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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到了拂晓时分,闻人久果然又开始发起了低热。虽说还不至于怎么严重,但是瞧着脸上的病色也是渐渐浮了上来。

洛骁去内室瞧他的时候,闻人久还未清醒过来,紧闭着双眼,额上汗珠子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呻吟,眉头也深深地纠结着,像是在强行隐忍着什么苦处。

茹末的那半杯子血本来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血没了,现下的情况也都在预料之内。但是是说这么说,等洛骁真见着了,却还是不免有几分担忧。快步上前,随手接了墨兰手里的帕子放在盆中拧了拧,替他将额头上的汗拭干净了,又重新浸了一条帕子准备替他擦一擦手脚。

只是冰凉的帕子刚刚碰到闻人久的手,那头却猛地睁开了眼,失了血色的唇紧紧的抿着,白皙纤弱的手指蓦然发力反扣在洛骁的手腕上,一双像淬了冰的眸子夹杂着几分隐约的戾气直勾勾地朝着洛骁看过来,整个人明明虚弱着,却散发出一种带着毒的凌冽杀意。

“殿下醒了?”洛骁被闻人久这个他并不熟悉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微一沉,只是面上却还是微微笑着的,温和地望着闻人久,用另一只手帮着他撩开了垂在脸侧的碎发,缓缓问,“大约是药效已经下去了,殿下身子现在可还难受?”

闻人久定定地看着洛骁,一双眸子沉沉如夜色,却不做声。

“殿下?”洛骁喊了他一声,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探他的额,“可是先前被梦魇住了?”

闻人久见洛骁将手伸了过来,却也不躲,只是探究似的瞧着他,约莫几瞬时间后,这才松开了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倚着床头,轻不可闻地道了一声“或许吧”,说罢,微微垂了垂睫,虽然表情并未如何转变,但是整个人那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却渐渐散了。

“什么时辰了?”

闻人久半垂着眼瞧着自己的指尖,淡淡地问了一声,张有德闻言马上上前半步接口道:“还未到卯时。”

闻人久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你们也别在这里挤着了,”洛骁抬头看着在旁边守着的两人,“墨兰也是在外头守了一夜的罢?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便是。墨柳再去打盆水来,侍候殿下梳洗。”又侧头扫了闻人久一眼,见他神色恹恹,暗忖大约是之前被梦魇住了,转身便又吩咐张有德道,“虽然药是没了,但是钱太医开的宁神的汤药我记得还有几幅,还烦请公公使个人去后面将那汤药煮了送来。”

墨兰和张有德闻言便朝着闻人久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头微点了个头,便也就赶紧低声应了一声,各司其职分别退了下去。

见人都退了,洛骁一边扶着闻人久起了身,一边随口道:“先前殿下梦见什么了,方才睁眼的那会儿,我恍然都觉得殿下要杀了我呢。”

闻人久淡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吗?”

“我对殿下如何,殿下心中自有计较,哪须得我再辩驳什么,”洛骁不知怎么的,乍一听这话,心里竟有些发虚。微一低眸瞧着闻人久,微微笑着佯作委屈道:“殿下这话问的好没道理。”

闻人久似笑非笑睨着他,半晌,道:“不过这么一说,你倒是委屈了——不过是梦到了孤年幼时的一些事情,陈年旧事,也没甚好提的。”到桌子旁边坐下了,半眯着眸子抬头望着洛骁,将声音略略压低了一分,“昨夜,宫中——”

说到这里,洛骁也收起了之前的玩笑神色,站在闻人久面前给他倒了一杯茶,而后才开了口:“之前收到了消息,昨儿个锦衣卫在宫内搜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刺客,只不过——”

“什么?”闻人久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抬眸瞧他。

“只不过,德荣帝却是连夜去了一趟贤妃的雨露殿。”洛骁缓缓地道,“——听说是当场就下了圣旨,贤妃在夜里就已经被发配到冷宫……大皇子似乎也受了牵连。先前他还想着为贤妃求个情面,但是话都还未说出口,紧跟着直接就被圣上下令禁足在青枫殿里去了。”

闻人久垂着眸,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茶盏上舒展着的墨兰兰纹,许久,淡淡道:“竟是拿大皇子一派先开的刀么?”略一勾唇,又缓缓抬了眸,问道,“这次贤妃那头是以什么名目被父皇关到冷宫里去的?”

洛骁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开口道:“私藏龙袍。”

风荷殿里,茹末正侍候着淑妃梳妆,刚刚将妆容梳理妥帖,就听那头淑妃笑意盈盈地抚着自己盘好的发髻问着她道:“昨儿个夜里,贤妃那边怎么样了?”

茹末将木梳搁下了,虚扶着淑妃起身,低声道:“一切如娘娘所料。”

“只可惜,皇上再怎么发怒,也只是将贤妃关进了冷宫,却没能当场就这么处决她……啊,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进了那冷宫,贤妃那个贱人,可就一辈子都别指望能出来了!”淑妃便笑得更开心了些,一双眸子里却闪过阴毒的神色:“本宫倒要瞧瞧,这一次贤妃倒了,陈家还怎么同大皇子结亲,大皇子一派还要怎么跟本宫的渚儿斗!”

又侧头看了一眼茹末:“对了,昨儿个那个……”

茹末立即明白过来,接口道:“人已经处理了,避着那些锦衣卫,已经丢进冷宫那边的枯井里去了,娘娘不用担心。”

淑妃点了点头,又朝着铜镜遥遥地瞧了瞧自己的妆容,拨弄了一下艳丽的额心坠,直到无一丝不妥当了,这才斜了茹末一眼,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这么些时日都未曾去,今日本宫也该去太后和皇后那边请一请安去了。茹末,去叫人准备车辇。”

“是,奴婢这就过去。”茹末福了福身子,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后赶紧退了出去。

淑妃的车辇是一路仗势颇大,浩浩荡荡地来到太后的万寿宫前的,只不过及至万寿宫前的那个分叉口,却恰好被另一妃嫔的车辇挡住了。淑妃一皱眉头,撩了帘子就探了头,向外头跟着的茹末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挡了路?去叫他们给本宫让开!”

茹末向那头望了望,见着那边的车辇标示,微一抿唇,赶紧上前一步,朝着淑妃摇了摇头,又朝那边看了看,而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是皇后娘娘。”

淑妃眉扬了起来,脸色眼见着就不怎么明媚了,眼一抬,恰好见着那头皇后也正撩了轿帘子朝她这边看,哼笑了一声,“哟,本宫道是谁,竟然这么巧,一碰就碰上皇后了么。”将手上的帘子放下来,阴阳怪气道:“既然是皇后那也就没办法了,让她们先过罢。”

茹末抬头瞧了瞧,虽然隔着帘子,心里却也大约能猜到此时淑妃的模样了。眼神微微一动,赶紧低头轻声应了一声“是”,随后便赶紧让抬着车辇的小太监将路让了出来。

皇后那头看着淑妃比起一般妃嫔更加盛大的车辇阵仗,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但到是也并没有多言,见那头已经将路让出来了,便也就将帘子让了下来,排在淑妃前头先行进了万寿宫。

万寿宫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些妃嫔,皇后不动声色地全场环顾了一圈,视线在贤妃贯坐的位置上稍稍停了一瞬,而后径直坐到了太后身侧,微微笑着同太后请了个安。

淑妃紧随着皇后也走了进来,走到太后和皇后面前,将将站定,首先便是行礼赔了个不是。

“前些日子因着圣上日日怜爱,是以一直都未能过来给母后、姐姐请安,妹妹对此也是忧心万分,今日前来,还请母后、姐姐不要怪罪才是。”

这话一说,众妃嫔虽然脸上不显,但是心底却都不约而同地显现出一丝不自在来。

毕竟皇帝就一个,夜宿在哪个妃嫔的宫殿里也是有着明确的规定的,但是淑妃这一下受了专宠,得享了皇帝的所有宠爱,自然而然是将属于其他妃嫔与德荣帝共度的时间占去了。

要是真的计较起来,那些已经孕有了皇子的妃嫔倒还好些,但是剩下的新晋的年轻貌美的嫔妃自然是早就对淑妃心怀不满。

太后看了看淑妃,没说话,皇后见状,便微微笑着开口道:“既然淑妃已经认了错,若是本宫再苛责于你,倒是显得本宫没有气量了。只不过,淑妃妹妹——”眸色微微深了一分,“皇上毕竟不是你一个的,在这偌大的后宫内,雨露均分让各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极重要的,可不能为了一个人,就坏了整个后宫的风气。你说可是?”

淑妃唇边露出一点不屑的笑意,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皇后,口中委屈道:“姐姐这可是冤枉妹妹了,妹妹自然知道独占天恩是犯了忌讳,也几次三番地同圣上说起此事,只不过——圣上做下的决定,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妃子,又怎么能够改变呢?”

太后瞧着皇后与淑妃的针锋相对,脸上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抬了抬手道了一声:“大清早的你们在哀家这里吵嚷个什么,你们都是皇上的妻妾,一家人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淑妃,你先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在这吵吵的哀家头疼。”

淑妃闻言,低声应了一声“是”,然后又抬眼挑衅似的看了皇后一眼,随即旋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众妃嫔们在万寿宫内一起待到了将近午时,才因着太后推说自己困乏而散了。

淑妃和皇后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路,中庭内并没有什么人,两人并肩走着,偶尔竟也能笑意盈盈地说起话来。

“昨天夜里锦衣卫的动静还真是大的吓人,整个风荷殿里外差点都叫他们掀了去。”淑妃拿着自己的帕子埋怨道。

皇后也未瞧她,只是淡淡笑着道:“毕竟事关重大,若不是福公公护驾,皇上这次就危险了。锦衣卫动作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纵然如此,却不也还未找到那个刺客么?”淑妃接着道,而后,微微一顿,用帕子捂了捂嘴,似笑非笑地道,“却说,虽然那刺客是没抓到,但是有着传闻,昨儿个夜里,那些锦衣卫却似乎是在贤妃姐姐那里寻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皇后侧头看了看淑妃。

“说起来,今日贤妃姐姐却是未曾来——这么说,贤妃姐姐宫内被发现私藏了龙袍,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是以连夜就被关进了冷宫,这是确有其事了?”淑妃虽然压抑住了,但是声音里却不无得意,“就连大皇子,似乎也被禁足了。”

皇后笑了笑,而后才道:“本宫是听丫头们私下里再说这件事,但是前因后果却不甚清楚。倒是妹妹,对于这些事儿,消息还真是灵通。”

“只不过本宫以为,这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却是听不懂。”淑妃挑了挑眉梢,看着自己手中海棠绣纹的帕子问道。

“听不懂,也就不必懂了。”皇后轻轻地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淑妃,随后转了头,便继续朝着前方走了去。

淑妃听着皇后的话,对上她像是看透了什么的眼神,心底猛地跳了一跳,正待说什么,却见那边皇后的贴身大宫女已经迎了上来。放在身前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也就停了步子没再追上去,径自站在原地目送着皇后坐上了车辇离去了。

“娘娘?”茹末见着淑妃停在原地不动,赶紧快步走了上去低低地喊了一声。淑妃回头瞥了一眼茹末,心情却莫名焦躁起来,狠瞪了她一眼,张嘴便骂道:“怎么磨蹭到现在才过来?”

茹末也是习惯了淑妃的性子,半点不回嘴,只是淡淡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顺着淑妃的脾气,跟在她身后,赶紧将人送上了车辇。

那日宴席上的刺客好似就这么销声匿迹了,纵使锦衣卫在宫内怎么搜查,最终也没能得到什么线索。于是,两项相加,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德荣帝夜里便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了风荷殿。

淑妃对于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暴虐气息的德荣帝其实是惧怕的,但是这是来自圣上的荣宠,自然也只能全数接着。茹末仔细地将殿门关上了,又同守夜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做了交代,然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内,换了一套深色的衣裙,套上了斗篷快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墨兰领着人进了青澜殿时,洛骁正在外室等着。见着人来了,朝着那头微微一笑,便道:“巫姑娘今日怎么得了空来这东宫?淑我记着姑娘在淑妃面前可是最得宠的宫女,这会儿竟不用在一旁伺候的吗?”

茹末将斗篷取了下来,静静地和洛骁对视了一瞬,却也不答话,只是淡淡反问道:“怎就世子一人,倒不知太子现在情形如何。”

站在洛骁身旁的墨兰闻言眼神就是一变,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洛骁伸手阻了。洛骁依旧带着笑看着茹末,只道:“殿下现在如何,姑娘心中自然清楚,又何必在这里做什么试探呢?”

“那茹末此来为的什么,世子心中自然也清楚得很,又怎须得在这里做什么试探呢?”茹末站在原处,依旧不卑不亢地说着,一双眼里闪着淡淡的光泽,平静而从容。

洛骁再瞧一瞧茹末,似乎也觉得有些意思了,抱拳拱了拱手:“这倒确实是我的不是。”一抬眸,看着她,缓缓道,“只不过,上次巫姑娘在此处与洛某不欢而散,洛某自然认为姑娘是想要寻新的联盟了。”

茹末被提到这件事,也分毫不气短,坦坦荡荡地道:“若是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联盟,我自然也不会犹豫至此再来回头。”

洛骁缓缓地收回手,道:“姑娘倒是坦荡。”深深望着她,问道,“只不过,这样说来,若是日后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出现——”

“到那时,不必太子动手,我想世子在此之前就会将我抹杀,不是么?”茹末不待洛骁将话说完,径自说道。

洛骁这会儿是真的笑了,点了点头,道:“巫姑娘好胆色。”

“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茹末垂了眼,道,“只是不知,现在世子是否能带我进去瞧一瞧殿下了?”

洛骁望着她应了一声,转过身撩开了珠帘便径直走了进去。茹末瞧着洛骁的背影,也快步跟了上去。

闻人久的床头旁边,墨柳和张有德正一脸焦急地守着,听见外头传来了动静,都赶忙抬头朝着洛骁和茹末这边看了过来。

“殿下。”

闻人久此时正靠在一个水墨并蒂莲的大引枕上,微微垂着眸子,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虽然并没有昏迷,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气却明显地差了许多,白皙的脸上隐隐有着青黑的颜色浮现了出来。

听到洛骁的声音,闻人久微掀了掀眼皮,视线在洛骁身上停了停,随后便移到了他身旁的茹末身上,眯了眯眸子,然后淡淡道:“苗疆巫族?”

茹末上前一步,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宫中礼节:“是的。”

闻人久忽而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眸子却冷:“也不知道淑妃知道了自己养在身边这么久的丫头,居然会是她一向厌恶至极的苗疆人,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茹末垂着眸,依旧笑着道:“大约会暴跳如雷罢。殿下您也知道的,淑妃娘娘生的美,但是脾气却向来不怎么好。”

洛骁看着闻人久的样子,便知道这会儿他能够在茹末面前保持清醒已经是极为勉强了,心里暗自叹一声自家小太子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可爱地方,走到闻人久身边看着茹末便出声喊了一声,道:“巫姑娘?”

茹末点了点头,朝着两侧的墨兰墨柳看了一眼:“去准备些纱布和止血的膏药,再打一盆子热水过来。”

墨兰墨柳应了一声,先退下了。张公公见着这情况,也很懂眼色地低头道:“那奴才就先在屋子外头守着,若是巫姑娘有什么吩咐,直接对奴才说一声便是。”

说完,便也退下了。

“你要怎么做?”见那三人都已经退下了,洛骁看着茹末才出声问道。

茹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铜盒来。尽管与茹末尚且还离着些许距离。但是却已经能够隐约地嗅出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儿来。

“还是你的血?”洛骁继续问着。

茹末摇了摇头,拿着那只铜盒走了过去。

“是蛊。”她将盒子放在床头,淡淡道。

洛骁与闻人久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地看向茹末。

茹末缓缓解释道:“想必世子和殿下也该知晓,苗疆巫族人有些极为神奇的‘巫力’,传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说至此,弯了弯唇,“当然,巫族人又不是神仙,那一套说法自然是过于夸大了。只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根据。”

“黑巫族擅毒,白巫族擅医,然而所有的巫族人都擅长养蛊。这蛊,能杀人,也能救人。”茹末伸手轻轻地抚着手下的铜盒,“这里面,就有一只能够救治太子殿下的蛊虫,只要将它种在殿下体内,再用药仔细调养一些时日,太子体内的那些毒,就再也不必忧惧了。”

洛骁眼神微动,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身旁一道声音清清冷冷地响了起来。

“姑娘将好处都给说尽了,只是不知道,若是种了这蛊,于孤而言,又须得承担什么风险?”闻人久因着乏力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恹恹的状态,只是一双眼睛却依旧是清醒而冰冷的,望着茹末,像是淬了冰一般。

茹末抬头看着闻人久,抿了抿唇,道,“我手上的这只蛊,名为‘金线’,是蛊虫之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养在身体里,可以抑制体内吸收的各种毒素,它会自行在你体内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世代的巫族长老们都会私下去培养一些金线蛊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二十年前——”茹末说到这里,眸色猛地沉了一沉,只是不过顷刻,却又强行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全部压制了下来,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二十年前,黑巫族勾结外人对白巫族进行了一次袭击,那一战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在逃亡期间,长老们培养的金线蛊都遗失了,剩下的,就只有一开始就已经被种植在幼童身体里的那些。”

洛骁扫了一眼茹末手中的盒子,心中模糊有了个底,开口便问道:“若是没有金线蛊,你会如何?”

茹末道:“大约活不过一月罢。”

“那你如今?”洛骁审视地望着茹末。

茹末笑了一笑,道:“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金线蛊向来都是成对的,分子蛊和母蛊。当初种蛊时,长老是将这一对蛊虫同时种进了我的体内,这次我拿来的,便是这金线蛊的子蛊。”

“子母蛊?若是孤没记错,孤曾在闲书杂谈里看到过,若蛊虫分为子母,则有子死母存,母死子亡这一说罢?”闻人久极轻地开口问道。

茹末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笑了一笑,道:“原先倒也想着糊弄过去,却不曾想殿下纵使已经病成这般模样了,倒还依旧敏锐得可怕。”说至此,又停了一停,才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若是种了这子蛊,那殿下的命便是同我栓在了一处。若是有一日我遭遇了什么不测,殿下纵使得以保命不死,想必也与死人相去不远了。”

闻人久听到这句话,脸上倒并没有如何明显的波动,但是洛骁却是皱起了眉头来,紧盯着茹末便问道:“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茹末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要再让巫族的长老们去培养一对金线蛊,然后将这一只子蛊替换了便是。”对上闻人久的眼,微微笑着,“先不说殿下现在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更何况文有右相一派出谋划策,武有平津侯府作为支撑,想要登顶顶峰,也不过是时日问题。在那之前,区区几年时间,难道殿下和世子连保我这么个女子性命的实力都没有吗?”

“保你性命?只怕姑娘所求也不单单是为此罢?”闻人久淡淡地道,“能有姑娘这样的胆识,若是在这宫内只是求一份安稳,便是不求于人想必也无甚困难。再加上你如今是淑妃手下的大宫女,有什么想得到的,去求一求淑妃不比来孤这里来的爽快?怎至于让你竟将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作交换了?”

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问道:“还是说,你这所求,其实是同你现下的主子有关?”

“究竟为的什么,待殿下身体恢复了,我自然会再来与殿下商谈。我求的事儿对于我来说,是难于上青天的大事,但于殿下,却也不过是顺便,如何计较下来也不绝不会有半分不利。”茹末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是与不是,只是避重就轻地道:“我已经将自己的底牌都交予给殿下与世子了,当下殿下和世子要如何选择,就全凭二位的心意。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想必也不会在这会儿赖账与我。”

说话间,墨兰和墨柳已经端着热水和纱布、膏药走了进来,见屋内三人聚在一处,气氛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滞凝,神色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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