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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点头,道:“你知道他?”
伙计道:“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睍莼璩晓他有绝世容颜,惊艳天下,听说就连帝王见了他,也为他所迷!可惜,他却是个杀人的恶魔,京城中谁不怕他啊,他被逐出东方家后,被皇宫的高公公捉了去。死在皇宫了。”
小七吃惊的啊了一声,道:“他死了?”
“他死了。”
小七喃喃念着:“他居然死了。”
“是啊,他死了,他这种人,若是不死,那就没天理了!
左残道:“哦?此话怎讲?”
伙计道:“一个杀人无数的杀手,满身的杀孽,不但杀了别人,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是死在他的剑下!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听说啊,他凭着自己长像俊俏,生就一张绝色容颜,竟以瑟佑他的主人,在他主人的饮食中下药,迷失他主人的心性,夺得东方家族无上荣宠!”
左残道:“这是真的?”
伙计道:“别说整个京城,就是京城以外的地方,有关于他这些丑事,也是众所周知的!这种人,就算活着,也是垃圾,空有表相,其实,是金苍蝇一个!”
一个食客接口道:“就是,一个能将自己的母亲杀死,能将自己的主人陷害的人,真是早死早好,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要是我看到这种人,我立马就给他丢一萝筐臭鸡蛋过去,吐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如果我是他啊,就算别人不杀我,我也自杀了,免得丢人现眼。”
“可不是嘛!我要是生下这种儿子,我情愿把他掐死了!这种人活着,只会令祖宗蒙羞。”
“他就算是死了,也是遗臭万年的。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小人。”
众人咒骂声不断,小七听得心中滋味万千,不知是苦,是乐。
她听到众人咒骂江小浪,心中竟然有一种难言的快/感。但,江小浪若死,她就不能亲自杀他,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了。所以,她心中,忍不住又感觉到苦痛。
小七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她的手不住的发抖。
小二担心的说:“姑娘节哀顺便吧。那姓江的就算不死,也没脸做人了。一个人死后还能被人唾骂,可见他为人真不怎样。像他这种人死了一定是被打落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
左残一边听,一边喝着酒,叹口气,说:“可惜了,没缘一见这世间第一美男子的真容。”
小二说:“这位爷,你还是不要想见这种人的好。听说见过他的人,都给杀了呢。就连他主人的岳父一家,也是给他灭的口!严家三十多条人命,可怜严家的人死绝了,尸体也不知道怎么给处理了,也没人去报案,造孽哟!”
小七脸色苍白。她活着,是为了仇恨,她活着,是为了复仇,突然听到江小浪死去的消息,就像一个航行在海上的船,突然失去了方向,整个人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喃喃道:“他死了。他竟然死了。没等我来找他,他竟然就死了!伙计,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么?”
小二说:“他死了应该有三年多了吧。有人说,他是在皇宫杀死姓高的太监后,被待卫乱箭射死。死状可难看了!”
忽听一人道:“我听一个宫里的朋友说,被乱箭射死的,是另有其人,姓江的小子长得貌似天仙,皇帝见了,也心生爱意,将他留在身边呢。不过啊,因为他长得太美,媚惑了皇帝,皇宫的皇后和那些妃子们吃醋了,用计将他害死啦。”
又一人道:“胡说,姓江的武功高强,怎么会被害死的?”
那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姓江的小子好酒。宫里有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那宫里的朋友说,这小子,喝下一整坛子的毒酒,七孔流血,毒发身亡了!死后只是用一张草席裹着尸体,抬出皇宫,扔在荒效喂野狼了。”
听者无不打着寒颤。
小二对小七道:“他死了,除了姑娘会难过,只怕每个人都拍手叫好哩。想想看,光是听到他杀死的那些人,都叫人害怕。”
左残叹口气,拍拍她颤抖着的手,说:“别难过了。他死了也好,省去我们动手了,他杀人无数,总算也遭到报应了。只怕千百年后,他也还会遭受世人唾骂,这不比亲手杀他,更大快人心?”
小七点头。
6 冰天雪地中的流浪汉
客栈门外,一个流浪汉卷伏在门口,他的衣衫单薄而破烂,在这冰天雪地中,他卷缩着身子,靠在墙壁上,头埋在双腿中,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当伙计发现他的存在之后,呼喝着要他滚开。
不管谁,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店门外,有这么一个人蹲着,人要是活着还好,要是冻死在门口,那就晦气了。
伙计们拿着棍棒,把流浪汉拉到巷子处,一阵乱棍往那流浪汉身上招呼,那流浪汉只是用手抱着头,不躲也不闪,任由伙计的棍棒往身上招呼。
伙计道:“不走就打死你!”
那流浪汉竟然似是痴呆一般,棍打在身上,他本就单薄破烂的衣服,更显破烂了。伙计们见他不反抗,打得更加起劲,欺负人,总比被人欺负要来得爽吧?
一群围观的人,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甚至有的人,还在捂着嘴儿笑着。那流浪汉嘴角流出血来,显然是挨打多了,受了内伤,围观的人一个个嘴角含笑,就像是在看戏一般。唯独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看着不忍心,抱着一个伙计,喊道:“你们快把他打死了!他的嘴里都有血了。”
伙计把孩子甩开,道:“他不走,就打死他!”
孩子哭道:“求你们了,别打了,真会打死的!”
伙计边打边嚷嚷:“你走不走?”
左残和七七走过这巷子,看到被打得半死的流浪汉,左残把伙计推开,皱眉道:“就连一个孩子,都知道这样会打死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伙计道:“这人是个痴人,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也不知道疼,不知道冷,整天就蹲在人家的墙角处,谁家看到他,都是拿棍棒招呼的。客官你是外面来的不知道,我们这的人都管这人叫扫把星。谁家门要是给他蹲上一小会, 准要倒霉,那天,就会惹来很多祸事,何况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要不打到他怕,今天你把他拉走了,赶明儿,他又猫回来了。”
小孩子拿起自己的衣袖替流浪汉擦去嘴角的血,那流浪汉留着长长的胡子,胡子和头发又长又乱,身上又脏又臭。
那孩子竟然不嫌他脏,也不嫌他臭。
流浪汉虽然邋遢不堪,可是却有美丽动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实在与这一身邋遢模样极不般配。他的眼睛正盯着左残悬在腰间的酒葫芦。
左残道:“你想喝酒?”
流浪汉点头。
左残将酒葫芦解下来,递给流浪汉,流浪汉咧嘴一笑,接过酒葫芦,一口气喝个精光。
左残叹口气,道:“任谁都看得出来,你给打成内伤了,有了伤还喝酒,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
流浪汉喝光了酒,将酒葫芦递还给左残,左残道:“这葫芦不值几个钱,送给你了。”
流浪汉将酒葫芦别在腰间,轻轻咳了咳,咳出不少血。左残叹口气,递给他一小锭银子,道:“拿去看郎中吧。”
流浪汉竟似不知道这是银子似的,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银子,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了开去。
小孩子跟上去,道:“你好好呆在破庙里就是了,怎么跑到这来受罪了。要不是我刚才给你送馒头,不见了你,一路找来,你就是被人打死,也没有人知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回破庙,我就得回家去,要不姐姐和爹爹要担心的。”
他也不知道流浪汉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但他习惯性的一个人自言自语。他的身后,跟着一只小狗。小狗摇着尾巴,快快乐乐的跟着。他拿出馒头,叹口气,道:“刚才给人推得我摔倒了,这馒头都摔脏了。今天只怕你得饿肚子了。”
流浪汉拿过馒头,也不管脏不脏,一边走,一边把馒头的皮揭下,一边把皮吃了,再把里面的馒头分成三分,一份给小孩子,一份给小狗,一份自己吃下。左残发现,那流浪汉自己吃下的,除了脏皮,便是最小的一片馒头。心中暗想:“这痴汉细心得很,哪里像个白痴?他的眼睛很美,更不可能是白痴的眼睛。”
左残看得心头发酸,走到小孩子面前,道:“这人是你的亲戚吗?”
小孩子道:“不是。我和旺财在外头玩,看到他给好多人欺负,不会说话,也不会赚钱,老是没东西吃,经常吃别人扔的馊食物。我看他可怜,就帮他找了个破庙,让他在破庙住下,我在外头饭店里帮人洗碗,换点钱,有时候,老板会赏些包子馒头什么的,我们三个就分着吃。”
左残道:“三个?”
小孩子道:“嗯。他,我和旺财。”
小孩子指着小狗,道:“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了。”
左残忍着心酸的感觉,道:“你多大啦?”
小孩子道:“我呀?七岁啊。”
左残叹口气,道:“你家人呢?怎么这么小就出来赚钱了?”
小孩子道:“我爹眼睛瞎了,不会干活,家里就姐姐靠刺绣换点钱。姐姐和爹爹不知道我到店里帮人洗碗。要是他们知道了,他们会难过的,你们不可以告诉我爹爹和姐姐哦。家里的饭菜不多,不够旺财吃饱,所以我要出来赚钱,旺财和他,才不会饿着。”
左残拿出银锭交给小孩子,道:“这钱你拿着。去买些吃。”
小孩子摇头,道:“爹说了,我们家虽然很穷,可是,穷人要有穷人的骨气,不可以平白无故要人的钱的。”
左残望着流浪汉,道:“他给人打伤了,要看郎中,要是没有钱,就不能看郎中,会生病的。这钱你拿着,等你赚到很多钱了,还给叔叔,好不好?”
小孩子想了想,道:“那我要怎么找你?”
左残道:“我断了一只手臂,你要找我很容易哦。”
小孩子哦了一声,把钱接过来,咧嘴笑道:“我叫朱凌风,但大家都喊我朱小弟。我就在如意楼洗碗。”
左残哦了一声,看着小孩子和流浪汉越走越远。
小七叹口气,道:“这世间,可怜人太多,你怎么一个个照顾过来?当初你帮我是不是也像现在帮他一样?只是同情可怜?”
左残温柔的望着她,眼中一片柔情,蜜意甜甜的腻进小七的心里。
小七的心,如同被平静的湖面被春风抚过,眼中所见,只是翩翩少年的柔情蜜意,再也看不见那只空荡荡的空袖子。
左残柔声道:“七姑娘与他怎么会一样?他是个神智不清的流浪汉,我就算帮他,也只是一时,那孩子对他的帮助,才是真的很大。七姑娘才貌双全,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难关只是暂时的。像七姑娘这样富于智慧的女人,又怎能与他一个神智不清的流浪汉相提并论。”
小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眼睛,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他会是谁。从这条路走去,可以走到我家,我想回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家,在每个人的心中,应该是温暖的,可小七想到家的时候,只能想到一片被大火烧毁了的废虚,和寒冰夹着的血腥。当他们走到严府的时候,小七愣在门口,记忆中的废虚,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红墙绿瓦?这屋里的主人是谁?
小七无力的靠在左残身边,道:“这里本来己经被大火烧成了废虚。是谁,将这废虚重建?里面居住的,又是谁?”
左残叹口气,道:“我们去打听下,不就知道了。”
小七摇头,道:“不了。去打听了又如何?这本是严府的宅院,可如今,严家被灭门,这宅院也易了主。就算我们进去,难道还能让人家搬走么?这几年来,若不是阿婆一直陪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左残叹息一声,道:“七姑娘,你放心,从此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会照顾你的。”
小七轻轻嗯了一声,眷恋的看着这曾经属于她的一切,许久,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华服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眼神怪异的看着小七。小七望着这双眼睛,望着这副容颜,颤声道:“大哥!”
左残吃惊的望着小七,道:“你的大哥?不是己经……”
小七揉揉眼睛,道:“我一定是发梦了,要不然,就是见鬼了。”
严大公子笑米米的走过来,看着小七,看着小七耳垂边的一粒红色的小痣。道:“七七。你果然回来了!快随大哥回家里去。”
小七茫然的任由严大公子牵着手,走进富丽堂皇的严家大院,如果这是梦。小七宁愿不要醒来。
她忽然想,走进院子,不知道是不是能见到她的父母亲。如果大哥的魂魄能回来,那,父母亲的魂魄,是不是也能回来?
左残跟在小七身边,步入严府大院,只见院内,回廊九曲,雕龙刻凤,林荫掩映,虽有雪压枝垂的萧条,却也难掩那富贵繁华。
严大公子牵着小七,嘴角含笑,状似亲密。
而小七,却是一脸的迷茫,显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很是迷惑。
左残警惕的留意着严大公子的一举一动。只是,他不熟悉左家的一切,他实在看不出,这位严大公子,有什么破绽。
严大公子道:“我听到下人说见到你到处打听江小浪的事,我就猜,这个人,一定跟江小浪有关系。要么,是亲人,要么,是仇家。所以,让人分外注意你。今天我走出来,看到了你。看到你耳垂上的小红痣,我就确定是你了。”
小七终于开口了,道:“大哥,我又在做梦了,是么?你托梦给我,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爹和娘呢?我们都回到大厅了,为什么还不见爹和娘出来。”
严大公子哈哈一笑,眼中闪着灵狐般狡洁的光芒,眨了眨眼,挑眉望向小七,道:“傻丫头,你看清楚,我是谁。”
严大公子故作神秘的转过身,从背景可见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弄着,再将脸转过来,
却是一张白净狡洁的容颜。
小七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颤声道:“东方静!”
东方静呵呵一笑,道:“你忘啦,我会易容术,你小时候,我还教过你一些易容的法门呢。”
小七笑了。
左残望着东方静,他实在惊讶于东方静易容术之精妙,才不过转身的瞬间,便已是两张截然不同的容颜。
小七道:“他是东方宏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我的年纪虽然比他小,可是要按辈份的话,他得喊我一声姨。”
东方静呵呵一笑,道:“可是从她出生,我就喊他小七,喊习惯了。改不了口啦。”
左残道:“七姑娘找到自己的亲人了,我也该离开了。”
小七愣了会,道:“左大哥要去哪?”
左残叹口气,道:“从前以为七姑娘孤苦无依,不忍心七姑娘一个人流浪江湖。可如今,七姑娘不但找到了亲人,还有了自己的家。左残一介江湖浪客,实在没理由再留在这。”
小七拉着左残的手,贝齿轻咬,朱唇轻启,缓缓自唇边吐出清清脆脆,带着哀求的声音道:“不要离开我。陪着我。好吗?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左残又怎能说不?
他垂下头,看向自己残缺的左臂,道:“左某只是一个残废。”
小七靠在他胸膛,柔声道:“左大哥不是残废。小七孤苦无依的时候,陪着小七的,就是左大哥。小七有了家,就等于左大哥有了家。”
左残面容痛苦的道:“七姑娘是富贵人家,将来自然有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儿照顾。我……”
小七促眉,道:“这么久以来,左大哥还不知道小七的心意吗?”
左残颤声道:“我不配。”
小七捂住他的嘴,道:“别想那些。我本来就想着,将来报了仇,就嫁给左大哥,如果左大哥不嫌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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