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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毓顺着声音寻过去,却见一处假山底下,谢朔、莫语连带着谢沛三个正滚成一团。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谢沛如今十四岁了,长得人高马大,比之成年男人也不过稍矮一头。谢朔和莫语却都只到成人的腰际,与之一比,便显得又瘦又小。
可他们两个俱是在军中长大,身手哪里是谢沛这个世家公子能比的。更何况两个打一个,他们手段又多,下手又狠,竟是从谢沛手上讨了些便宜。
北毓却没兴趣看弟弟怎么以弱胜强,走近了,看清是三人在打架,她也不多说,直接吩咐玄襄和雁行,“把他给我压了,回静园。”
这个“他”,当然不是指谢朔或莫语。若是他们,也就不用“压”了。
他们两个在谢沛面前,一个是弟弟,一个是下人。不论打架的理由是什么,先就错了一头。
北毓怎么也不能在前因后果没搞清楚时,就让事情闹开。这处虽较偏僻些,可她能循声找来,别人自然也能。当然便要先把人都弄回到自己的地方,再行处置。
玄襄和雁行奉命而上,她们两个虽是女孩子,可别说是谢沛,就是再来两个成年男人,除非有凌云卫那样的身手,否则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余地。
两人上前,一个先把打红了眼的谢朔和莫语都扒拉到一边;一个往前一踏,一脚踩在谢沛背上,不等他反应,先把他两个胳膊卸了,往后一扭,又拿手帕把他的嘴给堵了。
等雁行拉着谢沛的领子,想把他提溜起来时,谢朔和莫语还一脸懵懂地坐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北毓叹了口气,先是感慨自家弟弟这个表情实在太傻,又是叹息自己的丫鬟也没好到哪去。她还真当自己是金刚力士一号了,谢沛那么大个,又不是米袋子,那是她能提溜得起来的吗?
好在莫语反应却快。只呆愣片刻,便拍拍屁股站起来,到雁行身前,“姐姐,你要勒死他了。还是赶着走吧。”
雁行本是以为自己轻松一提,拎起个把人来不成问题。却不料使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过令谢沛的脚离开了地面一个刚能让蚂蚁通过的距离。
雁行觉得愤愤的,又想着这就是朱门酒肉臭,满身都是肉,也怪不了她提不起来。可待就这么放下,又觉得有些丢脸。正好莫语来劝,便顺势松了手,又不甘心地念叨,“我能拉开三石的弓呢。”
“我也能!”
莫语心里嘀咕,却没开口,可耳朵里却灌了这同样的一句。顺着声音一回头,就见谢朔一边捧着鼻子接血,一边开口。鼻血漏过指缝,流到嘴里,又被他噗噗地吐出来,恶心至极。
这回是雁行跟莫语心有灵犀,她脸上的表情嫌恶极了,眼珠转了转,指着谢沛笑道:“我还能打这东西十个来回,都不伤着一点。”
谢朔翻了个白眼,“等我也十四岁的时候,我能打他百个来回。”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不独谢北毓这样觉得,连谢沛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嘴里的手帕几乎被塞到了喉咙,胳膊又脱臼,滑腻的丝绸黏在舌苔和口腔内壁上,想拿拿不了,想吐又吐不出来。根本就不是能不能说话的问题,是连连干呕,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可他好歹还有一双腿呢。趁着雁行和谢朔无意义斗嘴的空当,谢沛连滚带爬,一下子蹭出老远。
谢北毓和莫语都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可俩人谁都没理。
果然,没等他跑出假山的遮挡,玄襄探路回来,一脚就把他踹了回来。
谢沛气在心中,这些人气焰嚣张,没一个把他当主子看呢。
他哪知道,这俩小姑娘曾经也是绣房一坐,厨房一呆,花园子里一逛的标准小丫鬟。虽因长在将军府里,时不时也随着自家姑娘练练拳脚、骑骑马儿、射射箭,可不过将之视作游戏。偶尔不小心磕了、碰了,也还要哭上一哭,抱怨一回:我们又不是真要去打仗。
直到有一日还真就随着姑娘上了战场。
可那哪是姑娘家呆的地方。
谢北毓身份在那摆着,无人敢质疑。
玄襄和雁行却很是苦了一阵。
在军队里不能让人信服,平日里还好,真等到打红了眼,就能有人提溜着她们的脖领子,把她们扔到角落去。
然后等到仗打完一个段落,再有人把她们从角落里扒拉出来,还一脸的“你们竟躲这儿来了,真让我好找,想躲为什么不躲回府里,你们安全,我还不用费心找你们”。连想伸冤都没地儿伸去。
可她们就算拼了小命,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怎么压得过一堆精挑细选、万里挑一的大老爷们。
于是只得另辟蹊径。不仅要比副将们更能懂得谢北毓的一个眼神一个指令,还要比男人们手更黑,心更狠。
最吓人的一次,是羌人攻城时,一边有人搭云梯攀墙,一边有人在远处放箭。
玄襄的肩上中了一箭,本来已经有凌云卫冲上去,要把她护下来。可她直接连血带肉,就把箭拔了下来,顺手就插到了一个正爬墙的羌人的眼睛上。
事后,军中大夫的夫人给她看伤。看之前,那位夫人看她全身都被血染透了,又听说是箭伤,虽没看到剪断的箭杆,也以为箭头肯定还在身上,连说自己没那个技术能给她拔箭。
等仔细看了之后,却发现跟一般箭头会扣在皮肉里不同,射在玄襄身上的箭,原本是贯穿了她的身体的。她若不拔,直接把箭头一剪,箭杆一抽,倒比平常的箭伤好治一些。可她一拔,直接在肩头上开了一个大洞,这样还能直挺挺地自己走下城楼,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后来,玄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又重新站到了谢北毓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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