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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篇便是虎子手中正在拓印的一卷木简,除开篇一句外,其余字迹潦草,似是慌乱之中写成。此刻虎子正将文字以形似的方式拓印于青石之上。
形似却神未尽似,自是少了一份文字所带来的表观感受。
其上开篇写:三百五十二年,尘传国九世,终灭。帝氏鸳鸯乃罪人。此句书写工整,其后空余两根木简,其后之字便潦草,书曰:
“三百五十年,鸳鸯初遇侯,听闻侯一统秦之南部,料想侯此番涉北,定为定北而来。鸳鸯本欲驱其出国,然初见他的那瞬,鸳鸯眼中竟生色,十八年来,唯只一次,红、橙、黄、红、青、蓝、紫一一俱现。
鸳鸯私心,不愿放其离开,妄想以尘国民风感化侯。侯居于尘国期间,志于尘之文化,鸳鸯欣喜初衷或可实现,一一为其介绍,然一年之后,鸳鸯亲见侯作尘国细物图,终知侯乃秦之侯,是以驱其离国。
一出尘国,侯遇窥尘之夷人,鸳鸯不忍,是以护其入祀山。本欲待尘国安定之时,送侯出山,却不想再入尘国,便无出之日。
一日,父王、母后无故丧生;二日,数十官员丧生,医者皆不知其因;其后每日均有百姓无故丧生,直至三百五十二年初,皇宫东边数十房舍无故坍塌、城外丛林多处无故出现大坑,百官查询无果。
适时,鸳鸯思及先祖创国所用帝海珠,但翻阅史籍,唯只先祖述说中提及此珠,其它竟无一纸记载。鸳鸯苦于无果之际,翻阅起侯之手记,于一份尘国地图之中发现一些记号,几番寻找之下,竟在皇宫地底找到一间密室,寻获帝海珠,而珠表面却已碎纹遍布。
鸳鸯生而不视色。却略可闻物音,动物最上,植物为下,是以可驱野兽。见帝海珠时,鸳鸯觉其有灵,但与其以心沟通,进入一种神秘的空冥之境,次日醒来,欣见帝海珠竟略有恢复,但觉神思疲乏。且一夜乌丝转白发。面容瞬老十年。
鸳鸯惶恐。但若为尘之民,舍身之觉悟早生。然此日日落时分,夷族竟然入侵,护尘这妄动机关早已岌岌可危。且其本身便无法抵御外敌,只作迷惑而用,是以无法抵挡数万夷人。
见尘国无望,鸳鸯聚尘之少儿,令右相护其入祀山。祀山,尘国贵葬之地,尘民以葬祀山为荣。鸳鸯既生不能令民享乐,死亦欲令其安息,自然此中亦侥幸那祀山外的活流沙或可护尘民。
尘国即破。鸳鸯恨破国者,虽不知帝海珠为何而残,虽不相将此隙疑在侯身,但作尘王,却无法完全坚信侯与之无关。
立高宫而临苍茫丛林。夷人穿越之音如寂夜下石巷里突起的狂风,眨眼间便至城下,尘国封闭,不图外争,是以无军防,唯以尘之高墙护民,唯民可护己生之国。
鸳鸯愧于尘之民,除去送走少儿,竟无一人退却,誓与尘共亡。
鸳鸯故降而开城门,那人高马在的夷人领军首领大跨步而入,雄纠纠、气昂昂。鸳鸯令闭门,射杀首领,激怒城外夷众,其等群攻而入,待其皆入尘屠杀尘民,血红成河时,高宫之上,鸳鸯叩拜尘民,谢罪尘民,却不足以偿民之恩。
帝海珠在鸳鸯的白钺之下碎成细末,顿时,世间一切的声音开始消失,尘的声音渐渐消散,由远及近,丛林被黄沙掩没,尘国之城,高墙坍塌,鸳鸯未闻尘民哀嚎,只闻他们心中一道道希冀,希望以己之死,以国之亡令那些离去的人多一丝平安康泰活着的机会。
尘民不死,尘国虽亡尤存。”
末篇潦草止于此处,郑莞仿佛可以看见宏伟的石之国纷纷坍塌,将尘国的一切掩埋,包括尘国绝世的公主与尘国之民。
此刻,郑莞但觉心内郁闷不舒,黄沙里的绿都就此湮灭,唯只留下些到达祀山也就是如今度厄山的少儿延续着先辈们的血脉。
此密室内的其他青石板只记载了尘国历年史,也没有特别令郑莞感兴趣的,于是,她出了密室,一路与月为伍,重回度厄山。
遥望度厄山顶,霍蓝珏当年应该能从尘国遗民中猜到些什么,但他不放弃,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候着。而鸳鸯仅若作为鸳鸯,他是信任霍蓝珏的,那为何她当初会听到帝鸳鸯愤恨的声音说到忘记霍蓝珏。或许,这只是一种昏暗里的错觉。
不管是今日朗朗如仙的霍蓝珏,还是五百年沉稳如山的霍蓝珏,他都是骄傲的,他应是会选择用文明来征服一个国家,更次者是以武力,绝不会在背后毁了尘国的根基,那个他所喜爱的尘国。
历史的进程总有征服或被征服,战争或和平,所以能凄叹乱世里苦难,能歌颂盛世里的繁华,却无法论断谁对谁错,苦难之后,总有繁华,繁华尽头,苦难轮回。
一切,只是历史在以前进的脚步走着,永不停歇。
度厄,度厄,度过一切灾厄,终会得一丝平安,回首再望平泰村,心中所郁渐渐消失,心境重归宁静。
“姐姐……”秀秀从斑驳的树影中走了出来,唤了她一声,声音沉闷。
郑莞轻嗯了一声,不言语,等着秀秀的决定。
秀秀上前与她并立,少顷,将头靠向郑莞,她一直带着草帽遮盖了她所有的表情,看不出现今如何。
郑莞本不喜与人太过亲昵,但不忍推开秀秀,只微一凝眉,定定而立。
良久,秀秀道:“姐姐,你能应我真好。”
说话时,她的语气已经轻松不少,但话音依旧带着鼻音,应是痛快地哭过一场。
郑莞略惊,试想着秀秀陪伴自己五十年,是否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唤着着,所以才换来今日这句“你能应我真好。”
有谁会愿意陪伴一个陌生的人整整五十年,不是她有所求,就是她天真善好。而用来理解秀秀,郑莞想用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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