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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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每三年一次会试，最后三榜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人，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并不夸张。向林秋航这样不到三十就考中进士的，在所有人中占的比例还不到五分之一，至于一榜的三人，最年轻的一个都有三十出头了。寒门学子想要出人头地没有那么容易，年轻的总比别人更有机会一些，所以京都这边还真有榜下捉婿的，放榜还没有多久，林秋航便接到了吃喜酒的帖子，带了璃清和安晴一起出门。

那将要结亲的刘进士与林秋航还算比较熟悉，尤其之前出事时，林秋航与他正好关在一个牢房当中。刘进士如今还不过二十五岁，名次比林秋航稍微靠后些，只因为父母接连亡故，婚事便一拖再拖，如今还有个妹妹相依为命。至于女方，则是建章侯府的庶女，听说是侯府遣媒提的亲，刘进士既没有什么后台，也没人支持，思索之后就答应了。

建章侯府这些年没落了，侯府子孙没有多少出息，建章侯再是着急也没有法子，最后想出来联姻的法子。想要娶高门媳妇不容易，就是嫁女儿，家中女儿偏偏又没有多出彩，若是送女儿做妾，他还丢不起这张老脸，最后看上了寒门学子。年纪轻轻考中进士的，至少才学是不差的，日后的前程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位姑娘已经是薛家第三个许给寒门进士的女儿了。

刘进士定下亲事之前，还找过林秋航喝酒，为了前程娶一个高门小姐为妻，想来他自己都忐忑，不过见到作为新郎官的刘进士，看上去精神似乎还不错，林秋航也就放心了。

刘进士在薛家的资助下，在梧桐巷子买了一个宅子，不算大，但细细妆点之后，也是热热闹闹的办了婚事。只是宅子本身不大，统共也就是二进的院子，刘进士的妹妹才十二岁，这边里外招呼的还是薛家姑娘娘家的姐姐。

林秋航一进来就被同窗好友拉了过去，璃清便被赵薛氏迎了进去。林秋航算是今年的进士当中十分出彩的一个，不仅名次靠前，而且与端王世子交好，有了端王府支持，还担心日后没有前途吗？原本与林秋航关系平平的考生也趁着这个时候交好，也盼着将来能多一条路子。夫荣妻贵是有道理的，虽然如今林秋航还谈不上荣华富贵，可璃清这边已经有与多人结交。

赵薛氏也是庶出，三年前嫁了进京赶考的举子赵坦，然而，三年前的那一场会试，赵坦名落孙山。赵坦与刘进士不同，他本身家境就不差，虽说比不得京城的大户，但在小地方也有些影响力，吃穿用度更是不愁。赵坦当初没能考上，索性就留在京城备考，到了今年跟林秋航他们一起参加会试，又一次落榜。

考上进士不容易，三年前赵坦没考上进士，赵薛氏还劝慰着再考，可有了刘进士这个妹夫对比，赵薛氏对赵坦就横竖不顺眼了。赵坦连续两次落榜，本人就很受打击了，他如今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可小了他几岁的妹夫一举考中进士，就更刺激了他，在外面喝醉了，回去跟赵薛氏吵了一回，如今夫妻俩还在怄气。因为这一层缘故，赵薛氏虽然受了父亲之命，过来给刘进士帮忙，脸色却着实不算太好，尤其是跟着赵薛氏进进出出招呼客人的刘家小妹，更是战战兢兢地不大敢说话。

来参加喜宴的多半都是刘进士的同窗，除此之外就是看着建章侯面子过来的，算起来在京城当中也算不上豪门。然而，这么一场小小的喜宴上面，就这么些人，却泾渭分明的划分成两个阵营，进士、举人家眷们坐在一处，其他人又在一处。进京赶考带家眷同来的不太多，璃清他们这一面明显的势单力薄，尤其大家都不太熟悉，不太说得上话，基本上大家都干巴巴的问问各自的事情，然后看着对面不屑的目光以及嘲笑的话语。

璃清对此倒是不大在，建章侯府没落了，与建章侯府结交的多半也都是差不多情况的，说起来比他们这些寒门来的富贵，可他们明显在上升，对方却在衰落，实在犯不着与他们计较。鞭炮声响起，尴尬的局面被打破，璃清心知是新娘子到了，拉着安晴起身，等着观礼。这种时候难免场面有些乱，璃清怕安晴又招惹了谁，将小丫头就拘在身边，不许她乱跑。

薛家为了拉拢寒门学子，也是下了血本，为了避免让人觉得功利心太重，三次嫁女儿都是在放榜之前就定下的亲事。不说建章侯眼光如何，反正第一个女婿成了亲，当年没能考中进士，没等到第二次再考，就病死了；第二个女婿考了两回，如今依然是举人，这第三个，倒是目前看来最有出息的一个，建章侯一高兴，这个女儿的嫁妆也给得最是体面。

璃清拉着安晴，看着赵薛氏面上带着笑，可对上薛三小姐随行的嫁妆，眼里尽是嫉妒之色，混合着努力表现出来的笑容，简直可以称得上面目狰狞，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刘家小妹作为刘进士唯一的妹子，按照习俗，要出门请嫂子下轿，可小姑娘扶着薛家小姐的手下轿时，薛家姑娘也不知紧张还是什么缘故，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跨火盆了，那薛三小姐一个紧张，竟然一脚踩进火盆中。

突然的变故让主人家和宾客都惊呆了。大周一向都有新娘子跨火盆的习俗，取的是红红火火的好兆头，新娘子有新郎牵着，又有喜娘或者婆家小姑牵着，一步就跨过去的问题，还没听说哪家出过岔子。作为新娘子娘家的人，赵薛氏暗自鄙夷这个妹妹上不了台面，心里却有一丝痛快，然而总不能让人家看薛家的笑话，赵薛氏连忙打圆场：“红红火火、红红火火！妹婿快扶妹妹一把，可不能错过了吉时！”

刘进士暗自有些疑惑，便是老家小地方，也没有新娘子一脚踩到火盆里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总不能还不如乡下丫头稳重吧。何况新娘子今天也太过紧张了些，一手抓着红绸，一手由妹妹扶着，还紧紧地抓着红盖头，从未见哪家新娘子这个样子啊！

疑惑归疑惑，女方家世比他好太多，刘进士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伸手扶薛三姑娘，火盆只是燃着炭火，不至于伤人，只是绣鞋上面沾了灰，倒瞧不出有没有烧坏。却不想刘进士手刚碰到新娘子的胳膊，新娘子触电一般推开刘进士，手忙脚乱的跪下道：“二小姐饶命、刘公子饶命，是、是三小姐逼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刘进士顿时黑了脸。他迎娶薛家小姐，确实是希望借着薛家在京城有个靠山，日后路好走一些不错，然而，把一个丫头当做小姐嫁过来，未免太欺负人了。若是安安分分拜了堂他还能私底下找薛家解决，如今可算是在同窗宾客面前丢了大脸了，日后要如何抬起头来！

赵薛氏也愣住了，她跟这位妹妹交往不多，也知道这个妹妹心气高，不过她当年未嫁时也难免有些心气，却没想到这个妹妹能有那么大胆子，敢做出移花接木的事情来。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们这样没落侯门的庶出女儿，能嫁个有前途的进士、举人做正妻，已经算是福分，像许多不得宠的庶女，做了填房、妾室的也不在少数。何况，你要是不愿意，早点拒绝啊，到了这个地步闹出这种动静来，不是把人得罪死了？别说拉拢，日后不恨死了薛家才怪！

不大的院子里顿时议论纷纷，刘进士脸色难看，可毕竟都是宾客，他不好说什么，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向赵薛氏拱拱手，道：“还请赵太太遣人问一问，这事当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