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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当然不肯去那些偏僻的地方。这些人行事向来没有底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比如一言不合,将自己绑了换他们的人怎么办?有没有这种可能?绝对有的。
这不论做什么事情,安全都是第一要的。
不过在这酒楼里,人来人往的,她真的敢来吗?
捧着弘暾递过来的酒,弘历皱着眉头喝了,“我说兄弟,可不能再可着一个人灌了。真不成啦!”
弘晸就起哄,“你是有喜事,不灌你灌谁?来来来!再给添酒。”
“喜得贵子嘛!”弘旺跟着起哄,“该喝该喝!”
弘历连着喝了两杯,吴书来就递了一杯茶过来,“主子,解解酒。”
说着,就将茶杯递过去,主仆俩手一碰,茶杯瞬间倾倒,全都倒向弘历这边,袍子湿了一大片。
“你这奴才!”弘历抖了抖袍子上的水,斥道:“越来越不得用了。”
吴书来扇了自己俩嘴巴子,“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如今天凉了,可不敢这么着……您好歹过去先换了……”
弘历好像是醉的不轻,吴书来一边对几个阿哥爷致歉一边半拖着他主子出门去了。
弘旺眯了眯眼睛,弘晸转着手里的杯子,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意思——有鬼!
弘暾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然后眼睛一闭,浑身跟瘫了一样朝桌子底下滑去。就见他身边的小太监跟死了爹娘一样,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哭嚎的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主子怎么着了。
弘晸白眼翻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无奈的道:“行了行了!带你们主子回去吧。”毕竟都醉成这德行了是吧。
都说这小子老实,老实个屁,刚才还劝酒劝的起劲,这会子说醉就醉了。
这是也瞅着不对劲,这是要开溜啊!
不过这作风嘛,跟十三叔那是一点也不像。
瞧着几个奴才将人这么七手八脚的吆喝着抬出去了,弘晸看弘旺,压低了声音,“咱哥俩怎么办?”也撤了?
弘旺皱着眉:“今儿你怎么也来了?”
弘晸恨不能仰天长叹,要知道会出事这不是就不来了吗?有钱难买早知道啊。他也是一肚子委屈呢,“你说弘历找来了,说是有有点事找我阿玛不好说,跟我这里打听打听。我以为是生意上的事,结果就应下来了,结果到了外面一瞧,你跟弘暾都在呢。我自己还懵着呢。”
弘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摆手打发弘晸,“你先回去吧。这事你别掺和了。”
“那你呢?”弘晸提醒弘旺,“那位好歹是皇阿哥,就是出了什么事,万岁爷那也会手下留情。你这……皇上虽然也确实是看重,但到底八伯他……”话不用说的那么清楚,想来弘旺也能明白。
弘旺接受他的好意,“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这身上还有差事呢。”亲卫营干的就是拱卫皇宫安全的差事,这边弘历鬼鬼祟祟的,他不能碰上了就撂开手不管了,真出了事,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至于说怕得罪谁,怕谁怪罪,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在乎。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弘晸下楼以后,还朝楼上看了看,快马加鞭,得赶紧回去跟自家阿玛说一声。
弘历被吴书来扶到隔壁的雅间,这才赶紧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人到了?”
吴书来递了一套新的过去,“是!人来了。”
“谁来给你递话的?”弘历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一个不打眼的小厮,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吴书来给自家主子扣扣子的手都有点抖,“爷……那三位阿哥可都是眼明心亮的。”
怕什么?
“昨儿已经跟皇额娘报备过了。”弘历的声音听起来沉稳的多,“叫他们过来,不是为了糊弄上面,而是为了一会儿要见的人不起疑心罢了。别哭丧着脸,你主子做事心里有数。不会连累你的脑袋搬家的。”
吴书来给弘历整理好衣服,然后摸了摸脖子,“爷心里有数就行。奴才跟着主子,不管到什么份上,奴才都跟着主子。”
弘历踢了吴书来一脚,“行了,带路吧。”
吴书来沉下心思,既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他的胆子就正了。出了门也不鬼祟了,抬手叫了小伙计,“找个清净的地方,我们家爷要醒醒酒。”
小伙计在吴书来的暗示下,到底将人带到了天台上,“东面有位客人,要不两位客官在西边歇着?”
吴书来扔了银裸子过去将人打发了,他只守在楼梯口不叫人上去。弘历径直朝亭子走去。
果然,一个女人的身影坐在亭子中央,起身敷衍的行了礼。
弘历往石凳上一坐,开口道:“云姑?爷这么叫总没错吧。”
云姑笑了一下,“又见面了。”
弘历拿着扇子有节奏的拍打在石桌上,“三番两次的要找爷,为了什么?总不会又说什么麻姑是爷的生母的事了吧。”
这个话题叫云姑不好接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这里面确实有我们不对的地方。但是,我说过的话不止这一条,其他的四阿哥就都忘了?”
“还真是给忘了。”弘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爷就算不得宠,也不是每天都闲着的,更不是谁的话都会牢记的。”
云姑轻笑一声,“别的话四阿哥许是会往,就只我说的那句话,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的。”
“哦?”弘历呵呵一笑,“那倒是得要你提醒提醒了。”
云姑将声音压的很低,缓慢的吐出四个字:“代天择主!”
弘历拍打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姑又是一声轻笑,“四阿哥何必跟我装糊涂呢?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不清楚。”弘历干脆起身,“要只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咱们就没有必要再谈了。”
云姑看着弘历真的转身就要走,跟着起身直言道:“我要说的是——我们要是能帮四阿哥取而代之呢?”
弘历的眼睛一眯,瞬间就转身过来,指着云姑低声呵斥了一声,“你大胆!”
“大胆?”云姑往前走了两步,“难道四阿哥不大胆?不大胆就不会来跟我这样一个贼头子在这里秘密见面了。”
弘历深吸一口气,“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自然知道。”云姑又上前两步,跟弘历挨得更近了,“这位雍正的手段太硬了些,这样的人在位,我们这些人就都没有活路了。既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又何必给他活路?”
这话叫弘历不舒服极了。他说的那位是自己的阿玛,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总之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的时候,他心里就是涌出一股子莫名的不舒服来。
压下脾气,冷冷的看向云姑,“你们不是叫着嚷着要推翻满清吗?要真是皇阿玛遭遇了不测……我怎么敢保证,你们下一个针对的不是我?”
云姑半点也不在乎弘历的冷眼,“这个想法我们不是没想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的人手行刺或许能成,但至于说取而代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别说现在了,就是再给我们二十年五十年的时候,也都是无能为力的。就是咱们之间的合作,也都是暂时的。过河拆桥邪魔杀驴的事,我见的多了。也准备好了……等到四阿哥上位的那一天找我们清算的准备。这么说,你该信我几分了吧?”
“你的话我信。”弘历重新走到亭子里,安然的坐下,“只是你们的能力,我却不怎么信了。我不信在朝廷的大肆追捕下,你们还有那么多的人手可供调用。”
“这就不是阿哥爷需要操心的事了。”云姑的眼里带着几分光彩,“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成则,我希望能将我们的人都放出来,十年内不再追剿白莲教。败了也就败了,跟阿哥爷并不相干。这样,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弘历的眉头皱了皱,这云姑的话叫他突然意识到,这事情只怕并不那么简单。白莲教不可能还有过多的人手来执行这样的任务。云姑要是还有藏身的地方,是不会冒险到这陌生的客栈来跟自己谈这要命的事的。可她偏偏来了,还真想干一票大的。
她的依仗除了白莲教,还有谁呢?
他脑子转的飞快,嘴上却应付着,“这么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要我插手的地方,对吗?”
云姑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当然!这么说,四阿哥该没什么顾虑了吧。我们求的一直都不是当下,而是以后。希望以后还有更多的合作的机会。”
不是说,已经做好了被清算的准备了吗?又有什么可合作的?
弘历这么想着,就摇摇头,“这事我不答应。你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
云姑愕然了一瞬,好似怎么也没想到弘历会拒绝,几乎是脱口认出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坦诚。”弘历再度用扇子瞧着石桌的桌面,“在你没把底牌亮出来之前,我怎么能信你?至少得叫本阿哥知道,想跟本阿哥爷合作的到底是谁。”
云姑眼睛一眯,“我以为这跟四阿哥是没有关系的。我们怎么做到的这是我们的事……”
“你错了!”弘历嘴角带上了几分不屑,“对方凭什么跟你合作?你能给他们什么呢?他们要的东西你给的起吗?说到底,他们是冲着谁来的,你还没弄明白吗?”
云姑咬住嘴唇,没错!他说的都对,“但这不是阿哥爷该关心的。我跟他们合作的起,自然就付的起代价……”
弘历两手一摊,“那就是没什么可谈的了。”说着,就起身,“下次找正主来,你——不行!”
看着弘历消失的背影,云姑咬牙,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枯坐了半晌才起身,悄悄起身,下楼去了。
弘旺隐在后门对着的巷子口,见到黑衣女人离开,才招手叫了人过来,“盯着去,别打草惊蛇。”
弘历回到包间,不见那三人,也没奇怪,越发觉得之前跟皇后报备一声是正确的。一个个的都精明的厉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闻见味了。
吴书来有些惶恐,“主子爷,要不要去……”
“不用!”弘历扭身就往出走,“去结账吧。”
弘旺是看着弘历带着人离开,才从轿子里下来,换了马就直接奔着园子去了。
到园子的时候,爷已经深了,林雨桐还没歇着,帮四爷处理一些不怎么着急的折子。弘旺一进来她就直接叫进来了,又交给递了驱寒的茶过去,“别急,慢慢说。你媳妇也有身子了,别晚上还总是往外跑,叫她跟着悬心。”
弘旺一边应着,一边将茶给灌进去了,放下茶盏,才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也不知道四阿哥想干什么,但侄儿就是觉得蹊跷……知道不合规矩,但还是来了……”
“都说疏不间亲。”林雨桐放下手里的笔,“你能这样就很好。”凡是不考虑利弊,只从良心出发。八爷那样一个人,却生了一个满心都是赤诚的儿子,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了。
弘旺低下头,“侄儿从来没有觉得跟皇阿玛和皇额娘疏远过。在侄儿心里,您和皇阿玛是比阿玛还要亲的人。”
林雨桐笑了,“好!我皇额娘说错了。”接了她顿了一下,“你不是叫人盯着那个女人吗?想知道那个女人去哪了吗?”
弘旺点点头,“叫人跟着呢,明儿就能有消息。”如今身在园子里,有消息也传递不进来的。
林雨桐摆摆手,“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女人叫云姑,此刻哪里也没去,径直去了你十二叔的府上。”
十二叔?
“去干嘛?”这里有十二叔什么事吗?
十二也想知道这个答案,皱眉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人,“我不觉得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云姑深吸了一口气,“十二爷,您可不是个天真的人。该懂得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道理。身上只要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您想上岸,也得问同船的人答应不答应。”
十二眯了眯眼睛,“这是威胁吧?”
“您这么想也行。”云姑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声音压的很低,“要想下船也容易,东西交出来……”
“东西?”十二不屑的一笑,“什么东西?”
“咱们都不要装傻充愣了,什么东西我想十二爷一定很明白。”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仍在桌子上,“这东西您可别说不认识。”
十二只瞄了一眼,“是它啊!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找不见了,为了这还把好几个贴身伺候的打了一顿,没想到在你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瞧过去,“那你能先解释给爷听,这玩意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吗?”
云姑面色不变,“别绕圈子了。之前就是说好的,别想过河拆桥。今儿要不把那图纸交出来,只怕会叫十二爷很难看的……”
“这是要在爷府上杀人放火了?”十二哈哈一笑,“到底是女人,见识到底是有限。爷是谁?也是先帝的皇阿哥!就是再落魄,那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在爷这里扎刺,该说你什么呢?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不知死活?”
云姑瞳孔一缩,语气就软下来了,“您何必如此呢?离了我们,您手里的图纸也只是图纸而已。”
“图纸给你们可以。”十二好似也退了一步,“但我想知道,要图纸的到底是谁?不是爷小看你们,你们还没这份眼光……”
云姑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非得知道吗?”
“非得知道。”十二半点都不退,“爷得知道跟爷合作的到底是谁。”
都是一样的话,叫云姑有些难堪,思量了半天才到:“明天子时,丰臣酒馆见。”
丰臣酒馆?
十二知道,那是一家倭国人开的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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