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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在一边就道:“合该奶奶来劝劝我们奶奶。”又说王熙凤:“珩大奶奶这说的才是真真为奶奶的好话。”转脸又对着林雨桐,带着几分解释的意思:“平日里,我也总劝一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可偏偏没一句听的进去。”

林雨桐就笑了笑,虽不赞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却真心劝了王熙凤一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王熙凤觉得这话对。可反过来想,难不成能用银子却偏不用银子去解决的……反倒去怄气的人,在人家眼里说不得只当她是那没银子使唤的。想到这里,便不由的道:“罢罢罢!多大点子事。以后每月,从我这里给大太太送十两过去,就说是做儿媳媳妇的单孝敬的便罢了。往常打赏下人,也不止这个数!可只怕给了银子,那边还不落好!”

“你难道是为了叫她落好的?”林雨桐就说:“她拿了钱,必是不好平日里当着人的面再与你纠缠的。花银子买了耳根子清净。至于她觉得你是好是歹的,你在意?”

这么说倒是叫人觉得舒畅了几分,只当是打发那犯人的哈巴狗儿。

说着话,就去见了贾母。

贾家女眷带着宝玉,连同薛家母女都在。这个过来贺喜说见过举人娘子,那个又来贺喜,说是要讨赏钱,好不热闹。

贾母佯怒:“还倒你把我这老厌物给忘了呢?”

林雨桐忙笑着上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坐过去挨着贾母,把钱氏的事挑拣了些说。也不全是编造的,住的近了,当然知道钱氏干的那些个没法叫人说的事了。之前只是假借她身子不好,这就是个托词。谁知道之后她自己就真当自己身子不好的闹腾,贾数陪着倒也罢了,贾数不陪着,那不知道能生出多少事端来。原本跟余家置换了庄基地的姑子庵,里面住着两个姑子。年纪都不小了,一个五十多了,一个也有三十多岁。后来搬过去之后,收留了一个二十多的妇人,这妇人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姑娘,说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想暂时在庵堂栖身。俩姑子就叫住下了,平时这妇人也帮着做些苦活。贾数从别院去玄真观,得路过这姑子庵。一次两次还罢了,时间长了,站在自家院子里假山上的亭子里朝外目送贾数的钱氏就心里犯嘀咕了。说老爷这是奔着玄真观去的还是奔着姑子庵里那小妇人去的?越想越是不对,于是,在庵堂里的姑子上门找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央求人家问问那妇人的意思,可是愿意来家里做妾。贾数限制她出门,不叫她见其他人,但是跟出家人一起讲讲佛法,倒是允许的。谁知道就闹出这么一桩事来。那妇人哪里有不愿意的,钱氏竟然还承诺人家,只要愿意来,她的姑娘就是府上的小姐。于是贾数回来就多了一个妾还有一个妾带着的继女。

这可把贾数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给憋死。

最后,还是林雨桐给了那寡妇二十两银子,又有庄子上的管事过来说亲,把这寡妇说给了附近的一户庄户人家。那家也小有家资,家里七八十亩地,镇上还有个小铺子。女人死了,家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那家的小子都十二三了。这个亲事说的是把寡妇说给当爹的,把寡妇的姑娘说给那家的小子。两家合成一家,因着俩孩子将来结亲,这中间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嫌隙,再是亲密不过的一家人了。林雨桐见人家着实都欢喜,才算是放心了。

这些个事,在四爷那些大事面前,那都不叫事。结果就是钱氏在园子里困着吧,姑子也不许见了。往后谁都不许靠近钱氏,贾数这是气狠了。

林雨桐低声跟贾母说呢,其实边上的人都能听到一点。

这些个糟心事,还得儿媳妇来处理。碰上这么一个婆婆,贾母都没法挑拣林雨桐的不是。

林雨桐就道:“病的也古怪,上来了就跟要命似的。这好了呢,性子又左。”

贾母叹气:“出身那样的妇人,只知道盯着男人家……以前你公公病着,她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如今你公公好了,她这是慌了。要是你公公一直躺着,她万万不会是如此的样子。”

就是这个道理。

反正因为这个烦心事,把贾家对这两口子的不满,给冲散了。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整个冬天,林雨桐过的其实都挺清闲的,除了应付贾家,再就是关注一下自家的作坊和铺子。入了腊月,邵华也生了。林雨桐亲自去照看的,生的并不困难。头一胎就养了个小子,生下来就七斤重。余梁喜的什么似的,找四爷这个中了解元的姑爷给取名字。

四爷取过多少名字了都?

真都不知道该怎么取了。这边才说要想想,得找个好字,结果贾政知道信了,叫了余梁去,给孩子取了名字了,叫‘怡’。

余怡。

这名字怎么这么别扭呢?

林雨桐就问余梁:“咱们俩都从了‘木’,下一辈该从什么?”

金木是火土的顺序,自然是从水了。

余梁赶紧道:“泽?”

余泽怡?

有没有好一点?

四爷都不想说话了,取名字哪里有这么取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现在对名字没那么深的执念,什么影响人的一生运势之类的,他也不怎么信的。叫什么都行吧!

于是,稀里糊涂的,这孩子就叫余泽怡了。

孩子出生了,余梁带着媳妇孩子就搬回来了。事情也都平稳的过度过去了,那边以前收了礼的上司就叫了,有好的职位空悬着,来吧。

反正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兵部现在其实空出来的位置挺多的,但想拿到好位置,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些低阶武将住的紧挨着宁荣街,还问余梁呢,说你背后好大的靠山,怎么不去投靠?

余梁就笑:“我是个担不起事的,还照着以前的差事,拿着皇粮不当差是最好了。”

这上司就笑,“你啊你,都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余梁拿了银子给人家活动,也得了不少消息。过来跟四爷和林雨桐也说了:“……忒的胆大,说是三五千两银子求上门去,便能给谋个好差事。”

说的是贾赦那里,求贾赦办事的人多,花上三五千两银子,大致就能谋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可这兵部空缺,并不是真的好去处。太上皇和皇上你争我夺的,今儿上去,难道明儿就不被踢下去?到时候财也失了,官也丢了,那才是真的坏菜了呢。

可显然大部分不这么想,过了年,没出正月,余梁就想低调的给孩子做个满月。

结果好家伙,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四爷在外面帮着应酬,林雨桐在里面帮邵华招待这些夫人。多是武将人家出身,是知道余家跟贾家的关系,又勉强跟余梁算的上是同僚,这才借着孩子做月子这样的喜事,上来道贺来了。

等把人送走了,四爷和林雨桐是不能忙着走的。

余梁叫杜有财把礼簿拿出来,“看看这有多少是认识的,多少是不认识,之前连听过都没听过的。”想叫四爷帮着拿主意。

林雨桐坐在一边瞅着上面的名字和礼金礼品,直咂舌:“都舍得下本钱。”

紧跟着,林雨桐就发现四爷的手顿了一下,她顺着四爷的手指看见一个名字——孙绍祖。

余梁发现了异样:“认识这个人?”

四爷只说:“仿佛是听谁说了一耳朵。”

余梁就皱眉,“孙绍祖?”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还是里面哄孩子的邵华道:“就是巷子最里头的那家子。刚死了老婆的!听总旗家的嫂子说,那家的老爷可不是个好性儿,打起人来不管是老婆还是丫头。都说,那家的老婆是被生生折磨死的。”

余梁就说:“听那些人嚼舌根。”

邵华有了儿子,好像声气也不一样了:“那可不见得。早前我还见过一面,瘦的跟什么似的,脸上还带着乌青的痕迹……”

林雨桐就赶紧说:“别来往便是了。”

余梁被这账目给吓的:“回头我准备同等的礼,找借口还回去。这玩意可真是沾染不得了。”紧跟着就摇头:“贾家这是……”

未尽之言,谁都没说,但谁都明白。

余梁在这一瞬紧迫了起来,得在贾家倒了之前,自家给立起来才成。

这边的事情刚了,还没出正月十五呢,林雨桐接到黛玉叫人送来的消息,林如海要进京了,已经动身了,在月底一准能到。

来了又如何?

是自己能去见,还是四爷能去见?

知道他是干嘛来的,怎么着也得避嫌啊!

至于自己跟林如海之间,一世的父女缘分,自己尽力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如今……就这么着吧。

只是怅然了一瞬,就该干嘛干嘛了。告诉黛玉打发来的人,说了一声知道了。又叫人顺便把春茶捎带过去。另外又给了一匣子玉石的戒指和坠子之类的小东西。都是雕琢那些碎玉剩下的零碎,做的精巧了,叫黛玉拿着赏人玩去便是了。

却不想叫给黛玉送了这玩意,刚巧就碰见湘云也在贾家,又住在黛玉那里。见了东西便道:“桐姐姐怎么一样的姐妹,还两样对待。难不成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原就比我们这些野丫头尊贵几分不成?”

她是说笑着说的,却把黛玉给说恼了:“整日介把野丫头野丫头的挂在嘴上,到底是几个意思。总说我爱辖制人,却不想你比我更会辖制人。一句野丫头,就把人辖制的再没有不应你的!什么一样的姐妹两样对待,这话真真是可笑。谁人没个亲疏远近?论亲,我跟桐姐姐是嫡嫡亲的俩姨姐妹。我们都是那寄人篱下的,靠着你们公侯府邸过日子的。原就比别人多亲近几分,这又哪里碍了姑娘的眼?要论疏,旁的不论,只说姑娘可曾见过桐姐姐。人家不知道你是谁,又不从跟你见过,更不知道你就在府里。如今捎来一匣子的物件,也不过是借着我的手,谢谢家里这些能干的姐姐嫂子们的,偏在你眼里,反倒是个罪过了?人人都说我清高,惯是目下无尘的。如今才知道了,这再是清高,再是目下无尘又如何,左不过是权贵一句欲加之罪罢了。姑娘编排了我便也罢了,只何苦连累人家。她赠与我,原是她的好意。我受着东西,是我们之间的情分。倒是不知道姑娘是几个意思?这样的情分在你的眼里,难不成都成了阿谀奉承?”她冷笑一声:“姑娘快快离了我这里,我是那惯爱听奉承话的俗人,可不敢玷|污了姑娘去。”

说着,只背过身子,再不言语。

当着一屋子丫头的面,湘云瞬间就红了脸:“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来这么大的气性?她就是你的姐姐妹妹,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我是那外来的野丫头……”

“休再说什么野丫头的话。”黛玉扭脸:“你既总说是野丫头,我是大家小姐,那还不速速的离了我的眼前……”

“罢罢罢,我就是那惹人嫌的。”她说着,就站起来,一把将梳子给摔了,落在地上,瞬间成了两半。那是一把象牙的梳子,虽不是什么大家手笔,可等闲几十两银子也买不来。

黛玉原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性子,这会子也不由的冷笑。

看着她一边叫翠缕收拾东西,一边嚷着这就家去。

她也不言语。等到丫头们拉着扯着,把人拉扯走了,黛玉才跟身边的嬷嬷道:“原来嬷嬷的话是对的。”

这些教引嬷嬷哪个不是人精子,这会子只笑了笑:“……家里拮据,可这摔打起东西来,再是没有心疼的……”

梳妆的东西,她是带着的。她自己桃木的梳子不用,偏爱用黛玉的梳妆匣。用了也便是用了,这如今把东西摔了,又当如何?

黛玉看着断了的梳子:“罢了罢了!我原道又是一个跟我同病相怜的人呢,总也想着人同此心……却是我误了……”

两人这一闹起来,闹的贾母就知道了。

林如海进京就在眼前了,却偏偏的闹出这样的不愉快。说是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的,可黛玉好糊弄,林家的下人不好糊弄。人家怎么想,哦!我家的姑娘就是来叫人欺负的?

湘云哭的什么似的,要回家,宝玉搁在一边陪着掉眼泪,说一些‘妹妹必不是这样的意思’的话,替黛玉辩解。黛玉本看着贾母的面子,那边叫人了,说是彼此陪个不是就算了。偏生到了门口了,听到宝玉这样的话,黛玉扭身就走。回了院子就不出门。

嬷嬷去回贾母,也不说史家姑娘的不对,只说是:“才吃了饭就闹起来了,不料又给吐了。这一年来都没有过的事,谁知道又犯了。”

说身体都养好的,一直没不舒服的地方。可偏偏的,吵了嘴,就吐了饭了。

显然,是气的狠了。

王夫人赶紧叫王熙凤:“去请太医,可千万别给耽搁了。”

那边邢夫人也说:“姑老爷眼看就进京了,这孩子又病倒了。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疼的,赶紧去……”

那边黛玉不见人,贾母又叫人把林雨桐请来,嗔怪道:“都是你那一匣子玩意惹的货。”

史湘云只躲在贾母的怀里不出来。

林雨桐就道:“不过是些小玩意,顺手叫人捎回来给林妹妹,叫散给家里的姐姐嫂子们的。真真是怪我,那么点子东西,倒是害的妹妹受了一场气,我去瞧瞧她去……”也没搭理史湘云,径直走了。

去的时候,黛玉却真的在收拾东西,她瞧着林雨桐笑:“父亲要京城来了,想了想还是回老宅安置。瞧着把屋舍收拾好,等着父亲为好。”

湘云吵着是假走,黛玉不声不响的却是真要走。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了:其实,黛玉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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