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那些繁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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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夸奖了一通后，宦学民突然疲惫叹息一声，话锋一转，“但是啊，小博，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宦伟博低着头，表示顺从。

“我和你说过了，这次特别挑选平和市一中做为第一个营救活动地点，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牵扯的人数是目前已知中最大的，要救就从大头起；其二是因为营救的对象是学生，这是一个非常弱势、非常需要呵护的群体，可以成为政府的一个表态；其三是因为……很多军官子弟都在平和市一中考试。”

“嗯，我知道。”宦伟博耐着性子应着。

“既然这些道理你也清楚，也有先解救名单上人的方法……你为什么不照做？”

宦伟博直视父亲的眼睛，“因为这样做会花掉大量的时间，在一开始就得知这个副本后面有幕后黑手的存在时我就知道，每耽搁一秒都有可能导致可怕的结果，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如果我们的动作再慢一些，可能就要面对大量从工厂中精炼出来的醒灵级NPC……到时候能不能通关还是两说。”

宦学民叹了口气，“你说得对，确实有道理，但是这个世界是以结果论为王道的，哪怕是现在的世道这点也没变，如果名单上的人大部分都活下来了，那么你就是英雄，但事实是……名单上超过一半的人都死了！”

宦伟博这次抬起了脸：“但是整个平和市一中一共有1768名考生被困其中，目前能确认的幸存者人数也只有678人不是么？即使还有零星的统计未完成，可见预见的是，幸存者的人数也就在700人左右……一开始幸存人数根本不足一半，那么名单上的人数死亡率超过一半有什么奇怪的？！”

不知不觉中，宦伟博的语调也抬高了。

宦学民连连摇头，“儿子，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而有理想的人，你讨厌为官而滥用私权，以后想做个好官，这点为父以你为豪，但对大部分官员的偏见也让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一件事情——你以为，你等下要见的是一群政客么？！”

宦伟博张了张嘴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了双拳。

“人又不是一块石头，孰能无情？在事关自己的孩子生死大事面前，做为父母的拉下所有的脸皮，用尽所有的手段，想为孩子求得一线生机……你告诉我，这过份？”宦学民连连摇头，“他们几乎付出了一切，我告诉你，他们为了给你们提供足够的灵点和道具，现在手头的灵点根本没人超过1000点！可他们这么大的付出获得了什么呢！”

“小博啊，你的行为，就是相当于告诉他们：你们倾尽了灵点和资源得到的结果，就是高尚的用自己孩子的命换了别人家孩子的命！你等下要和他们汇报的，就是这样一件残酷的事情……为父不是想和你说教，只是，如此残酷的事情，你悟到了么？”

宦伟博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了几分。

“弱者总是希望得到强者保护，但强者……”宦学民感慨，“哪有为弱者拼上自己孩子性命的义务？”

“可是说到援助……你们也没找那些孩子的父母请求援助，”宦伟博一开始还觉得很有道理，但想了想后立刻摇头，声音小了些，“这些人……恐怕都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如果只有自己的孩子得救，就用这个理由搪塞，保住自己的位置。”

提到这个话题，宦学民的声音也轻了些，“我不否认他们有这个想法，但他们拼命承包了整个援助行动的开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这也是事实，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看清楚现状，一会姿态放低一些，哪怕有一些不合道理的指责和谩骂，你也担着点。”

“哪怕他们可能会直接动刀子杀了我？”宦伟博自嘲的笑笑。

“那样的话，为父建议你直接跑路，说不定能免掉这场劳心劳肺的谈话。”

宦伟博勉强笑了笑。

看见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宦学民负手在后，说：“好官有很多种，而其中最难的，就是想做个为民的好官。”

宦伟博这次诚心实意的低下了头。

“因为这种官两边都不讨好，民众是盲目的，只需要网络上一个标题，一点诱导性的语言和图片，就能让大批不明真相的群众跟风吆喝，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欢呼，没人会真的去验证事情的真相。这个世界上身怀良德的人固然值得尊敬，但道德的定点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某种无情的理性化产物，如果把它放到现实里，对于旁观者来说满于预期，心里看着舒畅、佩服，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大多就是一场自咽苦果的噩梦，扯远了……”宦学民揉揉眉心，“我这一生中见过不少好官，但好官都难做。”

“首先正如前面所说的，即使你掏心掏肺为民做事，但至少超过大半的事情都未必会被人理解，因为对民众来说的好事，不一定是光彩事，很多时候你甚至说不明白也不能说，”宦学民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尽可能的教授更多东西给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觉得，还有有不少人为官的事迹被人传颂，为父的话太夸张？我告诉你！”

宦学民提高声音：“真有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后台硬，可以横着走，那就是因为他是国家特意扶持起来的清流！为父为官这么多年，实事好事也做了不少，举例来说，平和市的防火规划就是我请了一批专家设计的，为了改进设施拆除大批不合格建筑物，我几个月跑前跑后游说走通关节，金钱和人脉的投入不计其数，然后为了规定整个城市都使用相对昂贵但有效得多的消防设施，我又软磨硬泡，终于落实……结果呢？你觉得真的有人争相报道为父的光辉事迹么？没有，一个都没有，为了安抚政府其他人的‘牺牲’和‘付出’，我的功劳变成了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最后化为了一张政府通告出现在民众面前——民众最多只会夸ZF干了一件实事，谁会记得我？”

宦伟博第一次听父亲说起他自己年轻时的事迹，有些懵了。

“所以你以为……好官的事迹真的有那么多记者跟在后面等着报道？媒体和政府之间的牵扯错综复杂，说到底哪个有点知名度的媒体没有靠山？没有靠山你以为当真混得下去？而依山而立，怎能不看山的景气就乱画一通？”宦学民语重心长，“你以为想当好官的人少么？不少，但没几个成功，为何？”

“很简单的道理，很多时候，谁都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但这个‘最好’要付出的代价太重，承担的风险太高，所以谁都不愿意，但别人费劲千辛万苦得了这个好东西的时候，谁都想来蹭口汤脸皮厚比城墙，这就是官场的常态，想一个人吃独食？门都没有！”

“所以你以为……想要做个好官，很光辉很容易？身后总有都有不眠不休的记者，时刻关注你的动向，等不及让你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怎么可能呐，好官难行，为什么？因为你对人民好，对同事来说就不咋的，而没人脉，你一个人能干成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老爸，”宦伟博握紧了拳头，“是我热血上头，有些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