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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虎眼睛眯起。
田氏鲍氏既然掺和进来了,那么他就不能纵容了!
田乞、鲍牧他们可是在城中!
只消将这些老东西绑起来,全部压上城头!
他不相信田鲍联军就能不退军了。
到时候,只要他们一息不退,那就杀了他们一个子弟!
他就不相信,当宽剑架在田乞、鲍牧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们家的子弟,还能面不改色的下令攻城了!
“虎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下城的时候,却是遇上了田氏的田豹,当时也就我们先走了几步路,若不然的话,田豹和鲍安并排而上,我们可不能从他的手上逃脱!”
这一行信使,也就是运气好了一些。
当时,正是田豹、鲍安冲向城头的时候,他们开始回来报信的。
等到他们走到了楼梯上的时候,回头一看,却是看到这两个在都城一众贵族子中,很有威望的君子,正带人在城头冲杀。
两人都是悍勇之辈,在京师的一众士子中,他们的名头可是很响亮的。
是以,当两人亲自上了城头上的时候,城头上那些原本还在迟疑的军卒们,就缴械投降了。
甚至有很多人只是扯下了一条衣袖,然后就反身朝着身边的同袍攻击起来。
田氏在齐国的威望,可是要超过了高张太多的。
齐景公征收了巨额税率,使得莫说是黎民了,就连国人都是难以承受。
偏偏世家大族的放贷,却是一杯毒酒,虽然能够暂时解了饥渴,但是只要是沾染上了,就会成为噬魂烂骨的毒药。
春秋末期,兼并可不单单是诸侯国之间的。
诸侯国内部的世家大族,也是兼并不断。
诸如高氏、国氏。
他们再次执政到现在,不过是四十年的时间。
就是这么短短的四十年中,两家已经占据了齐国一半的土地。
正因为兼并激烈,所以他们新占据的土地,需要大量的人力去耕作。
而春秋末期,随着人口的繁衍,和器械的更新,之前那种一夫辖百田的周礼井田制,已经崩塌的失去了存在的基石。
耕作的田地,再也不复之前的那种集体化,集中化,而是转向了对于边边沿沿,对于之前不适合开发井田制的土地的应用。
这么一来,就使得世家大族需要的氓隶,更加的庞大。
实际上不管是宋国小宗代大宗,还是三家分晋,亦或是田氏代齐,都与最根本的争夺人力资源,是不可分割的。
而齐景公增加赋税,则是因为公族氓隶日少,所得不够宫室使用——当然,好宫室,多骏马的齐景公,自身挥霍过度,也是主因。
但是,不管怎么说,增加赋税的唯一直接原因,就是所得税赋不够使用。
而氓隶们需要支付更高的赋税,也就意味着他们自身所得的短缺。
据考证,齐国姜氏当政的时候,基本上每个公卿,都对外放贷。
当然,善于春秋笔法的孔老二,删减了春秋,被肆意抹黑的田氏,当年放贷的根本原因,已经没有人去考虑了。
(写下了本书的时候,我查了无数的资料,对于田氏为什么放贷,为什么用赔本的方式放贷,没有一个学者进行过考证。)
田氏的放贷,却是亏本的买卖。
也就是史书上的大斗出小斗进。
田氏做了几十年的赔本买卖,这一刻终于显示出了威力。
当见到城头上飘扬的田氏大旗的时候,城头上几乎所有的小家族子弟,都自发的脱下了左臂上的衣衫。
他们赤袒左臂,与守军厮杀成了一团。
……
饶是心气高傲的高虎,当听完了城头上竟然上来了田豹、鲍安之后,他也不敢在说去城头了。
之前的时候,他还是不服气。
但是,当时女峰山一战,他可是伏击。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被人杀得大败。
那一战之后,高虎也曾心中憋屈,总是以为自己不该这么弱鸡才是。
但是,等到心平气和之后,深夜里高虎仔细回想,才明白自己败的不怨。
当时自己的首尾,可是留了很多。
他仔细回想,若是当时的布局,让他现在去面对,也能发现了弊端的。
况且,田氏子应对的时候,明显已经摆出了一副人家知道他埋伏,做出了有的放矢的应对防御,如果说那个时候,他稍微变通一番,自己就不会丢下了一条手臂了。
别的不说,以高氏的体量,他当时直接迎接上去,摆出了偶遇的姿态,田氏子哪里敢动了他!
但是,当时心中焦急的他,却是忽视了这些。
高虎摸了摸自己的独臂,身上的疼,算不得什么,关键的是,他这个高氏世子,他这个齐国上卿之后,这个会在高张之后继任齐国正卿的他,却是永久的丢失了自己的左臂。
虽然说因此反倒是成为了高氏的世子,但是,在列国,何曾有了身体残缺之人作为正卿的呢?
他丢掉了自己的左臂,纵然成为了齐国正卿,也会成为列国的笑料!
高虎越想,心中越是憋屈。
那小吏出了宫之后,却是要忙着去给其他家族送信,是以,匆匆离去,而高虎却是折身返了回来。
田氏、鲍氏子弟竟然出现在城头,还是核心子弟!
这说明什么?
高虎眯起了眼睛。
他正要朝着深宫而去。
家主高张就在内宫之中。
这些天来,家主吃住都在宫中,对于高涨的心态,高虎是能够猜测到了一点的。
齐宫乃是齐国的核心所在,不管是谁掌握了局面,总不能冒着天下大不讳,攻打齐宫吧?
除非遇上了宫廷政变,若不然的话,齐宫就是一个安稳的所在!
高张躲在里面,自然是知道只有这里,才是绝对的安全的!
高虎还没有走到深宫,就遇到了朝着外面走来的高张。
“大父,您朝那里去?”
高虎惊诧莫名。
祖父高张自从进入了宫室一来,还没有出去过呢!
高张见到了高虎,脸上的愁苦瞬间消散了不少。
“虎啊,城头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高虎点头:“孩儿也是刚才才知道的,田氏、鲍氏已经反了!”
高张脸色变得严肃了很多。
“虎,朝局不顺,祖父已经慌了手脚,你可不要孟浪啊!”
“宫室之内还是安稳的,只要咱们躲在了宫室内,他们就不敢造次。”
高张的脸面上再次浮现了高傲之色:
“我高氏乃是公族,更是周室任命的齐国上卿,就算是田氏、鲍氏参与了叛乱,也没有人敢动咱们的!”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咱们丢掉了生命,那么就没有人敢动了你我!”
高张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咱们不是国夏那个蠢货,那家伙当初为了大司马的位置,参与了逼死田穰苴的事情,是以,田氏与他有仇,但是,咱们高氏却是没事的!”
他把这高虎的手:“孩子啊,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过是一时的退缩,到时候,大父会引咎辞职,只要大父退隐,那么他们就没有借口在对付咱们了!”
“到时候,你会接任高氏家主的位置,在最开始的几年,你只是陪坐末席,不能走上了执政的道路,但是,等到朝局稳定之后,就没有人敢继续霸占执政的位置!”
“到了那个时候,不说周室那边,为了周礼会过问此事,就连公室这边,也是要推动你掌权的!”
高虎隐隐有些不耐,但是,自己只是被封为了高氏世子,还没有到了为所欲为的时候,听闻了高张的话语,他只有应承的份。
“大父,我倒是有个想法!”
高虎扶着高张,恭敬的开口道。
他低着的头颅上,满脸的不耐。
大父已经执掌高氏四十来年了,单单作为齐国上卿,就已经有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自从当初高虿的事情之后,没有多久,高张就继任了上卿之位。
他已经坐的够久了!
也该换个人了!
高虎低着头,心中思索着。
耳畔传来了高张的话语:“你说吧,你小子自小聪慧,切说说有什么破局的好办法?”
高张对于高虎,却是充满了期待。
他们高氏素来都是惯于朝政,而疏于战阵。
这小子当初就是以阳武之风,惊艳他的。
是以,对于高虎,他充满了期待。
也不知道这小子会说些什么好法子?
高虎开口道:“大父,田氏鲍氏既然参与了叛乱,那么必然是早有预谋的!”
高张皱眉:“这两家都是齐国数百年的卿族,世代为齐国效力,想来不会如此才是!”
高张相信田氏和鲍氏家主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不是齐国公室,一旦他们这么做了,纵然能够取得一时的胜利,但是,只要齐国公族不倒,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们现在做下的一切,将来都会被清算的。
“大父,当知道人心不古啊!”
高虎摇头冷笑:“田氏联合鲍氏,一声不吭的就夺下了莒地,咱们替君上前去索要,他们还不给!”
“这一次,他们更是乘机联合那些小家族,发起了叛乱,大父,孩儿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是不是率先联合的小家族,发起的叛乱!”
“大父你想想,若是没有田氏和鲍氏的默许,或者说是支持,他们敢发起叛乱吗?”
“况且,依照他们的实力,若是没有人帮助,说他们能够阻挡住五都之兵,大父,你相信吗?”
高虎满脸的冷笑,田氏和鲍氏的那点玩意,他一眼就能看的通透。
不就是觊觎他们的执政位置么!
他们自以为做的隐秘,实际上早已经暴露了!
高虎鄙夷道:“他们在本宅这边的反应,太过平淡了!”
“大父,我怀疑他们为了支持叛乱,早已将本宅这边的一切实力全部都偷偷送出去了!”
高张皱眉:“虎,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若是他们真的将都城这边的一切兵力都调出去了,那么为何他们这边却是一切如常呢?”
高张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道:“昨日晚上的时候,我得到的消息,还是两家依旧是大开中门,并没有丝毫严防死守的模样!”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高张和国夏两人,才一直都没有怀疑田氏和鲍氏。
若是当时田氏鲍氏,稍有差池,那么他们早已控制了田氏鲍氏的大宅了!
就算是控制错了,也不过是一个道歉罢了……
“大父!”
高虎苦笑,自家大父真的是脱节了啊!
“大父,田氏用兵,最是不讲堂堂正正,他们素来喜欢奸诈的手段,若是孩儿所料不错,那么他们必然早已将都城的兵丁,全部送到了外面,至于都城这边……”
高虎冷笑:“大父,你可知道那个远走吴国的田氏小崽子,在写什么书吗?”
“田武?”
高张皱眉。
田武的年纪也不小了,仔细算起来,这个时候的他,怕是也有近五十岁了吧?
“对!”
高虎冷笑:“孩儿在吴国那边得到的消息,说是这田武,可是想要学习诸子百家著书立说呢!”
“他?”
高张嗤之以鼻。
“田武不过是一个可怜儿,他远避吴国,所想的还不是这样能够躲避一下灾祸啊!”
“我想,他想要著书立说,所为的就是借着弟子们的力量,返回齐国吧!”
高张摇头轻笑,满脸的怜悯:“吴国那是什么地方,蛮夷之地,吴国公室素来不将信誉,田武也不是庸手,想必自然是看透了这一点,是以,想要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他摇头。
人老了,难免就有些念旧:“若是田武能够低头,为我所用,以他的领军能力,只要是愿意投效我等,莫说是回来了,便是位居朝堂,大父我也不是不给的!”
高张说的是真心话。
田武和伍子胥联手破了楚国的事情,深深的震撼了他!
若是他能够将此人收入麾下,那么——
这该是多少城邑、土地啊!
只要田武能够带着他,打下了这么多城池,莫说是回来了,就算是想要做大司马,他都能说服了国夏,将大司马的位置让出来!
高虎微微皱眉。
大父果然老了。
不过是提了一下田武,他竟然说了这么多。
高虎强行将话题扯了回来:“田武居住在穹窿山,正在著书立说,听说还教导了数十弟子,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鼓吹什么兵不厌诈!”
“大父听听,这田武都这么说了,你说他的兵书会不给田氏抄一份回来吗?”
“我敢打赌,田武的兵书,田氏弟子必然是熟知甚详的!”
高虎轻笑,笑容中带着几许的轻蔑:“他们必然是使用了诈术了,你说,他们大开中门,做出了一副护卫充足的模样,咱们是不是就不会怀疑他们了,但是,他们现在这么做,那确实是暴露了!”
“他们自然是早已将都城的兵力,全部都给调走了,若不然的话,那么田豹这厮能够上了城头?”
高张被高虎说服了。
“你想怎么做?”
这小子既然浪费了这么多的口舌,那么自然是有的放矢的。
高张自认知孙莫若爷,高虎既然说了这么多,自然是有着他的打算的。
“就知道瞒不过大父!”
高虎轻笑:“大父,田乞、鲍牧两人既然留在了都城,作为诱饵,那么,就要有作为诱饵的觉悟!”
“大父,你说我们这个时候,若是绑了田乞、鲍牧等人,让田氏、鲍氏退兵呢?”
他冷笑一声:“到时候,只要田氏、鲍氏一退,那么剩下的小家族,就是一盘散沙,随手可破!”
……
田逆和鲍鱼联手,已经说服了整个士人之乡的所有人家。
至于不服从的世家……
田氏、鲍氏屹立朝堂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个小白了。
家族这边,也不是找不来关押别人的大牢。
在这个时候,对了敌人手软,就是在为自己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再者说了,能够在这时候都还不服从两家指挥的,自然是国高的资深小弟。
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还不愿屈服,那就随风飘散吧!
田氏和鲍氏所在的士人之乡,占据的面积很大,里面的齐国贵族也很多,在各个家族兵力尽出的情况下,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被田逆两人召集了数千士卒。
这些人都是公卿们自己的护卫,因此反倒是要比齐国五都之兵都还精锐的。
之前的时候,国夏倒是也想召集起来,可是对于世家来说,这就是他们保命的根本。
他们自然是不会交出来的!
但是,现在不同往时。
田氏和鲍氏这一表态,就使得士大夫们没有了推辞的空间。
眼见田鲍两家,胜局已定,士大夫们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跟着两家,他们还能分了好处。
若是能够铲除了国高二卿,更是好处巨大。
任何一次政变,追随者都是希望排坐坐分果果的。
眼见这一次田氏和鲍氏胜局一定,他们自然是不希望会落下了这一次的好处。
田逆等人带着数千士卒,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整编。
只要是这一次整顿完成之后,那么田逆就会直接带着他们攻入宫室的。
哪里是齐国的中枢,只要是攻入了那里,那么,国高就失败了。
……
高虎已经说服了高张,将守卫宫室的最后力量,全部带了出来。
他要带兵剿灭了田氏、鲍氏的老巢!
只要田氏、鲍氏大宅被破了之后,那么不管是田氏还是鲍氏,都将束手就擒。
莫看田乞、鲍牧两人年事已高,但是,他们才是两家的真正核心。
除开这两人,任何一人,都不能掌握了整个家族。
正因为这样,所以田氏和鲍氏才会留下了足够不让他们起疑的诱饵。
但是,这个诱饵,他也是高虎破局的关键!
高虎带着两家最后的三千士卒,朝着田氏所在的士人之乡而去。
他满脸的火热。
田氏的那个小娃儿,怕是想不到吧!
自己这一招釜底抽薪,定然会让那小子大吃一惊的!
战车上,高虎摸了摸自己的断臂。
他会将田白那小子给做成了人彘!
他不是让自己丢下了一条臂膊么?
那就用田白的四肢,作为偿还!
而且,他不会让田氏就此灭亡了,他要让田氏领有一城的封邑。
还要让田氏立下了田白作为家族继承人,并且立刻让他成为了家主!
他倒要看看,只剩下一个躯干的田白……
哈哈哈!
这自然是会成为天下笑柄的!
而只要自己这么做了,那么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他被田白反杀的断了臂膊的事情!
甚至,他隐忍至今,一举反杀,将那厮弄成了人彘的事情,还会成为列国的励志典范!
高虎眯着眼睛,战车上的他,满脸的冷笑。
田家的小子啊!
就算是你心思通透,更是摆下了眼前的这个局面,但是怕是也想不到吧!
这一次,他就会直接抄了田氏、鲍氏的老巢啊!
“给我加速前进!”
高虎内心里止不住的火热起来。
他一手扶着车轼,任由左臂的衣袖来回飘荡。
“田家大宅,我来了!”
眼前,士人之乡的围墙已经赫然在列。
高虎依靠在车轼上,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前方的坊门。
兵卒们拍马加鞭,就要冲入了那个小小的城门里面。
只要是冲过去之后,那么田氏就会成为了他们手中的肥肉。
公子已经许诺了,这一次,田氏除了几个重要族人之外,其他人全部杀无赦!
而且田氏大宅里面的一切珠宝,他分文不取,全部犒劳三军!
高虎阴沉着脸,听着身边士卒传来的欢呼声。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兵卒们冲入了田氏大宅,正在烧杀抢掠!
田氏小子!
你斩了我一条臂膊,我要让你悔之不尽!
高虎正在冷笑,忽然听闻了一声大笑。
他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去,却见前方的坊市围墙上,忽然出现了一列列手持弓箭的士卒。
为首的是一员大将。
高虎的眼睛眯起了。
竟然是田逆!
该死的竟然是田逆!
城头上,田逆已经冷笑起来:“高虎啊,我这坊市,可不是你高氏的地盘,再说了现在城防危机,你小子不思防御城头,来了我这左坊,所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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