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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民郁闷的再次别过脸去,若非竹老在场,他的一百零八句脏话早已喷将而出。
“唉,你这人真是的,写字还要抽烟,少抽几根会死啊!”叶净淳笑着接过宋保军手里的越战版打火机,笨手笨脚的擦燃火苗,为他点燃了嘴里香烟。
宋保军终于蓄足气势,一手据住案角,一把提起极品狼毫湖笔,在砚台上吸饱了浓墨,对着宣纸一笔挥下。
先是一横,再一撇一捺,原来是个“大”字。
这个字给人感觉非常奇怪,说端不端,说正不正,偏偏一股气势荡漾其间。
艾朗洲见他写得怪异,刚要讥笑,宋保军已连续不停写了下去。
裘元成也觉得矛盾之至,不禁拿眼去瞅毛竹峰。只见竹老紧紧抿住嘴唇,眼睛瞪得老大。
那字似乎法度严谨,又觉得松散无形。横竖撇捺之间刚劲凌厉,笔画中又显圆润通透,实在难以形容。
竹老全神贯注,眼光一直跟着宋保军的笔势游走。
叶净淳对书法研究不深,只能紧张的站在边上,心中暗暗加油。
宋保军写着写着,嘴里叼着的烟头积起一截长长的烟灰,在身体晃动之下摇摇欲坠。
这时全场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写字,不少人发现那截烟灰,心中犹如悬起一块巨石,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这烟灰如果掉进宣纸上面,说不定就把作品给毁了。
艾朗洲不觉唔的一声,想不到宋保军竟然一手写字,另一只手拿着烟头掸掸烟灰,还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那感觉,那做派,实在潇洒。
一幅字不多不少,很快写完。
在他书写的过程中,笔势流畅,如同瀑布奔流而下,不给人停留的余地。很多人都随着他的笔势移动而紧紧屏住呼吸,直到最后一个字,笔头微微一顿,很多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教室同时传来呼的一声。
上面写的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是苏轼的著名词作《水调歌头?大江东去》。通过对古战场的凭吊和对风流人物才略气度功业的追念,曲折表达出怀才不遇、功业未就、老大未成的忧愤之情。同时也有历史和人物的旷达之心,被誉为“古今绝唱”。
宋保军掷下狼毫,身上全是狂傲和孤独的气息,指着何建民和艾朗洲说道:“凭你们几个阿猫阿狗、臭芋头烂番薯,也敢和老子比试书法?”
全场寂静之时,声音显得特别震耳欲聋。何建民看着宣纸上的书法,顿时面色苍白,踉跄退开。
没有人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因为那书法摆在眼前。
竹老早已忘乎所以,一把推开裘元成,牢牢站在讲台之前,贪婪的目光在纸上扫射流转,嘴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上是异样的潮红。
他想伸手去触摸那些字,却又在将将及近之时停住手势,显得想摸又不敢摸,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罕见的珍宝。
那宋保军一挥而就的《大江东去》,整体看起来雄浑苍凉,大气磅礴,笔力遒劲,境界宏阔,给人以撼魂荡魄的艺术力量。
然而在结构中,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使转提按,节奏多变,线条锋利而后圆润,竟然给人一种古典音乐《哥德堡变奏曲》的感觉。似乎看着他的字,耳边就能响起古尔德凄惨的钢琴声。
而学西方美术的人,则在书法结构中看到了梵高的《向日葵》。那字好像色彩金黄,充满生的欲望,好像在燃烧,真正是天真充沛生命旺盛,仿佛闪烁着熊熊火焰,是那样的艳丽,华美,同时又是和谐,优雅,甚至细腻。那富有运动感的和仿佛旋转不停的笔触是那样粗厚有力。然而在这种粗厚和单纯中却满是智慧和灵气。
至于学国画的家伙,眼中变成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大手笔与精细的笔法相互结合,在具有形象性的字体之中富于诗情画意,结构严谨,面面俱到,一丝不苟,每个字各有身份,各有情节,各有神态,各有性格。
这他妈简直神了!古今中外的艺术之道殊途同归,仿佛在这幅宣纸上得到无比正确的证明。
但具体到了字体,态势又是一变,一时华丽,一时朴素,一时内敛,一时锋芒毕露。种种奇怪的感觉交集在一起,组成整幅书贴。
竹老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擦去嘴角的口水,喃喃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宋保军适时谦虚而又装逼的应道:“竹老,这我随便写写的,您觉得不满意的地方,该骂就骂,我一定虚心接受。”
竹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说:“这字,怪到极点,也美到极点。好,太好了,想不到茶州竟有这样的天才,我看到这幅字,今天就算当场死了也是值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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