李济廷的身上倒流却没有在他身上起到任何作用的缘故。他扭头想要在坠毁中看清李济廷的面容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
恍忽中他望向了李济廷先是一片漆黑随后视线像是穿过了隧道迎来了红彤彤的夕阳与广袤的海一束金子般的光像是快要熔化在了泛波的海潮中。
李济廷站在那光的边缘扬着一张俊秀爽朗的脸他扎着辫子穿着马褂长袍站在一艘双桅横帆船的船舷边向着码头的方向挥手。岸边站了好些身穿古代服饰的男人女人最中间的是一个头戴抹额身穿浅蓝色挽袖女袄的中年女子女子面容悲伤眼含泪光不停的拿着手帕擦拭眼泪。而站在船舷边的李济廷青春洋溢脸上虽有不舍却更多的是兴奋。
镜头慢慢的向着船帆升高直到太阳出现又落下波浪被高大的船头碾碎巴黎圣母院那经典的哥特马蹄双塔出现。塞纳河畔梧桐依依波光粼粼穿着长袍马褂的李济廷在巴黎街头引来了围观法兰西人像是看动物一样的观看他。面容稚嫩的李济廷在众多金发碧眼的法兰西人面前用法语侃侃而谈毫不露怯。
成默找到了看“拉洋片”的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小孔里偷窥李济廷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
一张张印着他画像的报纸如同年代感十足的黑白照片快速从他的眼前滑过。那油画技法画出来中式人物有些怪异却不影响李济廷成为头条新闻——“来自东方的思想家成为了巴黎的社交宠儿”。
他如明星般出现在贵族的沙龙和斯塔尔夫人、基左、圣西门高谈阔论。他出现在马扎然图书馆阅读卢梭、伏尔泰、康德如饥似渴。他在凡尔赛阿莫里咖啡馆与列·沙白律、西哀耶斯和罗伯斯比尔讨论美德、自由与平等。他学会了第一个拉丁语单词——“liberalitas”并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是个多义词“自由”和“康慨”也是‘liberté’(自由)的词源。
如相册般被翻阅的图景中李济廷的穿着和打扮也越来越像是法兰西人他先是换上了典型的法兰西人装束天鹅绒剪裁的夫拉克外套、七分裤和白色绑腿没多久他又剪掉了辫子戴上了像是饺子的二角帽。
阴雨连绵的午夜一盏透明玻璃油灯照亮了红漆餐桌以及餐桌上摆着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羽毛洁白的鹅毛笔、铜鎏金水晶墨水盒和飘着澹澹水气的黑咖啡。穿着白色高领衬衫的李济廷端坐在桌子前用鹅毛笔写下“révolution”这个词汇。
当他翻开笔记本的下一页一页漂亮的法语闪过。画面转换到了飘着硝烟的高大要塞成默一眼就认出来那座有着八个塔楼的要塞就是着名的巴士底狱。李济廷拿着长剑和列·沙白律、西哀耶斯以及其他法兰西人一起呐喊着像大海的怒涛一样涌向那象征着王权压迫的堡垒。国王的近卫军骑着马冲了过来子弹、炮火、杂乱的人群、鲜血、长枪如林尔后就是欢呼的人群路易十六被斩首刽子手用布包着的他的头颅提了起来。
李济廷也站在人群中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转回了断头台却是仪态优雅的玛利王后。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礼裙也染红了硝烟弥散的巴黎。硝烟之下戴着二角帽骑着白马的拿破仑进入了巴黎。李济廷则踏上了公共马车离开了他被称之为理想乡的地方。风景不断的变幻日内瓦、苏黎世、维也纳、布拉格再到魏玛。
他手握德文报纸慕名来到报纸上所介绍的理想主义的中心耶那大学。教学楼铺着红瓦尖顶哥特式的教学楼在晴朗的天气下有种庄重的美感校园四处都绿意盎然爬满爬墙虎的校舍郁郁葱葱随处可见长着云朵般树冠的橡树以及茵茵草坪。李济廷走过安详宁静的校园在教学楼遇到了黑格尔在讲课他坐在课堂最后面看着黑格尔在黑板上写下《逻辑与形而上学》。
在那油画般的景致流淌中成默看到李济廷在耶那大学学习的一些记忆碎片。这些碎片中最长的一组镜头是他穿着深蓝色的圆角晨礼服和白色的西裤站在一株亭亭如盖的橡树下等待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等来一位穿着澹蓝色高腰长裙戴着粉色礼帽的女子。
帽檐挂着薄纱遮住了女人的面孔阳光从叶片的间隙透了过来打在薄纱上照亮了那美丽的轮廓给人更为朦胧的美感。两人在树下午餐午餐过后李济廷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爬上了橡树两个人坐在横过天际的枝丫上眺望着远处的群山与森林。当日落时分李济廷握着女人的手用中文在粗大的树干上刻下了“李寄亭”和“海蒂”。
温馨又浪漫的画面转眼而逝紧接着成默就目睹了李济廷被海蒂的父亲和哥哥赶出家门的场景。李济廷回头看了眼那如城堡般的庄园巴登大公的家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沮丧的离开。
又是一番在欧罗巴大陆辗转在他蓄起胡须变得成熟之后他再次回到了魏玛。几番踌躇他还是偷偷去到了海蒂的家无意间听到了海蒂·卡罗利妮·弗里德里希和已经和菲斯滕贝格亲王卡尔·埃贡二世缔结了婚约的消息。
李济廷一分钟都没有停留去了驿站边的小酒馆面无表情的喝着酒等候去往卢森堡的公共马车。马车于夜间启程车厢没有顶能看见无垠的星空他坐在长条凳上在其他人讶异的视线中仰头无神的仰望着漫天繁星。一阵又一阵的颠簸中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睁开眼睛和其他人一同向后望去。一轮圆月之下一个穿着红色天鹅绒骑装的女子正驾着一匹白马飞奔那红色的裙摆在星夜中如火炬般在飘飞。他站了起来提着他的小箱子奋不顾身的跳下了马车。而海蒂也跳下了马两个人长久的对视尔后拥抱在了一起。
成默仿佛听见了海蒂轻声说:“带我走李不管你要去哪里都带我走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眼泪挂在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孔上有如破碎的星星。面对突如其来的眼泪成默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先是想笑随着两个人的眼泪在寒夜中漫漶出了雾气沉沉的悲伤又压了过来像是坏心情时遇到了阴云。
在他印象中李济廷就像是以诙谐姿态坐于荒郊寺庙中的佛像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外表和善可亲内在却是坚硬的岩石绝不可能为任何事情流泪。他忘记了此时的李济廷还年轻尚不是如今这块刀剑风霜凋刻出来的圣像。这个时候的李济廷大抵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但恰恰是最不懂的时候才会流泪才有勇气爱得毫无保留。
其实他们的故事放在现在来看有些庸俗但在两百年前绝对是匪夷所思。
果然接下来的片段是无止境的逃亡危险中酝酿出来的感情果实更为甜美平原、山野、湖泊他们的脚步如浮光掠影。
李济廷带着海蒂逃到了海德堡找到了黑格尔而黑格尔写了一封信交给李济廷又给他们安排了一辆挂着贵族徽章的马车帮助他们闯出了包围。两人一路颠簸流离却又浪漫甜蜜的到达了圣马力诺找到了丹尼尔医生将黑格尔的信交给了对方。
丹尼尔医生教授给他们医学常识还给了他们长袍和鸟嘴面具让两人伪装成自己的助手。他们跟着丹尼尔医生在义大利各地行医后来还由黑格尔主持了他们的婚礼。
婚后李济廷带着海蒂去了罗马在菲乌米奇诺港李济廷找到了闵南商行也找到了来自故乡的船。就在李济廷准备带海蒂回到故乡之际丹尼尔医生的助手找到了他告诉他丹尼尔被裁决所抓进了大牢的消息。
李济廷当即放弃了和海蒂回去的打算他让海蒂去找黑格尔自己却割开了腋下的皮肤在里面藏了工具缝合好之后主动进了裁决所的大牢。他利用自己身体里藏着的工具挖了条地道逃出了裁决所的牢房从下水道逃离裁决所。刚刚离开幽暗肮脏的下水道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拿着火把的骑士他们举着长剑和盾牌盾牌上还有菲斯滕贝格家族的徽章。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丹尼尔医生施展了火焰魔法抢了马带着他冲出了重围。冲出重围的刹那丹尼尔医生受了重伤昏迷过去李济廷背着丹尼尔医生直奔菲乌米奇诺港。他找到了闵南商行的船逼迫船长开船在裁决所的追击中帆船一路向东。
这一段记忆很是凌乱成默只能依靠零碎的画面去猜测。但到了船上一切又清晰了起来。
油灯的火苗在船舱墙壁上摇晃丹尼尔医生躺在床上不断对着李济廷的说着什么他的左手摸向了胸口从衬衣里面摸出了一枚银色的双头蛇戒指。丹尼尔医生握着戒指举起了右手倒映在木质墙壁上的影子却没有动很是诡异。
李济廷也举起了右手神色郑重的跟着丹尼尔医生起誓。木质墙壁上丹尼尔医生的影子像极了一条昂着脑袋的眼镜蛇而在李济廷的宣誓中挂着戒指的黑色皮绳如火焰般燃烧化作一道黑色蛇形烟气。当丹尼尔医生将戒指放在了李济廷的手心时那道烟气也消弭于无形。
那枚造型古朴奇诡的戒指成默有见到过图片是最原始的乌洛波洛斯。
丹尼尔医生合上了双眼李济廷戴上了戒指画面陡然间开始加速伴随着时钟旋转的滴滴答答的声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成默的眼前闪回。那些掺杂着历史事件的图景如水从缝隙中渗入将他淹没了。
战乱的故乡跋扈的青兵还有数不清面黄肌瘦的流民。满街都是飘荡着浓雾般烟气的大烟馆。奄奄一息的妇人抱着烟枪躺在床上李济廷跪在床边哽咽他的兄弟姐妹冷眼相看。坟茔草棚瓢泼的大雨他被逐出了家门孑然一身。
巴黎喧闹的舞会一个小丑软到在地人们摘下他的面具小丑的脸色变得青紫。霍乱横行医院人满为患街头巷尾到处是搬运尸体的人。瘦高的李济廷乘坐着火车窗外的法兰西乡村风景一掠而过。
颠簸的马车微风拂过橡树园树影覆盖着一座干净却简陋的木屋悬挂着巴登大公旗帜的城堡在叶片的间隙中若隐若现。长着黑色头发蓝眼睛的孩子在门口噼柴木屋的窗户开着浮动着灰尘的光线照耀着正在客厅里做饭的海蒂。
李济廷穿过了树影穿过了阳光穿过了整洁的客厅打开了卧室的门握住了海蒂的手。
房间里的光晕漂浮窗外有几株野花在风中摇曳海蒂微笑着对他说了几句话一切如雾气般消散。
李济廷往回走像是倒退一般门自动打开光线如水涌入木屋开始燃烧。
一封写着德语的信在风中飘飞上面写着:“亲爱的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在重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如果我已不在了请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在橡树下等着你永远。爱你的海蒂。”
李济廷开始奔跑像是在追逐那封如蝶般乱舞的信在狂奔中他穿上了工人的衣服举着枪冲向了站满士兵的街巷杀戮占领卢浮宫和杜尹勒里宫。他的儿子因此被抓被关进了圣母院附近的古监狱他潜入了监狱只看到被吊起来的儿子被抽得奄奄一息他抱住了儿子听到儿子有气无力的在他耳边说:爸爸你说的那个人人平等没有战争的世界会来吗?他点头回答:一定会在那里每个孩子都能幸福的生活。等到了那个世界你就能多陪陪我了吗?当然可以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就不需要爸爸了。那太好了我没有跟那些人说任何有关你的事。儿子闭上了眼睛。杀戮。血洗古监狱的之后他一个人逃离了法兰西来到了伦敦。他的神情变了冷酷而严峻如同礁石。在大本钟下他夹着一本绿色封面的书籍右手插进胸前衣服里和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合影。追捕未曾停止他带着那本书回到家乡加入了天国起义。他以为他能拯救家乡却只能无力的看着兵过如篦尸横遍野焚烧尸体的浓烟白日不绝杀戮没有一日止歇。他不停的变幻着身份再次回到故乡亲人已经不再认识他。他始终保持着不惑的模样跨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回到了欧罗巴又有了新的恋情同样是叫海蒂的女人同样的美丽同样有些奇妙的开头。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经历太多危险他将她保护的很好可最初的甜蜜过后就是无休止的矛盾矛盾的磨合又产生新的矛盾。她不懂他要做什么更不懂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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