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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多,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三个高大男孩在热气蒸腾的塑胶篮球场上追逐、奔跑,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角逐。
此刻,篮球正在李益的手掌下弹跳着。
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李益越过前方防守的男同学,在三分线外纵身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却砸在了篮板上,引来场上的一阵哄笑。
“李益,你今天是怎么啦?这已经是你今儿个第三次失手了,平时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喔。”
“真应该把刚才的那一刻拍下来当个纪念,谁能想到n市五中大名鼎鼎的篮球大神李益也会有发挥失常的一天。”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李益摆摆手,朝着球场边的树荫处走去,“天儿太热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打吧。”
一个男同学在李益身边坐下来,“喂,李益,你边儿上新来的转校生是什么来头啊?一个男的长得比校花都漂亮,哥儿们我看他一眼都受不了,下面直接就硬了。”
他长的漂亮吗?李益不知道。
他对于美丑向来没有什么概念,总觉得人无外乎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更何况,他从没有认真看过宋慈的脸。
他努力想要在脑海中拼凑出宋慈的样子,却只是一片空白。
李益没有吱声,反倒是坐在对面的男同学笑着说:“叶寒江,你前阵子不是还和三班的那个波霸打的火热吗?怎么,这么快就分了?”
叶寒江不以为然,“你说季小舟啊?早他妈分了。她就是一恶俗的拜金女,整天在我耳边说什么lv啊gucci啊,老子烦都烦死了。就算哥们儿穷的只剩下钱了,也禁不住她这么花啊,所以我就把她给蹬了。”
坐在对面的男同学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球衣扔到叶寒江脸上,“你小子还真够不要脸的啊,真·拔吊无情。”
叶寒江伸手抓住球衣,顺手又扔了回去,“韩诗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顶多也就是和她打了个啵,连她的大胸都没摸到。你这话儿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诗乐满脸的坏笑,“你这话谁信啊?美色在前,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持的住。该不会……”
叶寒江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该不会什么?”
韩诗乐大笑道:“该不会你那里有问题吧?!”
他话音刚落,叶寒江已经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把韩诗乐按倒在了地上,“我那里有没有问题,你不是很清楚嘛,小乐乐?昨天晚上是谁在我身子底下浪-叫着‘江哥哥,深一点,再深一点。啊,江哥哥,你好棒’的?看来,我今儿晚上得再向你展现一下我的雄风了。”
叶寒江虽然看起来很瘦,但是力气却很大。
韩诗乐在叶寒江身下气急败坏的挣扎,“叶寒江,我操-你妈!竟然把老子形容的那么淫-荡。李益,快把这个变态从我身上拽下来,你一个星期的午饭哥们儿都包了!”
李益俯身拾起被两个人扔在地上的球衣,绕过地上闹成一团的两个幼稚鬼向球场的出口处走去,“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
一听这话,叶寒江立马从韩诗乐身上跃起来,“第一节是老刁的课,被他逮到我们就死了。”
韩诗乐也是一个激灵,“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再绕着操场跑二十圈了,上回我的双腿足足疼了一个星期才好。”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李益,一起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原本吵闹的篮球场,只剩三两只蝉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一整个下午,又被李益睡了过去。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李益拎起自始至终从未打开过的书包,侧身从宋慈的身后挤了出去,和叶寒江、韩诗乐一起说笑着走出了教室。
宋慈收拾起摊开的课本,放进塞满零食的书包里,也起身离开了教室。
教学楼的楼道里人声鼎沸。
男生勾肩搭背,相约着晚上一起去某某家里看球赛;女生挽着闺蜜的胳膊,讨论着某部偶像剧中的男主角帅得如何惨绝人寰。
宋慈收回刚刚踏出教室大门的脚步,退回了教室里。
“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的话不要挡道好吗?”有不认识的同学在宋慈身后不满的抱怨。
宋慈转身,让开门口的位置,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有昏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宋慈的脸上。
阳光被窗外汹涌的人流切碎成一片一片,在宋慈的脸上投射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从小,宋慈最怕的就是站立在人群里。他受不了投射在他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同情,可怜,探究,讨厌,好奇,嫌恶,他统统不喜欢。
所以,他尽可能不让自己出现在人群里。
宋慈拿出物理课本,接着前面的进度继续看起来。
当他从书页里抬起头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校园。白日里喧嚣的学校,沉沉睡去。叫了整整一个白天的知了似乎也觉得累了,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宋慈揉揉早已发酸的双眼,重新把课本收进书包里,起身离开了教室。
橡胶鞋底敲击着水泥地板,声控灯应声亮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宋慈扶着栏杆,在灰白的白炽灯光里拾阶而下。
“一,二,三,……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五。”从五楼到一楼,也只是一百零五个台阶的高度。
宋慈回头,看着重新归于黑暗的楼道,心中有些悲凉。
若他还想继续每天两次的在这一百零五个台阶上穿梭,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那个男人。可是,他不想做第二个夏莫冰,他再也不想听到“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句话。
要怎么做,才能够赚到钱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
在站牌不远处,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不停的向路边来往的行人磕着头。小男孩双眼紧闭着,似乎已经睡着。女人头发散乱,一下一下的点着地,额头处早已青紫一片。
这样的行乞者,在繁华的都市里到处都是。车站,天桥,地下通道,公园,到处都有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人们早已见怪不怪,连一个目光都吝啬给与,依旧步履匆匆。
宋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夏莫冰抱着他跪在一家快餐店的门前,向路过的食客哀声乞讨。负责装死的宋慈偶尔会偷偷睁开眼睛,看看行色匆匆、避之唯恐不及的路人,看看被太阳晒得脱了皮的夏莫冰,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宋慈停下脚步,犹豫了两秒,在女人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把书包里塞着的零食一股脑儿全部掏了出来,堆在女人面前摊开的破报纸上。
女人抬头,惊讶地看了宋慈一眼,重新低下头去,机械的做着磕头的动作,地上散落的零食动也没动。
宋慈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
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乞讨者,又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去同情别人,施舍别人?面前的这个女人,此刻正在心里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吧?
身后响起公交车到站的声音。
宋慈迅速起身,连是不是他要坐的那一路公交车都没有看清楚,便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宋慈习惯性地走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在角落里坐下来。
车窗没有关严,湿热的晚风从细小的窗缝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打在宋慈的脸上,有细微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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