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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飞行,便觉温度降了下来,山峰之上已可初见微雪,细细倾听,还有似有若无的琴音,悠扬、略显伤感。
此时,俯瞰,黄沙已被埋在积雪的冷雾及丝云中;仰望,仅洁白的山峰,孤独地屹立。
通达山峰,一路无阻,于是郑莞见到了那一抹青色,于雪筑的精致亭子中,他背对着,正专注地抚琴。
亭子八角悬挂着各式的金铃,有风吹过,铃声响个不停,恰能应和着琴音。
郑莞忽然觉得心中的某一根弦被拨动着,内心里忽然翻腾起来,却不知为何,忽而,她清楚地记起,她见过这抹青色,不止在她坠落俨魔宗时,更早是在断恨崖,当时亦有那清脆、空灵的铃声。
她不明白她的轮回里,是否就是霍青央?如果真的是,那在她记忆里,却没有一丝真实的记忆,那一切,如梦,仿佛只是别人的故事。
那面对他,她应该如何称呼?
霍蓝珏、前辈、哥哥、还是恩人?
如此一想,这一抹青色忽然沉重、刺眼起来,令她想别过脸不再看。
一曲毕,他虚按着琴弦,良久,一动未动,一言未语。
天空里,白雪忽然飘荡下来,有铃声的世间却更加安静,连雪落的声音也清晰难以忽略。
西际,夕阳沉没;这厢,白雪飞扬,怪矣,妙矣……
积了雪的石后,忽起轻微的脚步之声,郑莞放眼看去,微惊,来人肌肤似雪,明眸皓齿,但作为郑莞初见她时那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的融融笑意已不复存在,作为霍青央初见她时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艳丽和灵动亦不复存在,她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愧疚和伤感。
云袖曾说孙喜随同一名修士走,却未曾想今日会如此再见?如今想来。也只有他最可能。
帝鸳鸯,于轮回之后成为孙喜,再度相遇霍蓝珏,这应该是美妙的事情,但郑莞却想起当日黑暗中听闻鸳鸯恨恨怒喊着:生生世世再不要记得霍蓝珏,于是不禁想到此中定有些翻天覆地地变化存在。
至少这一世时,孙喜曾爱慕过云袖,不知这种爱慕是止于何时,或会将止于何时,又或是否有停止之时。这于霍蓝珏来说。是难以覆灭的失望或伤心。
“他走了……”郑莞看着孙喜。说出这几个字,以自己几乎也听不清的音量,在她心里,也不曾接受这样的事情。总觉得那名温润的男子还在竹下笑吟吟地等着她。
其实郑莞不想说出,但对于孙喜,对于她曾经有过的爱慕,对于她曾是帝鸳鸯而今要面对霍蓝珏,孙喜需要知道这些,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云袖的男子,即使他再轮回,即使他会记得他等过大半辈子的女子,却不会记得一个爱慕他深切入骨的女子。
仅只属于孙喜她一个人的爱慕应该终结了。所以郑莞说出来了,云袖走了,她说出来,于是她自己也能信了。
孙喜微颤身躯,别过脸不再看郑莞。“我知道,”她的目光随即落在青衣之上,浅浅的声音如雪落,无力又苍凉,“他等的人,始终是你。”
郑莞敛眉垂目,他等了她一辈子,她也会以这一辈子等他,天荒地老也无法阻止。
她重新抬起眼时,眸中已经清亮、坚定,眼里的青衣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卓卓立于亭下,正面对着她,眸色由深正渐变为浅,终化作一抹清泉,笑意绽在嘴角,这样的他,沉稳一如五百年前。
“莞儿?”他的声音温和,语调似疑问,又似陈述,似在唤她,又似只在说着这个名字。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一点修士的气息,却高深莫测。在郑莞的感觉里,强大这一词不足以来形容他,而当对上那含有笑意却带着哀色的容颜,这一声莞儿令她的灵魂莫名的震颤,仿佛所有述说不管有关于你还是无关于你,你必须参与其中,或有感触,或有反应,绝不容许你置身事外,仿若无闻。
她词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竟不知究竟该如何在霍蓝珏面前定位自己,不自觉里抚上胸口,贴身的雌玉带来一丝安心,最终她心中定下计较,恢复自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哈哈……”霍蓝珏忽然仰天长笑,那雪筑的亭子轰然倒塌,卷起的雪却丝毫不沾其身,只成氤氲绕在其侧,久而不散。
“你走吧……”淡然的声音从那儿传来。
郑莞微怔,氤氲里那一点晶莹细小难察,应只是一种错觉,却沉重得令她挪不开脚步。
若她是霍青央,若霍蓝珏本就是修士,因某种原因她成了修炼途中一次有关于道的体悟,那当她身死轮回后,他又何必费心救她?
水之躯,其价值无可估计,他何必为了记忆中一抹牺牲了的沙砾而如此费事?
可她不是霍青央,她又能是谁?
她想了想,疑云压得她似无法喘息,是不是她遗忘了什么事情,无关于霍青央,无关于帝鸳鸯,只是她自己遗忘了。
转轮者所说三百二十七年,是否是她用来遗忘与霍蓝珏有关的时光?如果是,那她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郑莞深吸了一口气,冰凉冰凉,徐徐舒了口气,化作白雾,“我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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