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传教般的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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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为一时陷入从来没有过的困惑之中。更重要的是，夫妻之间总不能唧唧咯咯争吵不断，何来幸福？家庭关系是决定人幸福与否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因素。于是，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存在不当之处。也许是采取了捎带安内的处事策略，重心转向维护外边，才使宋柔没有体验到，何况他自己亲口当着她的面说过为哥们而活着，后来又到处讲乐业。自己也疑惑地想，心里有她怎么会让人家体验不到，天天在一起，怎么还感觉不到。是做法问题还是心思问题？心愿、愿力，还是愿力没有用到宋柔身上，没有用到家庭上面，而是一味地用到事业工作上了。现在外部心愿已告结束，愿力重心也应该向内转移，还是爱的愿力不足不够的问题。愿力有了人家怎么不会感觉到？无论佛教还是世俗，有多少人因为愿力聚焦真诚宏伟果然遂心如愿。心愿转化为愿力，内心变得火热，仿佛燃烧起来，想止也不住，想停又不可，是另一种形式的欲罢不能。想到这里，吴为又兴奋得睡不着了，半夜竟然起床去打理饺馅，抑制不住地要表现一番愿力。虽然小心还是弄出了声响惊动了宋柔。

吴为看她来到厨房故意疑惑道，怎么就体验不到呢？

宋柔道，我还不知你，一阵一阵的，抽风式的。

吴为知道她已经化解开了，笑道，那是因为愿力不集中的缘故吧。

吴为意识到道德体系转型带来的冲击和挑战。爱也需要坚持。时时处处都需要坚持。坚持积极应对的态势。打造乐土，那种希望和快乐，要用坚持不懈来捍卫，用坚持不懈来熔铸，产生象大地那样的宽广厚重永恒。任何东西也撼动不了的坚持。难怪郝汉说撼山易撼老吴难。不就是因为坚持。坚持需要信仰的支撑，信仰使人表现出坚持，信仰还要转化为愿力，凝结固化为行动的基石，使行动具有了刚性，不然很多事情没法坚持下去，靠兴趣靠利益靠友谊靠感情。时间拉长距离变远了都会渐渐发生变化，再好的东西伴随着岁月流逝都会减损。坚持就是可贵、就是财富、就是希望。坚持里面蕴含着太多的东西，太多的东西也需要用坚持才能承载，用坚持才能得到提升，坚持才能产生长度、厚度、高度。什么是坚持？坚持不就是坚定的持有、保持一些东西，许多东西就是因为坚持才成为可贵。有些人不就是因为看到别人的坚持出了可贵，才遗憾追悔自己曾经的遗弃和丢失。

吴为想到宋柔对自己常说，那么聪明还说有智慧的人，这点事情怎么就看不出来。维护外边人伤害自己家人。咋想的，怎么就捉摸不透你这个人，看两个孩子配合的那么默契，我都有点嫉妒，又数落起吴为一番不是。

吴为问道，问题出在哪里？两个人心里装的东西不一样。你满脑子装的是别人的不是。我心里装的是别人的好处。你想想，有没有好处？当外地亲属来了夸奖赞扬我的时候，你听了啥感受？

宋柔听了把屋里门关上了道。外人一个劲儿包容，家里人怎么就不包容了，反而苛刻。

吴为想，两个人唧唧咯咯的根子就在这里，便道，外人的丑陋凶残罪恶，已经受到惩罚或将要受到惩罚，我对亲人的苛刻，是为了警示阻止亲人的丑陋凶残罪恶，免受严酷的惩罚。

宋柔本来是非常灵秀的人。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吴为的深意和苦衷，多少年形成的心中纠结猛然间一下子被解开了，一时无语。却又心服口不服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苛刻地对待外人？

吴为道，我对亲人的苛刻容易得到亲人的理解，而对外人一旦苛刻，就容易失去与外人进一步接触改善的机会，所以对外人一味宽恕。

吴为又道，我们两个人心里装的东西不一样，有人说我的心象海一样，什么都可以装下去，海纳百川，当然也能装得下你心里的东西，可我心里的东西你却装不下去，看了反而感到难以忍受。别人看了我的遭遇都以为我不知，我明知也能装得下去，有些长期相处的人，甚至包括原来那些领导，也奇怪地对我说，怎么没看到我发过火，说我涵养好。心里的容量不一样，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也感到奇怪啊，我的连桥说你的心里只装着两个人，我和孩儿，你能把我都装下了，怎么我心里能装下的东西你却装不下去了，你连人都装得进去了人里面的东西反而装不下去了？

宋柔听了这话扑哧一笑道，又来了巧八哥，谁跟你分辨那些你的我的，装人装东西的，让人听了乱七八糟的。

象许多努力改变别人命运的人一样，却消解不了自己命运中产生的悲剧因素。吴为的行为模式一定型，却意外地掺杂了不可包容的行为因子，在他的行为模式中引入了矛盾的因素，对外人简直是无限度的包容，对自己的家人却拒绝包容，或者是有限包容。这样的做法动意是好却给家人造成了感情的深度伤害。他自己的解释是，不包容是为了克服家人行为中的不良因子以免与外人发生冲突造成痛苦，他认为外人不会象他那样包容自己亲人的过失，所以试图改造家人用不包容来硬性挫掉家人的不合理行为，尽管这样做看上去有些残忍，明知会给家人带来伤害和痛苦，可他认为这样的伤害和痛苦会比从外人那里带来的伤害和痛苦要轻的多，而且是可以挽回的。这实际上是要求家人也象他那样实现自我牺牲式的包容，可在这里遇到了家人的抵制，拒绝接受他的改造企图，酿成行为上的冲突。这样的行为越是纯粹冲突也就越是激烈。任何感情付出上的努力，都很难消解转化这种观念上的冲突，用他的话说。对妻子的爱使他激发出巨大的热情，半夜里做饺馅，但妻子认为他是在赎罪。

为道做出的自我牺牲，超过了妻子的承受能力。他的勤奋好学打动了妻子，表示自己读书少要倾力辅佐他，并且也做出了自我牺牲式的努力，竭尽全力呵护照料他和这个家庭。他也果然实现了妻子的愿望。但妻子没有料到他在勤奋好学的路上越走越远，单纯的自我牺牲感觉到失去了自己的意义，感到生活没有意思，是在为别人活着，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男人。其实，这是婚姻危机的表现。他用努力的成果回报妻子，消解了危机，激励和鼓励妻子对家庭继续全身心投入。看着男人在他自己设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家的意识越来越淡漠。却继续要求她做出自我牺牲。自我牺牲可以接受，自我牺牲换来的却是远离家庭。

宋柔说，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去考虑别人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够操心的了，你为这个家付出什么了。遭到了妻子越来越强烈的抗议。直到有一天，吴为猛然意识到给予妻子精神上安慰的重要性。自己的道路是自己乐于选择，不能强加给人家，为此尽可能平衡好这个矛盾。苦于找不到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以减轻冲突避免悲剧，他相信精诚所至所至金石为开，他要用传教般的愿力去呵护妻子。宋柔自己说，她母亲曾经说她撅嘴的骡子卖个驴价钱，刀子嘴豆腐心，事情做了得罪人，成了悲剧人物，是人物性格演化的结果，如何避免悲剧结果。从不断尝试沟通，寻求共同点建立共识，使心情舒畅。

吴为对宋柔在努力地寻找着共同点、一致性。吴为在南都与朋友议论现在的事情要靠富人觉悟。穷人过去的觉悟模式就是造富人反，分富人的财产，甚至毁灭富人。在吴为开来，贫穷并不可怕，贫穷只是人类搏击的纯洁地平线。即便这是一种良性的努力，也是追赶富人，如果富人觉悟会提高整个社会的努力起点，自然会提高发展速度。他甚至想象，美国人的觉悟和中国人的觉悟，比较起来效果会大不一样。在一个单位，领导的觉悟和群众的觉悟效果自然也会不一样。同理，家庭中老的、大的、男的觉悟，总会比少的、小的、女的觉悟效果会好多了。

经过一番努力，吴为现在感到，他的行为得到了宋柔的深度理解，便说，我们不是富人，但条件比较好些，我们两个在这一点是高度一致，没有只顾我们自己的这个小家庭，对双方这个大家庭能尽一份力绝不回避躲闪，只是在方式上产生点问题。现在需要经济能力、道德能力、领悟能力、社交能力，社交能力是动员社会资源的能力，你那几种能力都具备，你们那样家庭产生你这样人物，万幸，祖宗偏爱。哥哥对妹妹，应该是充满呵护的爱惜，怜惜，这可倒好，摧残，对你这样的人还这样做，实在说不过去。我们单位有些受争议的人，我是出来主持公道，要不怎么能吸引他们。我们家也需要主持公道，逼到自己头上时为自己争，那叫什么主持公道？主持公道是看别人遭遇到不公正，气不公，站出来说话。我总觉得在你家人面前为你说话，夸自己媳妇，不好意思，用不着说，自己家里人还不知你？

宋柔回道，你得看看周围人什么人，你把他们看的太高了。他们认为你对他们那样，是他们做的够呢，不是你看我才对他们那样。

吴为笑道，这可是笑话，没有你我知道他们老大贵姓。大家庭，恩恩怨怨事情太多，最好的办法，从现在起切断过去，划开处理，今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兄弟姐妹总要来往，就要好好来往，和和气气。象你这样的人我们家也少见。不都是在忙乎自己家那些事情，遇到事情哪有象你那么跑的操心的。我们没有老人了，以后办事全是靠道德良心，该回援救助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我明白很多东西，比如说现在的穷，穷并不是我们这代人的问题，而是下一代人支撑不起来，在啃老造成的。是因为拉扯下一代人造成的。回援救助不要当做负担，谁家也不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穷，是摆脱了贫穷以后出现差异造成的。

吴为身边有些有争议的人，意念交流好不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争议的人。幸运的是总是有人为自己主持公道。李杰说过，对你没有任何非议。崔振整党时说。吴为不是党员，做的事情却比有些党员都强。邹开对吴为说，你就干吧，不会亏待了你。朴芝人说，小吴了不得。市委书记说，你能这样理解和支持，知音。黎杰也说，你我是一世朋友，你的东西自成体系。几百年后还会有人研究。

心情好了，吴为陪着宋柔去超市买排骨，要求剁成合适长短的段，在师傅举刀剁的时候宋柔又去看别的排骨样式，等回过头来一看，顿时不高兴了。说，太长了。责问吴为，你怎么没盯着点？又对卖肉师傅说。怎么剁这么长，又不好改刀。这时又想再买一扇排骨，拿过来要师傅剁短点，师傅说，只能横着剁四刀。

宋柔生气道，谁规定的只能剁四刀？那么长没法吃。

师傅解释道，是这回事，冻的不好剁，万一剁零碎了你还能要？

宋柔疑道，怎么能剁零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