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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意犹未尽,声音也软绵绵地如在眷恋徘徊在温柔乡中:“清荷……”
若不是缠绵了一夜,陆禾也不知宜阳撒娇时如此地令人不忍拒绝,可眼下——绝对不行!
宜阳往前踏了一步,手也不安分地向往前探。
“乖,再不能闹了,我昨日不该……不该与你……”陆禾羞于启齿,用手臂将宜阳往床榻边推,向她道,“取我的衣服来,给我穿上,我出去唤人。”
宜阳见她坚持,也知晓她是担心自己,只好不情不愿将念头一股脑地压在心底,取来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为她穿上。
又为她束发束冠,系好腰带。
一夜之间,夫妻之实有了,眼下连夫妻之礼也行得周正。
宜阳虽从未伺候过人穿衣,手脚却不慌乱,有条不紊,时不时地还与陆禾打趣几句,连刀伤的疼痛都抛诸脑后。
陆禾走出房门,唤来婢女,命她赶紧去请医官。
天光乍破,柳树枝条上抽出嫩芽,一抹新绿映入眼底。
朝堂非她可久留之地,母亲与妹妹也得抽出时间前往探望,先生坟冢旁那株梅树不知开得如何了?
天地蜉蝣,她已有可栖息之木,应早做长远的打算了。
凉州。
棠辞以往在舆图上见过凉州,在晋朝广袤疆土中的极北之地,从信都一路过来,气候虽愈加严寒恶劣可到底她与柔珂两人依偎取暖呵气擦掌还能熬过去。
真正到了凉州,白日里轻轻一阵风也如利刃般刮得人脸生疼,三不五时一场暴风雪袭来,在平坦的地面上也寸步难行,眼睛也几近睁不开,摸瞎走路。
前几日立春,按理说该是破冰还暖的时节了,偏偏河水冻住,整个军营的吃喝拉撒都成了摆在眼前难以攀爬的巨山一座。
夕阳西下,极目之处天地相接处一片血红,湮没了压抑沉重的灰白一色。
远方,军队仍在操练,战鼓擂响,铁骑奔腾,数千人的呼喝之声响彻天际。
铠甲银光,在落日余晖中汇成万丈惊涛骇浪,卷云拥雪,浪打潮头,气势澎湃。
身后窸窣脚步声响,棠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刷洗军马。
李光义肩上担着两筐马草,走进马厩,扫视一圈后,笑着拍拍棠辞的肩膀:“不错啊,小兄弟,今儿个手脚麻利许多!”
棠辞轻轻一笑,自上而下地刷洗马背:“得亏您教得好。”
“哈哈哈——!”军营里的汉子无论老少文弱,骨子里大多浸透着股血性,李光义朗声大笑,“郡主说你讨巧的话说得顺溜,我还当她欺我年迈诓骗于我!前几日莫不是被我这副残破身子吓到了?”
他一面说,一面放下箩筐,分装马草,动作极为熟练轻快。
棠辞自幼养在深宫,识礼数,听了这话却也不由得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的双腿带。
右腿的裤管高高卷起,生生比左腿短一截,脚背时常向右侧往下撇,如一树枝桠横空被折开一节,却也不折断,耷拉在截点,却异常有力,傲视风雪。
探头看他来时的路,大雪又将脚印略略埋掉,仅剩临近马厩的一段,两只脚印一前一后,一个稍深,一个稍浅,并无丝毫错乱的痕迹,步伐可推知应是稳健的。
李光义给马喂草,挨近棠辞时见她仍在打量自己,咧开一嘴白牙咯咯地笑,毫不在意:“娘胎里带出来的,小时候旁的孩子都撒丫子到处跑,就我一个连站都站不稳,也没有玩伴儿。后来闹饥荒,全家都饿死了,就我一个死乞白赖的活着,那时约莫十一二岁,站是站稳了,走也走得动,可总觉得和别人不一样,走在街上讨饭乞食,连头都不敢抬——其实旁人要看留他看去,不掉肉不掉钱的,反倒自己不快活。”
“那您后来是如何入的军营?”连日来,棠辞对李光义颇有些好奇,碍于礼数,疑问到了嘴边却不知是否合宜说出。
“吃不饱饭呐!正好凉州这儿招兵,我就来了,瞿指挥也是个善人,这些年来对我好得不能再好,到了现下我可是将凉州卫当做自己的家了!”
“瞿指挥?”李光义鬓间银白,他在凉州卫已待了二三十年,瞿烟看模样,至多三十罢。
李光义看出了棠辞眸色中的疑惑,笑道:“是瞿铎将军,凉州的都指挥,瞿烟将军是他的养女!”
说话的功夫,天色黑沉。
李光义喂完了马,也不留恋,潇潇洒洒地挑着空箩筐往外走,走到路口,忽然扭头向伫立在原地凝神细思的棠辞吆喝道:“小兄弟,你赶紧着!你媳妇儿又冒着雪过来给你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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