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罚俸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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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郁华又是一愣。

“这个……为什么是我？”郁华不禁问道，眼睛眨巴了两下。

“不光是你，还有你步师兄。一来其余几个师兄都有些事，二来皇后昨日才提过你。”那人抿唇说道，目光未落在郁华处。

郁华被他那句“皇后昨日提过”给唬住了，没想到皇后那贵人还记得她呢！

“是，郁华谨遵师尊安排……”她其实想说她能不去吗？那皇宫里头岂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进去呆多久就要提心吊胆多久。

“为师这几日还有得忙，你自个儿多注意学业，你今年已够格参加年考，可别到了年考考得一塌糊涂。”燕祗皱眉道。

“……”郁华不知他这句是特指什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到底是不想她做些不相干的吧，比如“夜会情郎”？

“是。”有种痛苦叫反驳都不准，只能点头。

燕祗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回头离开的时候又想自个儿是不是太严肃了？她会不会很讨厌他？

背地里还把他拿着骂上一通解气？说他老古板，老顽固，只会督促她学业？

燕祗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再想下去，就想到郁华厌烦死他，还恨不得不见他！

他逃也似的离去，一出门就唤来孤鹜。

他也不想的，可既然她被逼奉旨读书。他不能不给圣上一个交代，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可是一想到郁华会讨厌他，他心里就好生堵！是躺着一团棉花吧？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主子刚刚来的消息，御史台那处好像得了大案……”

等回了书房了，孤鹜躬下身子小声说道。

“嗯？”燕祗一顿。

“说是威远将军，军营纵酒，他手下的几个官员喝醉了打翻了油灯，一把火烧了几座营，好在无人员伤亡，只是粮草全烧光了，预计七千多两银子。”

“威远将军？是哪个威远将军？奚后她娘家兄长的侄子？”燕祗挑眉问道，神色顿时变得严肃。

孤鹜点头：“正是。圣上如今还不知，御史台那出刚得了案子，夜大人就派心腹过来通传了。”

燕祗抿唇，“圣上这会儿恐怕也知道了，不知是何打算，这个恐是要闹出些事……”

长长的拖音，显示出他的沉思。

“派人手，关注一下，再联系一下长天。”

末了，燕祗再道：“这等事情，如今还不好说，参的肯定有，等人起头了，你再联系封拓，他那里找人参一本，本王这头再看情况！武官醉酒，本是军令不允许，这会儿还烧了营，这事大了，且等圣上那里下来消息！”

“是，主子。”孤鹜领了命便自行退下了。

燕祗坐在书案前，依旧在想威远将军醉酒的事，奚后大兄此子生性骄纵，奚氏一门皆文臣，只是此子武艺了得，生来大力，早些年圣上听说了，觉得十分讨喜，就拜了威远将军，初入军营的那些年，奚不凡也为一些老将瞧不起，若不是他为奚家的人，那些人才不会听他半句。

可是那奚不凡当时可不干，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番整治下来，竟是让军营里头的老将服了软。又过了几年还立了功。

本想着这人年少有为，怎料好好的又传出这事，虽说曾听说奚不凡爱酒，也不至于在军营里陪着那些副将们纵酒吧？又何故放纵那些部将一把火烧了粮营呢？

奚不凡这前前后后的行径相差甚远，无疑是让他起疑的！

所以方才孤鹜禀告的那会儿，他就猜到里头可能另有隐情。

总之这事情赶在这节骨眼上，过几日宫中正好有芙蓉宴，这要奚后怎生能好好主持？不过这也说不准。

燕祗没再多想，许是着实累了，眼皮将一闭上就沉睡过去。

他坐在轮椅上都能睡着，郁华若是晓得了又要诧异了。

·

果不其然第二日威远将军奚不凡军营纵酒，火烧粮营之事已闹得百官皆知。

早朝时候就有谏官递上折子，率先参了奚不凡一本。

谏议大夫之人多是不怕死的，朝中谏议大夫也多暗地里归为各党，朝堂之上也多有谏议大夫等人发生口舌之争，这也屡见不鲜了。

而圣上对此事表现的出奇的平静，等谏官说完他微颔首后只道此事改日再议，便退朝了。

如此众臣们都心知圣上今日是不打算给威远将军定罪，到底是碍着皇后这头也不好处置了吧！

金銮高台龙椅上的圣上已离开。

众臣面面相觑着，一路出殿，一路有人小声议论，等出了殿，议论声更大了些儿。

宫人推着燕祗离开，离开时他余光瞥了一眼武臣之列的封拓。

二人心照不宣，近日又要芳园一会了。

这日早朝后这事就在长安城中老少皆知了。

一时间早与奚家有嫌隙，或者暗地里不满奚家的人向圣上进了折子，连着御史台处就收了好些个弹劾的匿名贴。

皇宫之中的消息更是传得飞快，很快就传到坤淑宫。

“岂有此理，奚不凡是本宫瞧着长大的，虽说是骄纵了些儿，也不至于做出此等荒唐之事！这其间定有隐情！”奚后得知此事后大怒，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家侄儿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她那侄儿上任四年不曾出错，缘何到了现在就恰巧出错了呢？

“你且去瞧瞧圣上那头怎么说，趁着这会儿圣上的话还没有下来，你去给本宫哥哥带话，我要知道那日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全部的过程，这会儿奚不凡是被禁足了，他爹也是落在了人眼皮子底下，你要他娘亲寻个时间来见本宫！”奚后向着身边的嬷嬷说道。

“是，娘娘。”那嬷嬷脸都急红了，汗水一个劲得往外冒着，现今还有些热，主子一生气便觉得这屋子里头稍微有些闷人。

虽说现在也不是特别热，可长安也不比早些年他们在燕南的时候凉快。

这一动怒，奚后也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唤了人来要沐浴。她心底想着这会儿谪仙台的那位，定是等着看她的好戏。她便偏不找自个儿两个儿子，这会儿她侄儿奚不凡出了事，多少人巴巴的望着二王插手，再等着二王出错，一道帖子再参二王一本。

这不，芙蓉宴近了，看来这场宴会要闹些事儿。

总之，娘家的事情她自个儿处理了，若是真不行便随他们将那奚不凡怎么着，只要不整没了，他爹娘不在她跟前来闹，她觉得问题不大！若是给牵扯上她的阿禩，她可不依不饶了，即便是亲侄子，也得痛下狠手了。

奚后这会儿沐浴都是心烦意乱，想到这里又不得不警惕了，竟是在坐在浴桶里头，还命宫人唤了她贴身女官来。

“你……你且去给二王带话，叫他莫要插手他堂兄这事儿！”奚后面色很不好看，开口的时候都是发着颤音的。想到平日里燕禩同奚不凡在外人眼里头虽说不是很亲近，但燕禩到底手中握着些儿兵权，他和奚不凡难免常常接触，怎会儿出了这事，真心让她心急那些挑事的给寻了理由再来参二王一本。

也好在出事的当天二王不在营里。

奚不凡的娘亲，奚后的二嫂夜里得皇后宫里人通传后，第二天早上圣上早朝的时候就寻了由头进宫来见奚后了。

奚家二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叫奚后都有些厌烦得紧。

“娘娘，他可是我长子啊，真是作孽啊，当初喜欢什么不好，偏好打架，我就知道那一身力气不是什么好事，想奚家世代文臣，怎地就出一个不凡，非要他去做那劳什子的将军！这可好了，被人陷害了，弄得人人都想参他，巴不得他死了……”奚二夫人边说边流泪，就同泉水似的，压根就止不住，“呜呜，娘娘，你可得救救他，以往不凡可是日日念着，要为奚家争口气，要为他宫里的姑姑……”

“争气？倒是真争气！”奚后厉声一语打断了奚二夫人，“世人皆知，我大祁以武立国！军令等同君令，触犯军令者当以死谢罪！”

这奚二夫人不是个当事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话都不知该如何说，这会儿听到一个“死”字，已是完全忘了说辞了。吓得脸色惨白，冷汗淋漓而下。

“娘娘……”她呜咽一声，喉间一哽，怔怔的说不出一句。

奚后瞧着她的样子，摇摇头，“不凡有你生母，也着实是……”奚后也不说了，连连摇头叹气。

这一来，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还哭！还不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讲来！本宫就不信，你进宫前，我二哥在府上没嘱咐你带话给本宫的！”奚后气得身子有些发抖。

一旁的贴身女官低眉垂首看不出心思。

那嬷嬷见状忙上前，朝那早已失神的奚二夫人柔声道：“夫人您且好生回娘娘话，你这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娘娘不知道事情始末如何给将军出谋划策？”

经这嬷嬷柔声一安慰，奚二夫人心里好受了些儿，也不哭了，整理好思绪将事情始末道了出来。

“你说不凡说他只是喝了四、五两酒就醉了？本宫怎地记得他以往喝半斤八两酒依旧谈笑自若？！”奚后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是哪家人陷害故意生事，可别让本宫查出来了！”

奚二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抬头望向奚后，隐隐有些明白了。

“你便在宫里再待一会儿，反正你来这总是有人瞧见了的。这会儿圣上在早朝，再等些时候差不多也有话传来了，昨日便听说参你儿子的折子一本一本，今日只怕更多，昨日圣上没给个交代是在思量，他昨日夜里没来本宫这宫里，便是心里有计较不想听本宫求情，可好歹夫妻一场，本宫想他不会真把我侄儿怎么样了，只是这事情要是圣上难办，随着那大臣们的话做了，你也别怨恨上了……”

奚后还没说完那奚二夫人“哇”的一声又哭出声来。

“行了行了，你这一哭本宫心里也疼，好歹是瞧着你家老大长大的，可不是本宫说得难听，不凡若是真有什么事，你好歹还有幺哥儿，便是幺哥儿……”

奚二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会儿听奚后说这话，连她幺哥儿都扯出来了，奚后是真真不管不凡了吗？

“娘娘，您可行行好，这不凡好歹是个将军，如今奚家也就不凡一个坐到威远将军的位置，若是日后为二王好，这不凡这里也不能丢……”

“够了！”听得奚二夫人提到了二王，奚后最后的底线都被触动了，直接打断了她后头的话。

这姑嫂二人的谈话从一开始便是不爽利，你打断我我打断你，到这时候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奚后更是觉这事麻烦，私心不想牵扯到自家二王，也只能翘首观望圣上那头做了了断，无论是判罪还是罚俸禄，或者就算是调任都可以，只要不打不杀，她统统都接受了，只当这二十多年白疼了这侄儿的。

奚家位虽高，她如今走到这个位置可谓是如履薄冰，他也深知当年她幺妹喜欢圣上，却为了圣上的宏图伟业忍辱负重嫁给了时大雍辰王卿岳人，后来辰王一剑斩杀了她幺妹。

圣上虽不喜她幺妹，却对她幺妹有愧于心，更是有愧奚家，于是在多年之后，他危难未发迹死候，他立她为后。对奚家的愧，多余其他吧。

正是因为这份愧对，奚后深知圣上不会怎么为难奚不凡的。

朝堂这头，乾元殿中，因着奚不凡的事情也是争论的相当火热。

几个谏官抵死不依不饶，将那军规戒令全全搬出，几座粮营的七千多两银子的粮草也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

这样求情的求情，要定罪的也死闹着要定罪，众人看着圣上微露为难之色，心道着此事看来圣上又不得下决定了，还得往后拖。

谏议大夫们深知如此，却也不想再拖下去，不得不开口问圣上如何定罪，有几人立马说要将威远将军贬为庶人，再不可参加朝政。

这些话一出来，倒是让朝中起了议论声。

而再观几个皇子党的人还有大祁几个世家都各怀心思。

威远将军这武臣一倒，奚家在朝堂之势力也是大打折扣了。若是贬为庶人，还不得议朝中事，奚不凡这一辈子算是废了，而后与那乡野市井之人又有何区别？不过是识字懂武艺的庶人罢了。

有些和奚不凡共事过的老将，和奚家交好可谓看着奚不凡长大的长辈一听不禁都摇头叹息。

奚二老爷一听更是面色惨白，一时间胸前起伏，只是敢怒又让他如何有颜面再言，奚不凡的确是犯了事，御史台处言证据确凿，他只能干站在这里，没有立场，说不上一句话。

高祖以武立国，触犯军令，当以死谢罪，这回奚家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若是贬为庶人，虽说是可惜了那人大好年华，一身武艺，倒也是圣上怜悯了。

对此燕曜如何不痛心疾首？那奚不凡可也是他瞧着长大的啊！

他还记得那时候不凡七八岁，大着他的阿禩几月，那虎头小子力气可大着呢，耿直带着些骄纵的个性，小时候便不服软，那个时候也只有奚不凡敢将他几个儿子胖打一顿。那时候还扬言说要当大将军……

后来，他还真许了他一个将军。

他缘何不知这事情来得蹊跷，奚不凡任职四年不曾出错，怎地一错，就弄出这么大的错来。

贬为庶人，这一错就贬为庶人了，这一次错，对奚不凡会是多么重大的打击呢？他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燕曜本是等着人给奚不凡说情的，可那殿中谏议大夫噼里啪啦的说着，全是免死罪，贬为庶人的话，就是没有人再敢求情了。

此刻，燕曜不禁想起传言中与奚家有婚约的薄家，再望向薄卿，那一派深沉，垂首而立的样子。摇摇头，顿时来了气焰，好个薄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真是顾全大局，居安思危了！

燕曜一咬牙，若是奚不凡真贬为庶人了，那薄家的女儿也得嫁，这婚事他也得指！

燕曜听着那些人的说辞，眉头一挑，心道：看来今日不凡这事儿是得定了，不若日后再寻了机会，恢复官爵？

燕曜只觉贬人容易，要抬人便难了，下头多少双眼睛瞧着呢！

可正当群臣翘首观望着燕曜的时候，唯一人站出。

殿前传来车轮辘辘之声，那人被人推了上去，一袭玄衣深沉内敛，他脸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可那容颜尚能看到俊秀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目，你若能细看，倒能瞧见绝美的影子……

燕祗缓缓上前，微微低头行礼，他直言不讳道：“圣上，如此罚威远将军，是不是太过了些儿？”

朝堂之上无父子，只论君臣。

“祭酒是何意？”燕曜挑眉道，只是眉目之中难免有细小的欣喜。他等了良久，没有想到率先上前求情的是他的七子。

“微臣认为御史台处对威远将军的处决贬为庶人太过了些。”燕祗说得清浅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祭酒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