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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注重的,当然是所谓的一身风骨。就像是他邹师傅,为表忠心,在前朝倾灭的时候随同先帝一起饮了毒酒。他爹虽然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也肯定不会上赶着拉关系,进雍都的原因有一半是迫于养家压力。
虽然太安觉得,他就是喜欢昭宁,和公主什么的身份没关系,但这话现在不能说。因为他很清楚,读书人还有一点脾性,就是思想古板,若是对女子做了什么出规矩的事情,自然是必须娶回家负责的。所以他在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好让他爹同意,而不是压着他去请罪、然后推了这件事。
“殿下怎么没当即就治你的罪!”太曲想来想去,这件事都无可挽回,不由得了怒,一手把桌上的茶杯给打了。若只是眉来眼去也就罢了,要治罪的话,肯定不止这种程度吧?动手动脚的名声可绝对不好听。帝后怎么说都待他们太家不薄,他自己也一直兢兢业业,怎么在这节骨眼儿却出了这种事?
太安看着时间差不多,果断跪了下去。地上全是碎瓷片,茶水还冒着热气,他一跪下去膝盖就冒出了血,沾染在天青色的外袍上,和深色的茶水一起洇成一大片。但是他一声没吭,只道:“爹爹息怒!儿子既然应了殿下,就一定会将事情做好,好好待殿下。儿子知道这是高攀,但只求爹爹别气到了身子。”
太曲听着他中间的话,差点又气个倒仰。什么叫“好好待殿下”?这死小子到底看上公主多久了,一副非卿不娶的模样?就算是他刚才不明白,现在也有点猜出来,无论公主说要治罪的事情是真是假,他家这个傻小子认定了要娶公主肯定是真的。
看着太安坚定的脸,膝下刺目的血色,再看桌上那卷明黄的卷轴,太曲只得伸手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做的什么孽哟这是!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太曲最后只能认了。谁让他儿子居然看上了公主呢?说起来,若不是公主脾气实在算好的,帝后又宠着她,不定会出什么事。他后来冷静了也就回过神,如果太安真的对昭宁无礼的话,那帝后不可能不知道,那也就不可能有现在这种状况。儿子为了这件事甘愿和他这个老子耍苦肉计,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书学得多了有什么用!心思都花在对付老爹身上了!太曲在心里咆哮。可便就是他再迂腐,也不可能想把儿子砍手治罪,那就只能指望着儿子再争气点,爬到更配得上公主的地位了。
放榜过后三日,殿试开始了。若说皇榜上的位次只代表着春试的第一轮结果的话,殿试就是那最后决定许多人一生的地方。参加春试的考生数以万计,但是最终只有数十个能走进天门宫,接受大越最尊贵的人的考校。大殿庄严,上座帝后,旁边两列都是朝中重臣,任谁第一次见到这阵仗,都会不免手脚软。
太安站在答完的那列,听着最后几个人的声音。他刚才回答的时候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也没敢抬头看上面。他从来没觉得他能成功瞒过所有其他人,尤其是天子皇后,所以只能尽力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虽然太安自认表现正常,但是帝后心思无法揣摩,现在也只能站着,心里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从现在的情形判断,若是点不上头名,他自觉得位列前三甲应该毫无问题。但这也就是个博个出身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在外任的时候做好。他刚才就这么表示了他的意思,周围的大臣似乎有些在笑,现在回想起来,紧张得有点心虚。前几日跪伤了膝盖,敷了药以后就一直凉飕飕的,他现在也感觉不到了。
虞婵坐在昭律手边,偶尔插口提问,更多的时候在观察下头人的细微反应。她看见太安站在人群里,就像一棵笔挺的松树,不由得嘴角就含了笑。此时昭律正好转过头,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于是她凑过去,把前几日得来的消息附耳告诉他。
“我说他刚才走动的时候怎么有些僵硬。”昭律一听也笑了。“太爱卿一直是这样的,他倒是摸透了,相当有心。”
“他这要强的性子,之前还会和宁儿争执一二,转个方向之后就绝不可能让宁儿受苦了。宁儿倒是个有福气的。”虞婵继续道。反正底下的人不敢看他们在上面做什么,多说几句话也无所谓。
昭律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笑得促狭了一点:“你这莫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去。”虞婵嗔了他一句。“还不赶紧点状元了。”
“夫人莫心急,你的状元女婿跑不掉的。”昭律笑道。然后他伸手招了招,宫监会意,走到前头,展开了手里的卷轴,大声念出了名次结果。这是倒着往前念的,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出来下跪谢恩。所以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宫监还没出声,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最后赢家是谁了。
“钦点状元一名,太安!”
在满殿人的目光中,太安几乎要走不动路。一瞬间他什么也想不到也想不了,只余那一句回声。酷暑寒冬,他从未间歇,为的就是这么一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笑脸,他终于回了神。他出列,走到了给状元留出的最前的位置。
这只是一个开始。宁儿,等我,等我风风光光地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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