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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31)
跟太子的谈话, 没有达到预料到的效果。
不能就说太子优柔寡断,只能说林雨桐和四爷这两个外来者,比起太子来说, 顾及和牵绊比较少而已。
要求每个人都跟她和四爷一般, 这是强人所难。
再者而言,太子有太子的想法。宣平帝的身体情况明显是不好了。他的日子不多了。与其冒风险行危险且被人诟病的事,为什么不耐着性子等一等, 日子已经不多了,等下去就能顺利成章的继承皇位, 为什么要行凶险之事呢?
这种想法能说错了吗?
这么多年都忍了, 再忍忍又有何妨。
在这期间,只要保证储位不旁落,他就赢了。
不用问都知道,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而他会怎么想自己劝他的那些话呢?大概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句‘少年气性’就过了的事吧。
这个年纪的人, 锋芒毕露,但怎么说呢?毕竟是少年人嘛,总是少了几分耐性。
而林雨桐是真不愿意忍吗?其实, 是她跟四爷都隐隐的觉得,这事是没法再忍下去了。
宣平帝在知道自己的身体命不久矣的情况下, 只会越发的疯狂。
一个疯狂的帝王,会做出什么糊涂的选择都不奇怪。那暗处又藏着多少人, 想利用帝王的疯狂呢。
可她和四爷又偏偏不能叫林平章知道真有那么一个好似特别神通的女人存在。就怕一直身体就不好的太子, 跟宣平帝一样被左右了性情。
真要是这样了, 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所以,在说服太子的时候,尤其是在说服太子对付一个年老体弱又明显病入膏肓的帝王的时候,怎么说都是缺少说服力的。
怎么办?
林雨桐皱眉,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如今她对宫里,对那位帝王,了解多少呢?一刀可斩断乱麻,但也得知道这乱麻在哪里。
所有不为人所知的,都是隐患。
她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了,要是太子能动一动雷霆之怒,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可是太子现在动了吗?
林雨桐密诏了三娘子:“有什么动静?”
“往宫里送信了。”三娘子这么说。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等……是办法,但也不是办法。”
三娘子‘嗯’了一声,太子的‘等’是稳妥。可太孙的‘动’却能保证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细想想,孰对孰错,还真不好说。
她就问了一句:“那殿下呢?您想如何?”
林雨桐苦笑一声,随即摇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三娘子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太孙劝太子对皇上动手,太子犹豫不前。如今自己问太孙对太子如今的这种态度有什么应对措施,是背着他干呢,还是逼着他干呢。太孙同样的犹豫了。太孙为什么犹豫了?那是因为太子是他的父亲。一个做过错事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却一直想尽力弥补的父亲。所以,太孙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对太子的态度不满,却从未升起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反之,太子对皇上呢?早年,太子还年幼的时候,想来皇上应该算是一个好父亲。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纵使他有千日的不好,总有一日是好的。太子的犹豫,未必没有这一层的情感在里面。
都说成大事者,不需拘泥于这些‘情感’,但莫名的,不论是太子还是太孙,身上表现出来的这一丝柔软,却叫人莫名的安心起来。
有这么一个懂情义的君王,应该不是坏事。
林雨桐收敛了心神,对太子的那一丝微微的不满和失望烟消云散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都做不到,何必强迫太子去做同样的事呢。
可反过来想,这次的谈话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叫她对太子的认识更近了一步。
“那现在,殿下想怎么办呢?”三娘子含笑问了一声。
怎么办?
林雨桐摆了一下手:“叫我想想,想想该怎么办?”
三娘子微微一叹:“臣等着殿下的召唤。”
林雨桐轻轻的‘嗯’了一声,叫三娘子先退下了。
林恕进来,伺候林雨桐梳洗:“您该早点睡了,打从回来,哪天早睡过?”
林雨桐招手叫林恕道跟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林恕连犹豫都没有,轻轻应了一声,就去忙活去了。所以,还是从北康带回来的人,用起来最得心应手。
这么想着,就喊门外的明凡:“进来一趟。”
明凡不明就里,推门进去了。
林雨桐靠在床头,一副要睡的样子,样子有些疲惫,头发披散着,明凡不敢直啦啦的看,只微微低头,叫了一声:“殿下。”
“嗯。”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坐下,咱们说说话。”
明凡恭敬的坐下,等着林雨桐问话。
结果主子的话还没说呢,那个大咧咧的丫头就闯进来了,她端着托盘,看着明凡的眼神不是很和善,但到底没言语,把托盘放下,从瓦罐了盛了汤出来,给了林雨桐一碗。在林雨桐示意下,也递给明凡了一碗。
明凡有些惶恐:“奴不敢。”
林雨桐端着汤碗就喝:“你尝尝,味道不错。赶紧趁热,喝完我还有事跟你说。”
说着,又是咕咚两口。见明凡端起碗了,林雨桐复又起身,将香炉里的香点燃了,“醒醒神。”她是这么说的。
明凡就看边上嘟着嘴的丫头,没见她有半丝要代劳的意思。这丫头是从北康带回来的,反正从北康带回来的人在太孙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就好像现在,她对于叫殿下亲自动手干活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他只能就认为这是在北康生活的后遗症。想说一句这是不对的,这样的奴才就该拉下去打死。想想还是算了,只要殿下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了。
这么想着,就喝了一口汤,味道确实也还算不错。可还没来得及细细的品咄,紧跟着,眼前好似黑了那么一下。
再然后,身子都有些晃悠。
坏了!
他心里一惊,手里的碗一松就要落下,恍惚间一只白皙修长却又有力的手伸出来将碗稳稳的接住了。
林雨桐笑了笑,看看明凡,又看看房梁上面,这才低声道:“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我要去宫里办点事,你们知道了,万万是不准我去的。只能委屈你们了。”
房梁上的风影一个恍惚,用尽了最后一点意识把自己固定在房梁上才没有掉下去。
而林恕则在屋里上下的看:“你们?除了他还有谁?”
这个傻丫头。
“快点!”林雨桐催促林恕。
林恕把黑色的劲装拿出来,娴熟的给林雨桐换上:“还是赶天亮之前回来的吧?”
“嗯。”林雨桐叮嘱:“警醒着些。”
林恕点头,出了门林谅和添福都在外面。
林谅就道:“我在外面接应。”
没有阻拦,只说怎么配合。
添福叹了一声:“鸾祥居……有老奴在,有什么变故,老奴支应。”
那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带上林谅,就跟回到了北康那些叫人热血奔腾的日子是一样的。
两人对东宫的防卫特别熟悉,想避人耳目的离开,简直是轻而易举。
出东宫容易,进皇宫却难。
大靖的皇宫,本就是个城池。跟北康那种完全是不一样的。进出这一座本身就带着防卫职能的城池,谈何容易。
宫门关闭,连只苍蝇想随便飞进去都不容易。
“这可怎么办?”林谅皱眉:“不好进啊。”
不是不好进,是压根找不到什么地方能进?
找蒙放吗?
可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吧。
林雨桐摆手,“走!去西南角。”
皇宫内,绕着宫墙内侧二十米外,是有一条人工开挖的围绕着皇城一圈的护城河的。河面宽十二米,深五米,引河流之水,从西南角入,在西南角有一人工湖泊,水从湖泊而出绕皇城这一周之后,依旧回归此处,出口在另一个闸口。水流倾斜而出,在西南角进入原本的河道。
河水水流非常缓慢,因着要流经皇宫,所以,有专人每日里清理一遍。
当然了,闸口肯定是不容易进入的,但这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悄无声息进入的地方。
林恕皱眉:“殿下,行吗?”
“我试试。”林雨桐低声道:“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见过皇宫的地图,你无需担心。在我出来之前,找套干净的衣服给我替换。”
说着,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深秋本已经很冷了,如今一进水里,更冷的叫人浑身发抖。
顺着水流游过去,水底下黑漆漆一片,只有水流能确定方向。大概游了十多分钟,划水的手碰触到一个东西,像是某种金属的材质,应该属于硬度比较大的类型。如今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没时间细究。
但是,这肯定就是闸口了。
金属网的闸口。
正想怎么切断这玩意,却不想,轻轻的一拉,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不对啊!不应该啊!这玩意要是能轻易的拉开,这进皇宫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一些。
又摸索了几下,指尖猛的一疼。
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林雨桐小心的又摸过去,等摸到拧起来的铁丝之后,心中一动。
这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被人剪开过。这一截拧起来的铁丝,就跟锁子一样,将开口暂时固定住了。至少检查的时候不是很轻易就能被查出来。
这拧起来的铁丝极为纤细,别说林雨桐能拧开,就是换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只能稍微用力,也能拧开。但要是想要拉扯断,可不容易。
摸索了一番,就给拧来了。整个金属网就跟一闪大门似的,直接洞开。
林雨桐进来,又把网子合上,用那铁丝再轻轻的拧上去。
这才冒出水面上透气。
宫里可不比外面,这护城河岸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值房。有专人巡逻的。
每晚随机的抽取一位大人,监管此事。
所以,一进宫,就会发现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林雨桐在水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这一片是湖,湖水里养着锦鲤,湖里种着莲藕。秋里的莲藕,荷叶都已经干枯了。稍微不小心,就会发出响动。
林雨桐在水里,都能看见湖边提着马灯巡逻的禁卫。
她在水里默默的数着,找到他们巡一圈的频率,这才抓紧时间,插着这个空档迅速的上岸。
上了岸就更冷了。
林雨桐直奔御膳房。
这里离御膳房最近,那里十二个时辰都不歇火,最要紧的是,这里是人员出动最频繁的地方。夜里叫吃的人多了去了。
混进去,找了个房间,是一大排的大通铺。
一半睡着人,一半还空着呢。只怕空着的位置上的人是在值夜。
林雨桐进去,翻找衣服,换衣服,有人睡醒也不过是嘀咕了一句,骂了一声什么,又去睡了。
不用问,这是把她当成值班的那一拨人。御膳厨房嘛,弄脏了衣服,弄湿了衣服,回来换一件是常有的事。
换到衣服,低头缩肩的去了热水房。这里是提供禁卫和太监宫娥用水的,来往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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