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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也许是警告过周舟了,不叫周舟多说话。但周舟也不是笨蛋,知道怎么做才能自保。原本指望着对方伸把手捞他的,结果等来了这个结果。他就算是闭嘴,气就能平了?平不了的!
所以他死了。
他活着不开口,事情或许不会很严重。但在省J委的监管下死了,那问题其实是大了。
不把这事弄清楚,J委自己就洗不清白。尤其是林雨桐给加了一把火,把他们内部有问题的事给摊到明面上了。想遮丑都来不及的。
他们不查,就得失去公信力。
那么,不用问,这个案子明面上可能是暂时停了。但暗地里,是查不清楚都不肯罢休的。
而林雨桐自己,要她忙的事还多着呢。
她没回头赵梅的问题,而是盯着车窗:“下雨了?”有雨滴打在车窗的玻璃上。
赵梅愣了一下,“要给清宁送伞吗?”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刚才还烈阳高照,谁知道马上就阴云密布了。
清宁估计是没带伞的。
车停到学校外面,是赵梅去送伞的。
班长毛丽问取伞回来的清宁:“是你妈吗?不像啊。”
清宁愣了一下,“……同事!我妈的同事,顺便捎过来的……”
“哦!”毛丽瞧着外面的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什么……晚上我能在你家借住一晚吗?”
啊?
清宁愣了一下,“家里出事了?”
“不是!”毛丽有些难堪,“我爸妈去新区了,我在我姥姥家住。她家是城中村,一到夏天,巷子里的积水能有半人深。家家门口都堆着防汛的沙袋。可水不怎么进屋子,却积攒到巷子里……”俩老人出不来,她进去也够呛。
其他关系好的同学,家里的境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厂里的子弟嘛,新区那边远了,这边拆迁,好些都是借住在亲戚家或是干脆住宿舍。“要是不加不方便,我去宿舍挤一挤也行。”今晚这宿舍估计够呛,好些都想去宿舍挤一挤呢。
清宁笑了一下,“没事,那放学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说的这个事啊,估计自己老妈有兴趣吧。
下了课,俩人撑一把伞,去外面等公交车。
“你家在哪呢?远吗?”毛丽不好意思,“你爸妈凶不凶?”
“都不凶。我爸出差了,带着我弟一块去了。家里就我跟我妈……”清宁这么说着。
放学下班都是高峰期,车上挤的很。
三站路就到了地方,挤出来觉得雨又大了。
风吹的散都撑不住的感觉,有伞跟没伞的真没多大区别。干脆合上散拉着毛丽就跑。
进了单元门,毛丽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都是水,“完了!你家住这儿,这可是最早的豪宅型小区了。再把你家踩脏了。”
真说话呢,单元门又响了,毛丽扭脸看,见一穿着杏色泡泡袖竖领衬衫和烟灰色一步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进来了,低头合上伞的工夫看着他们这边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挡住人家的路了,朝一遍退了退。
清宁正在书包里翻腾钥匙呢,“明明塞这儿了?”
毛丽捅了捅清宁:“给姐姐让路。”
清宁朝后退着,抬头一瞧,乐了:“妈!正找不上钥匙呢。今儿不开会?”
妈?
这么年轻?!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哪怕是正装,也觉得特别的时髦。根本就不止那种穿着小西服一步裙然后穿着高跟鞋的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年轻、漂亮、气质特别好,好很有威严。
林雨桐笑了一下,“带同学回来了?”又说她,“是不是遗在路上了。”这孩子从来不是邋遢的性子,放什么东西都井井有条,“敲门吧……你张婶在家……”
清宁刚要应,就摸到钥匙了,“书包夹层破了吧?”
书太多了!来回背着在公交车上挤来挤去的,估计是哪里拉扯的坏了。
说着话,跑去开门。
毛丽有点紧张,跟想象的不一样。这金清宁家一进去就给人一种特别高大上的感觉。
俩姑娘去卫生间冲了热水澡,清宁拿了她穿小的衣服给毛丽,“别嫌弃,家里没有更小的衣服。我弟弟的倒是小,你穿不进去……”
八成新的衣服还是牌子东西,干干净净的,带着香味和太阳暴晒过的味道。
“挺好的。”毛丽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藏的够深啊。不来你家都不知道……”
“不知道啥啊?”清宁打断这话题,“你也说是最早的小区,当年这一片的房价可不高。”
那倒也是。
这叫她稍微自在了一点。
许是因为家里只有女人的缘故,毛丽自在了一些。在饭桌上也敢跟林雨桐说话了。
这姑娘说话嘎嘣脆,“……我姥他们家,那就是住在城里的农民。当年咱们轻纺厂用的就是他们村的地,然后就优先录用村里的人培训上岗当工人。我姥爷姥爷当年都是工人,后来我舅我妈这不是接班了吗?我爷爷我奶妈属于外来的那种工人,住的是福利分房。他们这种,就住原来自己的房子。其实说起来是比外面来的这些条件好的多。我爸兄弟三个,当年跟我妈结婚,就是看上我姥姥家这边是院子,能加盖房子呗。厂里分房子可不容易,结婚了就住那边。用那烂砖头,石棉瓦啥的,搭建的房子。我的天啊,冬天冷夏天热。一遇到下雨下雪,能折腾死人。我都十一二岁了,厂里才给我家分了一个四十平的套间。我上面还有一哥哥,没考上大学,去开出租去了。人家那对象吧,结婚就要有房子。我爸我妈带着我又给搬出来了,给我哥腾房子。还好,住过去没两月,新区长上任了。人家三下五除二的,厂子又活了。还往新城那边搬……”
林雨桐就纳闷:“那边没建好,这边就拆迁了?”
毛丽点头:“嗯呢。都急着呢。这也不怪厂里,好些人都说了。宁肯在村里租住上半年的民房,也得加快速度……”
哦!
林雨桐明白了,这整合的过程,也是每个厂里给自家的职工最后一次争取利益的过程。想在新区那边的房子每家大上那么三五平米,钱从哪里来。他们自己私下拿钱给那边协商。林雨桐是管不了那么具体的,但多出的这一部分钱就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怎么办呢?
利索的腾地,缩短这边的工期,中间空出来的时间也值这个价钱。
不是新上任的厂领导有问题,而是大部分的职工愿意这样。
房子大上三五平,可别小看这点空间,弄个小隔间放张床就能顶大用。
这事上最好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她点点头,却问起了城中村的事,“……住的人多吗?”说这话,给这姑娘夹了两块椒盐的排骨过去,看的出来,这姑娘只夹面前的青菜蘑菇,却格外眼馋这排骨。
“多!”毛丽咬着排骨吃的喷香,“以前是一家一户一个院子,现在呢,一家要是兄弟姐妹多的话,都在一个院子里挤着呢。我家算是好的,我舅舅跟我妈姐弟两个。早些年住一个院子,我舅妈也老不乐意。常不常的闹不愉快。后来我家搬出去了,这才好点。像是我家东邻,儿子五个,都挤在一起。娶媳妇生孩子,一个院子几十口子人。但那还好点,都是儿子嘛,家业都算是有一份。可西邻呢,有五个闺女才添了一个儿子。知道咱城东的地贵了,将来城中村得拆迁吧。结果出嫁的闺女都回来了。西邻那边那大闺女出嫁都快三十年了,如今回来都是带着孙子的。也吵着说房子有她一份。天天打的血海里捞人……还有急着给孩子找对象,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最好一次能生个多胞胎,反正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一场戏接着一场戏,比戏台上演的可热闹多了……”
林雨桐听的若有所思,城中村想彻底改造,那是难上加难。
城市越发展,城中村越是难改造。
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分配麻烦的很。等进城务工的多了,城中村再加上流动人口,管理越发的困难。城东区这样的城中村有多少个?
十七个!
吃完饭,毛丽背着书包跟清宁去她的房间,这才敢问:“阿姨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恰当了。”
清宁摇摇头,“没事,我妈想到工作上去了。她不是在政府机构上班吗?”
毛丽朝外看了一眼,“一样是公务员,我表姨整天的穿的跟老太太似的,你看阿姨,感觉咋这么不一样呢。”
看久了,记忆力一直那样,是不是特别还真没比较过。
写了作业,原以为是两人睡一张床,谁知道人家有专门的客房住。床单被罩枕头套都是哪个张婶亲自给换的。
“长这么大,我还没一个人住过呢。”在自家都是跟爸妈隔着帘子睡的。
张嫂觉得这姑娘憨实的可爱,把这话当笑话说给林雨桐听。
林雨桐点点头,老百姓的日子不容易。早些年为了一口吃的,争东论西的,一家子打的头破血流的比比皆是。如今呢?是为了房子,啥事都闹的出来。
为啥?
还不是因为房子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可能得把大半辈子的积蓄搭进去。
成本太高了。
安ZHI房、廉租F、经济适Y房,都挺好的。但得真的落实到位了才算是好的。
经是好经,就怕和尚给念歪。
弄的需要的人在空里搁着呢,不需要的人却平白的占了。
第二天下班之后,先回家吃饭,然后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穿了运动鞋,她想去城中村看看。
清宁蹭一下钻出来,“微服私访?带着我呗。”
“作业写完了?”林雨桐一边系鞋带一边问。
“在学校都写完了。”清宁利索的穿鞋,“出去转转。您都不算算多少年没带我逛过街呢?”
还真是。
那就走吧。
钥匙手机钱包,这三样带着,娘俩挎着胳膊溜达。
清宁就说:“您要看城中村,这得慢慢逛。”拉着她妈往繁华的地段走。
繁华的商业街背后,都是城中村。外表光鲜亮丽,里面……
林雨桐摇头,好些城中村那偏僻的小巷子里,都有门面房。玻璃门里,是穿着暴露的女人。浓妆艳抹的,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清宁抓着她妈的胳膊一下子给紧了,她一下子明白这些人都是干嘛的了。
出来之后呼吸都急促了,这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阴暗面。
种地养不活人还是给人刷盘子洗碗挣不来一口饭吃?
她不明白。
治安管理,这是她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随后的几天,去了公安局,强调城中村的治安工作。但心里也明白,这种毒瘤跟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不把这个根彻底的断了,就永远也清理不完。
这段时间,晚上放学之后,清宁都是跟着妈妈去城中村转悠的。
这里人口集中,一到下班时间就跟赶集似的,路上人挨着人。小铺子开的一家挨着一家,家家都生意火爆。
不过也确实是脏乱,尤其是下雨之后,根本就没地落脚。
毛丽还问清宁:“那天我看见你跟阿姨在我们村里转悠,干啥呢?给亲戚找房子?”
清宁就笑:“听说城中村晚上的小吃多,随便转转的……”
哦!
毛丽也没在意,可隔了几天,半夜一场暴雨把她捆在家里不能上学之后,她起来跟着姥姥姥爷把院子里的积水往出清理,一出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在巷子里涉水而行。中间那个湿了半身有点狼狈的女人叫她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金清宁她妈吗?
就挺邻居说:“这是区长视察来了。一会子有苦要诉苦,得好好反映反映……”
区长?
说谁?
毛丽瞪着眼睛,被围在中间的,只有她一个人说话,别人都跟着点头附和的,就该是吧。
都知道区长是个女的,可厉害了。
那就没错了。
她捂住嘴,差点叫一声‘阿姨’出来。
再去学校的时候,毛丽就忍不住看清宁。清宁莫名其妙,“你暗恋我啊!”
“呸!”毛丽翻白眼,低声道,“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瞒着你的多了去了。
清宁拍她:“去去去!忙你的去。我这真没工夫呢。”
毛丽也不说破,人家不愿意叫人知道,咱就不说呗。
看着毛丽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转过去,清宁都是懵逼的,然后边上一直都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同桌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嗤’的笑了一声,清宁扭脸:“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男生睡的头上的毛都是竖着,乱七八糟的一团团,“人家都把你的老底子摸干净了,你还发蒙呢。也不知道你的聪明劲到底是用到哪去了?”
你又知道了!
“咋知道的?”清宁一边翻书,一边手也没停,嘴里还跟这边应着话。心里还寻思着,知道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不说不承认,谁爱传就传去呗。
都不知道这算是一心几用。
竖毛同桌白眼一翻:我老子天天下班回来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被上司虐的死去活来,我还有啥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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