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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斌撩起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路中间坐着的男人,他虽然衣衫褴褛,但面色沉稳,虽浑身是伤,但丝毫不见怯懦和恳求的神色。
再看他衣衫的布料,虽然血污的看不出颜色,但边角处仍能彰显出主人的华贵,此人不是寻常人。
只是他怀中抱的红红绿绿的女人就显的有些土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更是白的有些吓人。
文若斌下了马车,亲自上前查看,“公子可是需要在下的帮忙?我看这位姑娘身体抱恙,不如先进马车再做定夺?”
朱子阳缓缓抬起头,黎明时分他带着一身的伤回到树上后却发现丁忆灵气息微弱,身体更是凉的吓人,他轻唤两声也不见她转醒,抱起她来就选了条大路坐在路的中间。
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他神情悲切的看着丁忆灵苍白的脸,竟不知有马车靠近,他抬起头后还有些微微发愣。
文若斌的小厮在一旁不乐意了,他们家少爷在哪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啊,在文家掌权这三年,将文家的生意扩大了不止一倍,已经隐隐有超过京城第一富商王家的趋势了,任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的叫上一句大公子啊?偏偏这人不识抬举。
“喂,我们家公子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文若斌微皱眉头,轻斥道,“棋书,不得无礼!”
棋书从小跟在文若斌的身边,十分了解他的脾气,少爷待他向来亲和,很少说重话,现在肯定是生气了的,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撅着嘴站在一旁,不满的看着朱子阳。
朱子阳的思绪回来不少,见文若斌如此有礼,也忙抱着丁忆灵站了起来,“多谢公子,在下姓王,和家妻正要赶往县城,在林中遇到狼群,马也被吓跑了,家妻在林中过夜沾凉,引发了旧疾,只好叨扰公子了!”
朱子阳自动把那头耕地的小驴子改成了高头大马。
“无妨,正好我们也是要路过安阳县城的,不如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文若斌温和的说道。
朱子阳感激的点了点头,只能是人家帮他,他现在的处境,怎么帮人家啊!
文若斌将马车让了出来,朱子阳抱着丁忆灵进了马车,他自己与棋书骑马前行。
棋书也被迫骑马了,一路上嘟着嘴,文若斌也不理他,他又是个憋不住的性子,没多会就忍不住抱怨道,“少爷你真是好脾气,让给他们一匹马就不错了,怎的还把唯一的马车让给他们了啊?”
文若斌撇了他一眼,问道,“王家现在是王羽安掌权吧?他大概有快三十了吧?”
棋书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刚还说着马车的事呢,少爷怎么就又说道王家的事了呢?他不解的挠了挠头。
文若斌也是随口一问,也不指望他的回答,脑海中慢慢回忆王家近枝远枝,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
马车一到县城,就住进了县城最大的客栈,文若斌也吩咐下人给朱子阳二人安排了一间上房,朱子阳并未推脱,吩咐了小二准备热水沐浴,抱着丁忆灵进了房间。
丁忆灵泡在热水里轻咛了一声,挣开了眼睛。
朱子阳对上她有些氤氲的目光,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还冷吗,灵儿?”
“我又睡着了是吗?我们在哪?”丁忆灵轻声的问道,她好累好累,似乎就连喘气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我们在县城的客栈,昨晚你在树上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好长,我好担心你!”朱子阳拉起丁忆灵放在浴桶上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
朱子阳光忙着给丁忆灵暖身子了,他自己倒是被狼抓的一身破衣服还来不及换下,一脸的血污也没有洗净。
丁忆灵心疼的摸着朱子阳的脸颊,眼中渐渐湿润,“你又为我受苦了!”
朱子阳的手覆上丁忆灵的手,嘴角勾起,眉梢都带了些暖意,“竟说傻话,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山洞榻时,要不是你替我挡下那些毒针,我都不会有命活到现在了。”
“我怎么能看着你死啊?如果换做是你,我相信你也会扑过来救我的!”
朱子阳不再多言,眼神柔的能渗出水来,他轻轻的吻了一下丁忆灵的额头,“水快凉了,出来吧!”
朱子阳伸手拿过屏风上面的大浴巾,准备给丁忆灵擦身体。
丁忆灵这才发现自己正裸着坐在浴桶里,脸颊冒起两团红云,她试着扶着浴桶的边自己站起来,但刚起身又坐了回去,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朱子阳没有刻意的去看丁忆灵,但余光中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底,忙上前两步,伸手从水里把她捞起来,腾出一只手扯下浴巾,心无旁骛的将丁忆灵裹成一个大粽子。
丁忆灵的低着眼睛,不敢看他,羞的双颊通红。
朱子阳轻笑一声,在丁忆灵的耳边呢喃,“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了,还害什么羞啊?”
丁忆灵躺在床上,转身用被子将自己兜头盖住,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
朱子阳也不难为她,转身脱了衣衫就着丁忆灵洗凉的水洗了一下身体,又穿上让小厮买来的衣衫,才出门在柜台上要了一碗燕窝。
先前在农户和小芳家里没有条件,有钱也吃不到好东西,现在到了县城最大的客栈了,一定不能再委屈了丁忆灵。
客栈的规矩是住店压了银子,住店期间的消费都是记账的,临走时再一并核算。
他们一行人住店的押金当然是文若斌付的,朱子阳这样又是买上好的衣服,又是要燕窝的,棋书更是不满的很。
“看,可算是抓到花钱的主了,死乞白赖的花啊!”棋书在文若斌的身旁小声的嘟囔着。
文若斌只当没听见,继续用着自己的饭菜,等朱子阳再下楼时,微笑着喊道,“王公子还没有吃吧,要不要一起用些饭?”
朱子阳对上文若斌的目光点了点头,走到他们这一桌,撩袍坐下。
“小二,再舔一副碗筷,上一壶好酒来!”文若斌说道。
“好嘞!”小二很快将东西拿了上来,恭敬的放在朱子阳身前。
朱子阳拿起酒壶,给文若斌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杯道,“今日多谢文公子出手相救,他日有需要王某的地方,王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举手之劳,王兄无需挂怀!”
朱子阳将酒杯一饮而下,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将小二喊来,“初秋正是饮香桂的季节,给我们上一壶香桂酒吧!”
那小二也是会看脸色的,一见这位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忙陪笑道,“客官,那香桂酒得一百两银子一壶,小店薄本经营,能遇到喝那么贵的客人又少,所以不曾准备,您看看别的行吗,女儿红,君山酒,咱们这都有!”
朱子阳微微叹息了一下,挥手让小二下去了。
棋书更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忍无可忍的嘟囔道,“你差不多就行了啊,这好吃好喝好住的还不够,还要什么香桂酒,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钱吧?真是什么人都有!”
文若斌目光责备之意更浓,他厉声呵斥了几句,忙向朱子阳道歉。
“王公子别在意,我这小厮是被我宠坏了,什么规矩也不懂,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王兄海涵。”
朱子阳笑了笑说道,“无妨!”
朱子阳又简单的吃了些,然后走到柜台前,又吩咐小二明天去顾一辆上等的马车来,才转身回房间。
棋书冲着文若斌舔脸道,“看,又蹭咱们的钱花了,真真的不要脸!”
文若斌拉下脸来拍了一下桌子,“放肆,棋书你太没有分寸了,你看那王公子哪里像穷人,专门蹭你钱了?他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那香桂酒我也不过是在京城的宝发客栈喝过一次,他却是常喝的。”
棋书不等文若斌说完,插嘴道,“谁知他是不是真的喝过啊,没跟要是听说呢?再跑这来显摆!”
“闭嘴!”文若斌被这小子的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气的不轻,“我带你出来就是个错误,白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些微的长进,到越发的会看不起人了,这次回京城后,我就把琴画换来,你往后休要在我身边服侍!”
棋书一听这个是真的害怕了,闭嘴再也不敢矫情了。
第二天都整理妥当,朱子阳抱着丁忆灵下楼时,却发现文若斌等人早早的等在楼下,身旁的棋书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朱子阳。
“文兄,这是在等王某吗?我们已经顾了一辆马车了,无需再叨扰文兄!”
丁忆灵换上新的罗衫,外面披着一件雪狐的大氅,朱子阳帮着梳洗了一番,脸色好了很多,看上去也是粉面桃花,俊俏的紧。
文若斌的目光从丁忆灵身上一扫而过,心里暗暗惊讶,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啊!
“王兄这就见外了,怎么一行人的消费都让你垫付了呢?”
当早晨他们结账时,掌柜的说昨晚王公子已经付了银子了,出手阔绰,还让他把押金还给文若斌,多了不少的碎银子都没用找。
棋书听完后嘴巴张的能赛进一颗鸡蛋,文若斌了然的点了点头,将押金收下,对朱子阳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都是些小钱,文兄不必挂怀,王某和家妻还要赶路,那就从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丁忆灵也从朱子阳那里听说了是这位文公子出手搭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文若斌微笑回应。
朱子阳抱着丁忆灵径直上了小二帮忙给顾的马车,马车刚要走,文若斌又走上前嘱咐了几句。
“王兄,在下看着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这个天又穿的比较多,我年少时和师兄一起学医,虽然我半途荒废了,倒是耳濡目染了些许,王兄可以在夫人喝的水中加上点蜂蜜和生姜,对她的症状有些助益。”
朱子阳感激的点了点了头,“多谢朱兄,我会照办的,你们多保重!”
“保重!”
朱子阳没有径直出县城,而是让车夫拐了个弯,置办好文若斌说的各种东西才出县城。
“子阳,我们去哪?”丁忆灵靠在他的怀里虚弱的问道。
“我们去韩家口,在那里与王冲等人汇合。”
韩家口正是凤翔国与安梁国的边界处,距离这个小县城不过两三天的马程。
丁忆灵点了点头,虽然身上穿着棉衣,围着雪狐大氅,但还是觉得冷,寒意从骨头里向外渗出,无论穿多少衣服都不能缓解。
她轻轻的闭上双眼,这两天吃的东西几乎都吐了出来,她不傻,也不想自欺欺人,她知道恐怕自己中毒已深,时日不常了。
午饭时,他们在马车上用了些,朱子阳特意将带了的吃食在路边架火热了热,又烧了开水给丁忆灵煮的蜂蜜姜汁。
丁忆灵吃的仍旧是不多,但好歹没有吐出来,朱子阳一直紧绷的心才稍稍的放松了些。
下午便行至了猛虎山附近,朱子阳陪着丁忆灵远望着猛虎山,丁忆灵又对着猛虎山磕了个头,才继续前行。
过了猛虎山,行至不知是什么的山界,一群大汉从树后举刀站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一个凶神恶煞的说道,“要命的别要钱,要钱的别要命,说吧,你们要什么?”
丁忆灵嘴角扯出个笑,回头看了看朱子阳,“现在都流行新的打劫口号了吗?太不雅了!”
朱子阳只是笑笑,也不接话,手里将一包银子递给车夫,“给他们吧!”
车夫的年纪不小了,有四五十的样子,在这一代也跑了很多年了,虽然面对一群无恶不作的土匪,但仍能保持几分镇定,他接过朱子阳递出来的银子,走到那群土匪面前,笑呵呵的讨好着。
“各位大爷,我家夫人和老爷外出寻亲,这些都孝敬给各位爷的,还请爷们给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当头的拿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咧出个笑来,“恩,还算你们懂规矩,走吧!”
朱子阳的马车顺利的通过了土匪的老窝,本来马车就不很扎眼,能拿出那么多的银子也算不少了,土匪当然不会再纠缠。
马车离的土匪们远了些,车夫才抱怨道,“原来猛虎山的土匪从来不会劫持民用马车,这半年猛虎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少听说他们的事了,倒是这鸡冠子山新来的土匪,无恶不作,毫无道义可讲,要是碰上没钱的,抢夺妇女幼童,杀人放火,都是干的出来的!”
丁忆灵听着他无意的唠叨,勾起了心里的难过,接着肚子就疼的蜷缩了一团。
朱子阳忙上前查看,丁忆灵的脸色很不好,手紧紧的捂着小肚子,额头上冷汗直冒。
朱子阳将她抱在腿上,不知该怎么办时,竟发现手臂上都是血,在一看,丁忆灵的身下更是血流不止,当时更慌乱了手脚,非常后悔从县城出发时没有带上个大夫。
文若斌等人的马车可以说是紧跟在朱子阳的身后,他们是要回京的,途中也必然会路过韩家口。
两队人前后差了一个来时辰,朱子阳又在半路架火做饭耽误的时间长了些,两队人也就差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了。
当朱子阳的马车又折身赶回来时,文若斌等人正在与土匪们僵持着。
朱子阳独自下了马车,提起剑上前将那个土匪头子身边的两个小罗罗杀了,然后用刀架在那个头领的脖子上。
朱子阳对着不远处的马车高声喊道,“文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文若斌听见熟悉的声音,也下了马车,有些不解的看着朱子阳,“王兄这是?”
“嗨,家妻旧疾又犯了,只好借这位兄弟的宝地休息一晚,不知道这位兄弟介意吗?”朱子阳的剑又收紧了几分。
那个土匪头子吓的双腿都发颤了,身旁就躺着两个小罗罗的尸体,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忙赔笑点头称没问题。
朱子阳略一沉思,好像文若斌教的法子还是有些用处的,现在去县城找大夫也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不如先就和着他这个半吊子用用。
“文兄,你教给在下驱寒的法子很好使,天色已晚,不如在山寨里就和一夜,明日再启程可好?”
文若斌看了一眼尚早的天气,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就依王兄好了!”
朱子阳将土匪头子放开,警告道,“别走什么歪脑子,要不就让你们全寨子的人头搬家,听明白了吗?”
土匪头子忙点头,一路作小,将他们引进了寨子。
这个寨子初成立不久,人数也不多,就和着几间破旧的房子,只有土匪头子的屋子还算好些,当下立刻腾出来,给朱子阳和丁忆灵居住。
朱子阳请来文若斌,虽不知他的医术到底如何,但好歹也是学过医的。
文若斌先是丑话说在前头,“王兄,我是真的算不上大夫的,师兄是钻研医学的,我只是在他身边听了点皮毛而已,我会尽力医治夫人的病,但能不能见效就不好说了!”
朱子阳郑重的点了点头。
丁忆灵处在半昏迷中,半睡半醒之间眉头仍然紧皱,显然还是不太舒服。
文若斌号了号脉,又问了问她的症状和发病起因,朱子阳都一一照实答复了。
文若斌的眉头轻蹙,“夫人是来月信了,不过体内好像有股阴毒,才导致她月信期间小腹疼痛难忍,而且这股阴毒已经深入脏腑了。”
朱子阳身边的女人很少,又从小离开了娘亲,对月信这个词很是陌生,他不解的问道,“月信?来月信就流血吗?不用止血吗?”
文若斌本来说月信就很尴尬了,他毕竟不是正经的大夫,也没有给病人看病的经验,让他怎么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跟个男人解释月信是什么意思啊?
他只好将朱子阳叫了出来,附在耳边详细说了一遍月信的意思,朱子阳听的也是面红耳赤,转身去准备月信的布条了。
月信的布条找的也是非常的艰辛啊,都是大男人,谁知道怎么做,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土匪的家眷,那妇人连忙用新布给赶做了两个,又添上干净的草木灰,才避免了丁忆灵血流成河。
暂时忙完了丁忆灵,朱子阳又将山寨头子找来,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给他。
“还要叨扰当家的两天,这个玉佩给你,你帮我去趟韩家口的悦来客栈,到那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将他们带到这来见我,事成之后这些银票就是你的了!”朱子阳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土匪头子的眼前转了一圈,又放进自己的怀中。
“要是敢半路跑了,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明白了吗?”
那土匪头子忙点头。
山寨的人给做好了饭,由于都是粗人,也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用几个大碗装了四五碗的荤菜,比起平常也算是丰盛不少的了。
朱子阳与文若斌等人一桌,他看着众人围着桌子抢那几碗菜,熟悉的场景触动心中最柔软最快乐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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