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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雨园中流光天影,阿阮迷迷糊糊坐在香案前,坐在她右手边的岐王用手肘轻轻撞她一下,“快看,表演已经开始,那个大力士来了。”
阿阮抬头,粉嫩的脸上立刻布满吃惊,这不是适才在宫墙根下见到的那名男子吗?
但是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脸……她是不认识的,鼻梁上并没有那颗黑痣。
她有点奇怪,伸出小手挠了挠脑袋。
“嗨,你在想什么呢!”岐王又撞了她一下。
“哎呀,你不要老是动来动去的好不好?”阿阮又握起小拳头回砸他一下。
他们的这一小小举动全数落入皇帝眼中,但他目光又转向场中央,蒋函的哥哥看起来魁梧极了,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祭祀用的青铜鼎,闲庭信步地就走到场中来。
众人止不住暗暗发出惊叹之声,连皇上的脸上都有些微微变色,看样子对他的表演很是期待。
“皇上,小人名叫蒋学,乃是吏部中书舍人蒋函的兄长,本人没念过啥书,万万没想到这一生居然有幸能够见到皇上,真是天赐的大恩啊。”他感叹地说道。
众位朝臣与皇族闻言脸上都露出笑意,他当着这众多人面拍了皇帝好大一个马屁,虽然多少显得粗俗,但对皇帝而言,却十分受用。
蒋函走到台上,看向皇帝说道,“我兄长过去没有读过什么书,母亲靠着一些微薄的收入,将我们兄弟俩拉扯长大,很是辛苦。母亲用她全部的收入来供我读私塾,我又有幸得到州郡长官的赏识,才被送入京城考取功名,才得以见到更大的世面,甚是目睹圣颜。说起来,我能有今日,全赖兄长与母亲的悉心栽培。”
他说到后头有些哽咽,语调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场众人闻言,几乎都被他的真情实感所打动。
“兄弟,你可切莫流泪,这可是大喜的日子,皇上肯赏脸给咱个机会表演,咱可千万不能砸了场子。”他说得话糙理不糙,众人听闻又忍不住乐起来。
皇帝左手里一直握着酒杯,微微抬起,含笑说道:“可以开始了!”
因为他瞥眼留意到阿阮,正张着大眼呆呆地看着他俩说话,显得很是沉闷,他便催促蒋学快些进入正题。
谁知道这蒋学还真是天生神力,他这般说话,右肩上便一直扛着那个大鼎,听闻皇上叫他开始,他右手便握住大鼎一只耳,甩手将其抛入空中。
众人大惊失色,目光都随着飞起的大鼎看入空中,只见这大鼎在空中转三个圈,又霍地落下。
大鼎足逾千斤,一般人被砸中,非死即残不可,众人真心为他捏把汗,只见那大鼎从空中直直落下,呼呼带起狂烈风声,在众人惊叫声中,便看着它向蒋学头顶砸去。
女子忍不住尖叫,便连一直呆滞的阿阮也伸手按住小嘴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看大鼎重重砸上蒋学脑袋,她吓得尖声,忙捂住自个儿眼睛。
谁知就在她捂住眼睛片刻,场中又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阿阮小心翼翼拉开手指一条缝,大惊失色,只见那枚大鼎并未如预料中的将蒋学脑袋砸穿,或是将他脑袋砸进肚子里,而是那枚大鼎就那样安安稳稳地落在蒋学头顶。
他正叉着腰,双腿弯曲,顶着头上大鼎转圈儿,众人惊讶万分过后,是巨大的欣喜。
站在空地边儿上的蒋函看到哥哥在宫中如此受欢迎,也着实为他高兴一把。
蒋学玩儿鼎的花样儿有许多,不时地将鼎抛入空中,用肌肉虬结的右臂撑住,一时又换左臂、右腿,左腿,甚至在脚尖上颠来颠去,玩儿起这个鼎来,就像在玩儿一个小小的玩具,丝毫不费力。
众人眼球都几乎被他身上这个玩得团团转的大鼎引着走。
坐在西首的阿阮看到高兴处忍不住双手拍打,咯咯笑得高兴。
坐在他右边的岐王十分欣慰地一边看蒋学玩儿鼎,一边剥开一颗橘子,伸手塞入阿阮嘴里。阿阮便一边嚼着嘴里的橘子,一边高兴地看表演,一边拍手嘻笑。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目光不由得转到她身上,看到这举鼎人能哄得她这般开心,他心下便有了叫蒋函的哥哥在宫中供职的打算,后宫设有梨园,那里有许多的歌舞伎艺人,领着皇帝发的皇粮,她们可以安心地在梨树下钻研技艺。
蒋函这些年为他办事兢兢业业,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想要他无后顾之忧,专心为朝廷办更多实事,便想着要安顿好他的家人。
这般默默思忖着,他端起手中酒杯,将杯中酒水慢慢饮下。
然而千算万算,他未算到这事态的发展猛地走向岐路……
正当所有人看蒋学玩鼎看得高兴,蒋学却突然之间目露凶光,举起大鼎,猛朝皇帝掷去!
全场哗然,所有人几乎都没防备,眼睁睁看着那青铜鼎以极快速度向坐在人众中央的皇帝砸去,众人却已全然呆滞。
蒋函的脸色立刻煞白,还未回过神,余光中便见一柄匕首追随飞驰的大鼎而去,直指皇帝!
这不仅出乎众多朝臣与皇室子弟的意料,就连皇帝也微有迟疑,当他发现自己身体已完全被那枚大鼎的阴影笼罩之时,已是迟了!
大鼎直朝他砸下!
“皇上当心!”还是一直护在皇帝身旁的杨炎凉与苏皖柔眼疾手快,几乎是在同时猛地拉皇帝一把。
李弘竣警醒,身体迅速向右滑出。
“嘭”的一声,烟尘四起,重逾千斤的大鼎直直将皇帝座下的龙椅砸了个粉碎,然而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谁知他抬头,却发现一枚匕首紧随其后,直直向他面门上刺来!
这时,场中响起一声不管不顾的尖叫,“九哥哥!”
声音娇嫩中被撕裂,显是叫的人很情急,阿阮眼看九哥哥便要被那柄匕首刺伤,她心急起身奔跑过去,只因跑太急,踩住裙子绊倒,扑个狗□□,脸上沾得满是泥土。
或是听到她声音提醒,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身形一动,那柄匕首几乎是擦着他锦衣飞过,直接拉出一道口子,“哆”的一声扎入龙座后头的屏风上,还穿出去飞了老远。
皇帝惊魂甫定,迅速自地上站起,此刻场中已乱作一团!
众人已纷纷离席,东倒西歪地有人藏在香案底下,有的与周围人抱作一团,头上珠钗乱迸的嫔妃们惊叫连连,手揪手挤在一起,宫人们也慌得四处逃窜。
皇帝目光冷静迅速从场中一扫而过判断形势,只见蒋学凶神恶煞朝他直直冲杀而来。
反应最快的杨炎凉当先挺身站在皇帝前头,“护驾!护驾!”他凄厉的声音盘旋在上空,苏皖柔也忙得自榻上站起,抢在皇帝前头。
站在皇帝身后的四名带刀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皇帝护在中央,只是李弘竣的目光立刻注视到扑在场中的阿阮身上,眼见那蒋学大步走来,便要碰上阿阮。
他心下惶急,推开站在前头两名侍卫,想迅速上前将她扶起,只是忽然自四周又涌出许多带刀的黑衣人,将他、杨炎凉、苏皖柔与侍卫们反而团团围住。
皇帝止步,站于主位之上,目光扫过这些人,不动声色。
站在身旁的杨炎凉却是满脸震惊,这些叛贼可是何时混入宫中的?
苏皖柔眼看妹妹阿阮扑在场中,想要上前搭救,却被负责护驾的侍卫们紧紧挡在里头。
惊呆的岐王这时正站在自个儿香案前,发现那名凶手已逐渐接近阿阮,猛地警醒,朝阿阮奔去,只是还未奔出数步,身后便涌出十数名黑衣人,手持刀剑向他砍杀过去。
岐王有些武艺,身体素质也极好,当下从香案上抓下瓜果,向这些黑衣人怒砸,片刻后他们乱舞的刀剑上就插满苹果跟香蕉,都纷纷发了呆。
看他战斗得甚是艰难,宁王一袭白衣从人众中走出,手中玉笛点杀数名黑衣人。
阿阮眼见着九哥哥又被许多恶人围住,情急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地想向他奔去,谁知感到身后忽然一股劲风袭至,她眼中倒映皇帝远远穿过人群望着自己时焦煌的眼眸,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整个人就被身后之人重重绑住。
她尖叫一声,剧烈挣扎,身后男人狠狠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她身体牢牢控制在自己身前。
“护驾!护驾!”杨炎凉还在大声叫唤着,便从近处岛上的三宫六院赶来三十来名太监宫女,只是这些人并非这帮叛贼的对手,还未近得身护驾,就被手起刀落一一砍杀。
“护驾!护驾!”杨炎凉几乎是声嘶力竭地频频大喊!
此刻,潜伏在四周的大内侍卫,突然从草从中一拥而出,将围住皇帝的二十几名叛贼全部杀死。
大内侍卫们肃清政敌后,将混乱中间一抹明黄迅速围在中间,回头纷纷撤出新的刀剑,警惕地盯着四周,看是否还有贼人隐没于四周。
皇帝转眼看向场中央,此刻阿阮正被控制在蒋函哥哥蒋学的怀中,而岐王也在宁王的帮助下,将围困他的黑衣人全数杀死,他自己身上亦中了无数剑,血流不止。
宁王扶住整个身体都在摇摇欲坠的岐王,两人带伤倚在旁边屏风上。
皇帝看他们一眼,便又闻阿阮大声:“你放开我!”在那人怀中苦苦挣扎。
蒋学冷笑,“皇帝,你的死期怕是就在今日,哈哈哈!”
他仰首猖狂大笑……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适才在混乱中被重伤的蒋函,抚着自己流血的腰部想要走向蒋学。
“谁是你大哥?你认错人了!”蒋学傲然说道。
脸色已然煞白的蒋函不解,看到这人脸上只是冷冰冰,并非过去那个十分关怀他的温厚的大哥,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要刺杀皇上,便有些止步。
“你们还藏着做什么!还不出来一齐杀了这狗皇帝!还有这帮朝臣、美女、还有这天下的蛀虫们!”蒋学不知是在对谁下令。
忽然就又从四周灌木丛中奔出许多刺客,迅速将朝臣、皇室、嫔妃全部都控制住。
这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不知这些叛党是从何时潜藏在这里的!
看似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皇帝看目前情势,刚刚扭转向他这一边,一时又倒向这些来历不明的叛党。
这时阿阮还在他怀中,见她费力扭动身体,只是这举鼎人何其魁梧高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若再这般固执地闹下去,怕会有性命之忧,因为不知何时这名举鼎人便会被触怒。
他正与皇帝进入僵持阶段,情绪躁动,眼下最该稳住局面。
“你是何人指使而来?”明知他不会说,皇帝仍是这般问。
举鼎人冷笑,手中匕首指住皇帝,“当然是来杀你的人!”
“哥哥切莫胡言,这可是杀头大罪!”已被刺客困住的蒋函望着哥哥凄厉大声,“母亲还赖你我兄弟二人照料,你不可大意,受人蛊动,说些虚妄的言论!”
然而身后刺客立刻往他膀颈上重砸,他痛得当下弯腰,再也说不出话。
“堂堂皇帝,试问你登基三年,又做过多少昧尽良心之事!只怕这全天下想要杀你之人,远不止我一个!”举鼎人冷笑,感到怀中娇小女子剧烈挣动,更是紧紧扣住她身体。
俨然皇帝身周侍卫与听命于蒋学的刺客们形成对峙局面,那便只得大人物出来谈判。
皇帝冷眼盯住阿阮,向举鼎人说道:“你除要杀朕,可还有其它目的?”
“并没有。”蒋学冷笑,低头看一眼仍是在怀中不住挣扎的阿阮,“我知道这小妮子对皇上你有多紧要,所以才先擒住她,你便会就范!”
朝臣、皇族子弟与嫔妃们震□□色,他们想要动身护驾,苦于自个儿被这些黑衣人绑着,刀还架在脖子上。
“说出你的条件!要怎样才肯放了她!”皇帝问,脸上阴冷。
“不!九哥哥,不要听他的!”阿阮无力地阻止。
此刻他俩中间隔了许多散乱人影,她只能勉强从人群的间隙看到他镇定的眼神。
“哼,臭娘们儿,你再叫,我这便杀了你,免得扰得老子心烦!”他举起手中匕首,就往阿阮脸上比划,慌得她避开脸,声音哀凄,“不要!别碰我!”
“呵!这般白瓷样儿的脸蛋,划伤岂非可惜?”这话蒋学是有意对皇帝所言。
李弘竣便推开挡在身前护驾的侍卫,走上前伸手向那人制止,“不要伤害她!你心里有怨气,大可冲朕来,但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朕会将你五马分尸!”
皇帝凛然勃发,众人见他毫不犹豫走过去,都是一阵胆寒,立刻有大臣出面阻止,“皇上不可!”
出言阻止的大臣立刻被身后黑衣人狠狠教训,痛到当下流泪。
“哈,我当然不会伤她,只要这人质在手,还怕你皇帝不肯就范?”举鼎人大笑,转瞬又傻眼,但见皇帝直直朝他阔步走来,脚下并不停步。
“皇上!危险!不要再过去!”杨炎凉也跟着走出侍卫保护,追在皇帝身后唤道。
大臣都吃惊得张大眼,怎料在这危急关头,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的时侯,皇帝竟是直奔阿阮而去,并不顾及自身安危,也不将他们的劝阻听入耳中。
举鼎人眼见皇帝向自己步步逼近,他这下有点着急,“你站住!”
手里匕首先是向皇帝一指,见皇帝根本不听,他慌乱中又把匕首紧紧比在阿阮脸上。
果然,皇帝止步!
皇帝眼色冷冷盯住他!
“再敢靠近一步,我便立马杀了她!”举鼎人红着眼要挟,显得被皇帝的气势逼迫得有点慌乱。
“既是冲朕来的,那便不要伤及无辜!”皇帝道。
举鼎人眼眸冷酷,冷笑,“可以,我不伤他,那你要按我说的做!”
“皇上不可!”知道准是无好事,有几名朝臣大声劝止。
皇帝转眼,见诸人脸上神情焦急,他不理睬,转眼看住举鼎人,“做什么!”
“九哥哥……你别!”阿阮声音已变得缠柔,试着挣扎。
这回举鼎人并未手软,立刻反过匕首,柄部重重撞击她脖颈,痛到阿阮当即垂泪,身体软得便有点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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