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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柬之闭上眼,喃喃道:“求得是俯仰无愧天地。”
……
张府,离出征只有两天。
张易之心绪愈发不安,沉闷的空气,似乎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着春意盎然的花草,陷入沉思。
两个疑点始终在脑海萦绕。
第一,婉儿几岁就进宫,她对皇宫了如指掌。
她很敏锐察觉到羽林军的细微变化,那绝对没错。
第二,李义珣谋反就更奇怪了。
张易之记得襄阳那个倒霉鬼——李千里。
同样是李氏子孙,李千里在襄阳根植十几年啊,野外邬堡铸造兵器,兵器都堆砌如山,却一直隐而不发,积蓄力量准备最强一击。
如果不是被张易之碰巧撞上,或许李千里还在高筑墙、广积粮。
这才是谋反的最佳样本。
而李义珣呢?在蜀中就待三年,连基本盘都没稳固,就敢起兵谋反?
何况北伐军携大胜而归,这种时候,真有人傻到往枪口上撞?
绝对有古怪。
张易之捏了捏眉心,就算疑点很大,那是自己的猜测,他必须前往蜀中平叛。
“公子。”张吉祥走进花园,打断张易之的思绪,“鲍思恭在客厅等候。”
客厅里。
张易之坐定,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
“找你来说件事,绿袍不必随我出征。”
“啊!”鲍思恭愕然,一时间竟无法理解司长的意思。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不是说好一千绿袍跟随队伍去蜀中么。
过了几秒,鲍思恭试探道:
“司长,可发生什么事了?”
张易之眉头紧锁,沉默半晌,微微摇头:
“没什么,只管听令行事,朝中倘若发生大事,你代我发布号令。”
说话间,张易之从袖中拿出鎏金色令牌,上面龙飞凤舞一个“张”字。
鲍思恭脸上微变,这令牌在神皇司内部,相当于兵权龟符,相当于皇帝的玉玺!
司长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给自己。
“以防有变,收着。”张易之看着他。
鲍思恭有些犹豫,或者说胆怯,他不敢触摸这份慑人的权威。
张易之眉宇染上寒霜,目光迸射出冷冽之意。
“是……”鲍思恭喉咙滚了滚,将令牌收起袖中。
张易之脸色肃然:“我离开神都这段时间,你们更要严密监视朝堂。”
“遵命!”鲍思恭躬身抱拳。
就在此时。
张吉祥走进来,低声道:“公子,一个言称王国忠的阉人来访。”
“让他进来。”张易之看了眼鲍思恭。
鲍思恭识趣告退。
不多时,王国忠快步入内,神情似乎带着紧张。
他一见张易之,尖着公鸭嗓道:“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张易之沉下脸。
王国忠额头沁出冷汗,颤声道:
“杂家刚反应过来,鸽子念家归巢,它再有灵性,茫茫天际也找不到杂家的啊!”
刹那间,张易之脸色就变得阴沉如水。
受影视剧影响,他潜意识很笃定飞鸽传书。
却忽略了鸽子只会归家,它根本不可能飞到这太监身边。
王国忠吓得肝胆欲裂,那股冷气犹如实质化,让他浑身打寒颤。
他在皇宫待了十几年,来来往往见识了太多宰相王公,可还是眼前这尊魔头最为恐怖!
王国忠不敢多想,噗通跪地,“司长,杂家有补救措施。”
“说。”张易之睨着他。
王国忠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道:
“杂家快马加鞭日夜不歇,大概一天能到邓州新野,在那边找一个驿站,训练鸽子两天时间。”
“到时候让鸽子飞回来,只要有信件,它就能飞去新野驿站。”
张易之听完,脸色依旧冷冽。
新野是去蜀中必经之路,如果朝中发生大事,那信鸽停在新野,还得派亲信在新野等候,再传给自己。
里面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但没办法,这是一个没有通讯的时代,信鸽已经是最最节省时间的方法。
他盯着王国忠:“你确定可行?”
“绝对可靠!”王国忠拍胸脯保证:“给司长那只鸽子非常有灵性,杂家曾经试过几次,不会出错。”
见张易之神情没有变化,王国忠擦了擦汗,蠕动着嘴唇:
“杂……杂家愿拿性命担保!”
“好。”张易之表情恢复平静,上前搀扶起他:
“我给你一匹宝马,你先去公主府取鸽子,然后直接出发。”
末了,朝外喊到:“张吉祥,给他支一百两黄金,再陪他去公主府。”
“是!”外面传来张吉祥的回话。
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
王国忠瞠目结舌,整个人抖如糠筛,脸都涨得通红。
“好好做事。”张易之拍了拍肩膀,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出了任何差池,就别怪我冷血无情。”
说完负手离去。
……
与此同时。
安邑坊一座宽阔的府邸。
幽静的书房。
李昭德审视着对面的独孤阳曦,见其神色寡白,异常憔悴疲惫。
“怎么,最近出了什么状况?”李昭德问。
独孤阳曦桌底下的拳头紧紧攥住,笑了笑道:
“多谢李相关心,卑职只是略感风寒。”
李昭德轻轻颔首,直切正题道:
“有件事让你去做。”
似乎是条件反射,独孤阳曦心脏骤疼,张巨蟒也曾是这个口气。
他竭力控制悲痛,语气平静,“请李相吩咐。”
李昭德眯了眯眼,手中茶盏里,茶水泛起涟漪。
他直勾勾注视着独孤阳曦,一字一句道:
“过段时间,城外有一万兵马进来,你必须开城门。”
霎时,独孤阳曦毛骨悚然,后背生出寒气来,头皮都要被掀开一样。
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关键是。
为什么都要找我!
为什么啊!
仿佛能听见独孤阳曦内心的呐喊,李昭德没有隐瞒,解惑道:
“洛阳城东西南北四个守将,只有你是老夫的人。”
“没有老夫,你坐不上这个位置,更何况你跟宣城县主,还是老夫做媒。”
“所以照老夫说的去做,事成之后,记你大功,升官赐爵。”
独孤阳曦身躯颤抖,声音带着恐惧,“李相,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昭德略默,很自然开口:
“也就是颠覆武周江山,扶持庐陵王登基罢了。”
独孤阳曦眼瞳猛然一缩。
头盖骨都像是被掀开,冷水直接倒灌而入,更可怕的寒气席卷四肢,几乎让他浑身发凉,呆立很久。
“李相……李相你们要兵谏?”
他声音隐隐发颤,面容剧变。
联想到前几天。
他脑袋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也……就是说张巨蟒其实很早就有防备。
李相一切所作所为,也许都在此獠的预测之内,甚至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独孤阳曦忍不住颤栗起来。
一切简直恐怖!
看着对方几乎陡变的状态,李昭德眉头皱得很深。
他确信独孤阳曦值得信赖,毕竟是他扶持起来的,两人利益一体,对方没丝毫理由背叛。
“你敢拒绝老夫?”
李昭德加重语气,神色凛然。
“我……我……”
像是有话堵在嗓子眼里,独孤阳曦说不出口。
他知道,对于这次政变,李相等人筹备很久。
可张巨蟒也许会让这诸多努力付诸流水!
他非常感激李相提拔之恩以及做媒之恩。
所以他不想李相布置的诸多后手,在张巨蟒的算计下,烟消云散,尽数化作乌有,沦为泡影。
独孤阳曦很想大声说出来,可脖颈像是被人用寒刃抵住,一动都不敢动。
“就这样,到时候如果有人持老夫手书找你,你就开城门。”
李昭德严厉叮嘱。
独孤阳曦沉默半晌,艰难点头。
落在李昭德眼里,自然是对方权衡利弊以后,还是选择加入政变团队。
“善,记得保密。”李昭德说完后,起身离去。
独孤阳曦像座雕像一般杵在原地,内心在承受着煎熬。
那股煎熬化作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砰!
他仿佛下定决心,仓惶起身,抄起椅子砸在桌上,而后迅速跑出书房。
府邸外。
李昭德正要登上马车,却见独孤阳曦跑出门槛,大喊道:
“李相……”
独孤阳曦突然怔住,他抬头看见府邸上悬着的两盏灯笼。
那正是去年年关,夫人和长女亲手挂上去的。
可府邸现在,哪里还有夫人和长女的身影。
“还有什么事?”李昭德转头望着他。
独孤阳曦眼眶酸楚,笑着道:
“没什么,我出来送送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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