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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妹夫你真是好记性。”程公子立即精神一振。

林延潮道:“我记得上一次同僚有言,浙江盐运司里有个知事的缺,不知兄长可否看得上?”

程公子闻言简直大喜,当下道:“哪看不上,若是能去运司,就算普通盐官,我就烧高香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那我帮兄长问一问就是。”

林浅浅担心问道:“相公,还是……”

林延潮示意无妨。这一次复出礼部尚书,向来甚少提携亲戚的林延潮,面对程公子时也破了一次例。

众所周知巡盐道是肥缺,而且浙江离福建近,又是富庶之地,寻常官员能补到这个缺都要烧高香了。

程公子起身拜道:“真是要多些妹夫了,也要谢谢浅浅才是。”

这一幕倒是让程员外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不安道:“贤婿,官场倾轧,我怕……”

林延潮道:“兄长这几年愈发沉稳,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爹你看这样,若是兄长愿意,那么先当几年官,若是你要他回老家,那么过几年有了官场历练也是好的。”

“至于浙江官场上我的朋友还算不少,看在我的薄面上应是会照看兄长才是。”

听了林延潮的话,程公子听得顿时心花怒放道:“能成为妹夫的朋友,没有三品以上官员恐怕是当不了的。”

“放心,我一定不给妹夫你惹事,一定守规矩。”

听了程公子这么说,程夫人脸上也有了笑容。

从程府离开后,林浅浅一脸担心地道:“相公为了我,你给大兄授官如此不是有违你为官之道。”

林延潮笑着道:“一个盐运知事不算大官,我答允兄长,并非是现在才有此心。一来他恳请了太多次了,如果之前给他,怕他不知珍惜。二来经过这么多年历练,他也该比原先沉稳一些了,三来成婚这么多年从没有拿你娘家的事求我,我也是心疼你。”

林延潮这么办当然是为了林浅浅,谢谢她没有成为‘伏弟魔’,只是程公子是林浅浅的兄长而已。

现在了却林延潮一桩心事。

从程府回宅后,林延潮一看帖子果真贺客不少。

不过大多数人他都不会见。

不过要除了地位最高的福建右布政使费尧年,按道理明日林延潮离家赴京,合省大员及费尧年定要到码头上相送才是,但费尧年却过府拜会,现在还坐在客厅里。

说实在费尧年是有一个很有眼色人,林延潮回福建这段日子,他时不时上门问候,以及送礼到府上,甚至自己亲自前来拜见,即便是在赵参鲁不待见自己的时候,他没有因此而有所疏通。

聪明人总是让人喜欢的人,林延潮当即请费尧年相见。

二人入座后,寒暄了几句。

费尧年即道:“大宗伯离乡在即,平心而论费某此时实在不应该前来打搅,但费某却是不得不来。”

“哦,费藩台有什么话直说!”

费尧年低声道:“抚院因上一次赈灾之事得罪了大宗伯心底十分不安,私下一直想给大宗伯赔罪,不知道大宗伯可否给下官一点薄面,不计抚院之过。”

林延潮闻言失笑,他没有料到费尧年如此讲义气,居然出面给赵参鲁说项。

林延潮当即道:“费藩台误会了,我对赵抚台从未有过芥蒂。你这样说,倒是显得林某有些气量狭隘啊。”

费尧年连忙道:“不敢,不敢,费某失言了。”

一般谈话谈到这里就谈死了,但林延潮却道:“费藩台我问你一句话,你心底既以为陆抚台得罪了我,现在又替他求情,难道你们交情有这么深吗?”

费尧年连忙道:“大宗伯有所不知,费某不比其他官员,没有什么背景,根基浅薄,到了福建这要害地方任右布政使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朝廷问责。大宗伯也知道福建官场上的大员都是浙籍,唯独费某一人是江西人。”

林延潮知费尧年这话有不实之处,但他却笑道:“略有耳闻。”

费尧年继续道:“大宗伯,费某到了福建后,多亏抚台照拂,否则这位子实难坐稳。知恩不能不报,所以费某这才不敢不尽心啊。”

林延潮点点头道:“费藩台,真是尽心了,但是堂堂任福建右布政使,从二品官居然会没有背景?根基浅薄?此说实在出乎林某意料之外啊。”

费尧年闻言面红耳赤,他是申时行,王锡爵的同年,平日对二人虽很恭敬,但说实话二人并没有太把他看在眼底,上下的交情很一般。

费尧年可以在外人面前装出与两位阁老很熟的样子,但在林延潮这位申时行的得意门生面前自己还是不要胡诌的好。

费尧年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道:“其实不瞒大宗伯,下官以往……以往曾与张鲸有所往来。”

林延潮佯装失色道:“费藩台,不,费兄你不用与我说这些。”

费尧年苦笑了一声笑着道:“在大宗伯面前不敢隐瞒,其实费某一直以来都要向大宗伯称谢才是,可惜今日方才有这机会。”

林延潮闻言,重新审视了费尧年一眼,然后一笑道:“我明白了,但是费兄……当初我奉旨抄家,烧了张鲸收录官员罪证的箱子。但是我却根本没有看到底是何人送的。所以费兄又何必与我说这些呢?”

林延潮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当初我致仕回乡时你干吗不说,到了我要进京任礼部尚书了才来表白心迹吗?

费尧年闻言一脸认真地道:“知恩图报一贯是费某为官的原则所在。大宗伯对费某有恩,费某一辈子也是报答不完,今日若不来说个明白,费某这一辈子都良心不安啊!”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老百姓们打交道都是喜欢讲人情,但官员间都更喜欢明明白白的讲利益。

当然费尧年之前之所以屡次向自己示好,也有报答自己挽救了他仕途的意思,可是现在自己任礼部尚书了,那就不是人情了。

林延潮叹道:“原来如此,难怪费兄在福建如此难做官,原来是朝中无人啊!”

费尧年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然后一副无奈地样子道:“大宗伯真是慧眼如炬,一眼道破费某现在的窘境啊。费某不敢自比千里马,但现在确实是没有伯乐赏识。大宗伯这一次进京乃当今名臣,公卿延誉,负一时物望。若是大宗伯能栽培费某一二,费某此生感激不尽,以后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林延潮面上为难道:“费兄这。这。”

费尧年生怕林延潮不答允了道:“下官以后就请大宗伯借重了,还请大宗伯收留。”

一名右布政使主动投效自己,林延潮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延潮笑着搀扶起费尧年道:“费兄不要误会,你我都是自己人,如此之举就见外了。”

二人重新入座。

“费兄,林某有一事不明。”

费尧年连忙道:“还请大宗伯垂问。”

林延潮道:“费兄既是有意在官场欲有所借重,又为何舍近求远呢?”

费尧年想了一阵问道:“下官愚蠢,不知道大宗伯所指?”

林延潮笑道:“费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连你的同乡前礼部右侍郎张新建都不记得了?”

费尧年一鄂,他没料到林延潮竟是把张位提出来。

没错,张位之前曾任礼部右侍郎,后来因病正在老家修养。

其实在费尧年看来张位在朝中没有多少根基,现在仅是礼部右侍郎,就算将来原官起复,论实力地位却远不及林延潮现在,但为何林延潮要点张位这个人呢?

林延潮与费尧年面授机宜:“张新建当年因反对张江陵而被贬官,天子对此十分赏识,眼下虽说抱病在家,但重获启用只是早晚的事。”

费尧年低声道:“莫非大宗伯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延潮微微点头,这费尧年真是厉害了,竟从中猜到了什么。

只是林延潮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是对未来有所预知而已。

林延潮缓缓地道:“具体你就不要细问。”

费尧年眼睛一亮,当即道:“下官明白了,多谢大宗伯提点,只是大宗伯为何要告诉费某这些。”

林延潮笑了笑道:“实不相瞒,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不好与张新建直言。但通过费兄之口就不一样了。你若有机会,请转告他一声,将来朝廷会有重用他的时候,还请他在家等待……天时。”

费尧年当即道:“我明白了多谢大宗伯提点。”

次日。

洪塘码头上,数百名省城官员官绅来此相送林延潮离乡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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