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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怔怔地站在谢沉渊身后的沈陵轩突然张开了双眼,他那双眼睛甚至比之前的谢沉渊还要幽深,还要黑暗。
他伸长手臂,一把按住了叶渐离的肩膀,微笑道:“真是愚蠢,既然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我怎么可能会不防着你,让你这么简单地就偷袭成功呢?”
……
叶渐离反应迅捷地一沉肩膀,握在手上的匕首再次向后刺出,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被挤压的痛苦,还有空间震荡的扭曲感。
当这股突如其来的震荡感过去,他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把他非常熟悉的匕首端端正正地插在了他的下腹上。
谢沉渊就在这一瞬间跟叶渐离交换了身体。
他以叶渐离的面目露出了一个微微扭曲的笑,低声道:“我当初收养你,就想着,你的天赋很不错,如果我换不到那个最完美的身体,那么,至少还有你的可以作为备选。”
“沈陵轩是沈正沛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是他跟一个普通女人生的。很幸运,他不是瞎炮,可就凭那微乎其微的天赋和灵力,沈正沛怎么有脸把他带回沈家,然后让他认祖归宗?”
“于是我就问他,看过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文吗?男婴在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正好你们的年纪也就相差几个月,根本看不出破绽来。沈正沛自然不会觉得我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好。”
“毕竟,我全都是为了他着想。而我,也的确需要你,我需要一个更加年轻健康的体魄,优秀的传承天赋,最凄惨能够引人同情的身世,我会用你的身份回到沈家,接近我的下一个目标。”
谢沉渊伸手一推,叶渐离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推倒在地。
“我也需要你帮我把聂棠引过来,你的自作聪明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聂棠。”谢沉渊转过身,缓步朝聂棠靠近,当他注意到聂棠身边不断吸取灵气的那些黑洞时,就只轻描淡写地挥了一挥手。
——那些黑洞突然破碎,转瞬间消亡!
谢沉渊顶着叶渐离那张秀美的面孔,微笑着注视着她:“而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叶渐离要强得多。你刚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发现我这具身体早就维持不住。”
聂棠镇定地回答:“你刚才在咯血,可是并没有受伤,所以我推测这是因为那具身体不过是一具将死的傀儡罢了,反而躲在后面的沈陵轩才是你。”
“我喜欢你的聪明和极端理智,如果你的选择不是那么令人失望,那就更好了。”他虽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聂棠,可一只手却伸向了一旁瑟缩成一团毛球的黄鼠狼,“这小东西,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我却对它完全放任,就是想要再等一等,看看你有没有被我拉拢的价值。”
他一伸手,黄鼠狼就身不由己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黄鼠狼畏惧谢沉渊,可它还是勇敢地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朝着他张大嘴,凶狠地吼叫,它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竖瞳,背上的毛根根直立。
它太没用了,在谢沉渊面前就是废物,它根本没有实力去保护聂棠这弱鸡主人。
它实在太差劲了!
谢沉渊一把捏住了黄鼠狼的脖子,不顾它在自己手中拼命地挣扎,又问道:“聂棠,你可知道,我到底看中了你什么?”
聂棠看着快要被掐成一条皮毛围巾的黄鼠狼,动了动嘴唇:“你把它放开——”
谢沉渊温和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好,这就还给你。”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直接扭断了黄鼠狼的脖子,把它抛回了她的怀里:“给。”
聂棠抱着软趴趴的、奄奄一息的黄鼠狼:“……你!”
她不是个容易被情绪掌控的人,可是在这一瞬间,她被真正地激怒了。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叠又一叠的符篆,劈头盖脸地朝谢沉渊扔去。
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浪奔腾过后,聂棠再次祭出了聚灵符。她自然是想把灵气聚集在自己身边,用精英训练营里压制苏源景的办法去对付谢沉渊。
只见一阵浓烟消弭之后,谢沉渊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她释放出威压。可是……再强大的威压,对他来说都是毫无用处,没有半点负面影响。
“聂棠,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何处?”谢沉渊遗憾地摇了摇头,“你难道就没有思考过,既然你的父亲叶眠风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为何还要考虑招揽你?”
他察言观色,轻叹道:“看来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已经被沈陵宜的事情冲昏了头。但凡你肯把心思分过来一点,就会想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聂棠捧着在她手臂上可怜巴巴颤抖的黄鼠狼,语气沉重:“……因为你想像利用叶渐离那样利用我。”
“你错了。你跟叶渐离是不同的,他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定会产生反弹,而你不会。”谢沉渊用最温和的口吻道,“因为你是从古代回来的,不是吗?”
“你对你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记忆,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在经历过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之后,你的理智会取代你的感情,占到上风,你当然会选择对你最有利的选项。”
谢沉渊看着聂棠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这样的表情代表了惊诧与不敢置信,也正是她这样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态取悦了他,让他感到满意。
他轻轻一挥手,再次让她制造的灵气磁场完全失效,一道血色的绳索从祭台中升腾到半空,然后温柔地绞住了她的身体,把她的右手腕强势地按在了祭台边缘。
谢沉渊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向她娓娓道来:“很意外吗?我当然知道你的神魂是从古代回来的,所以你才会从被叶家认定的瞎炮摇身一变,变成玄门最出风头的天才人物。就像你同样知道我的身份一样。”
“你看过我的记忆,我原本是西汉门阀家的庶子,一个魔修收了我当徒弟,可惜他并不是真心想收我为徒,只是想夺取我的神魂,用来炼制法器。然后我发现了他的阴谋,反过来把他杀了,他的法器和宝物都落到了我的手上。”
“一个是修炼百年有余的魔修,一个是再渺小不过犹如蝼蚁的凡人,实力差距悬殊,凭什么我就能反杀这样一个实力高过我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人物?”谢沉渊抬起一只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凭这个。因果契约并不会让你看到我的这么多记忆,也不会让你时常都能跟我神识相连,知道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我,主动让你看到这些的。”
聂棠被禁锢在祭台边上,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她发觉那困住她的血绳非常牢固,根本就挣脱不开。
叶渐离的这个技能被谢沉渊用了出来,这威力和效果就立刻成倍增长,反而衬托得他之前的攻击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聂棠低垂下了头,低声道:“所以说,你让我看到了你走在这座汉陵的墓道里,想要暗示我,你的神魂很有可能会藏在这里?你后来又让我看到了周口村那所乡村学校的事情,你是想要我去亲手去处理这件事?”
谢沉渊微笑道:“啊,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赠与你的礼物。你喜欢这些礼物吗?”
从一开始,那些记忆也好,神识窥探到的片段也罢,全部都是谢沉渊故意让她看见的。
她最开始看到这些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确认事情的真假。
当她发现,她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她就会以为,她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去了解谢沉渊的情况,然后先他一步做出决策。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所看见的就仅仅是谢沉渊想要她看到的那一部分。
“后来,我以沈正沛的身份去沈家拜年,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用怀疑,如果我不想暴露的话,就凭沈陵宜那一壶加了料的茶水,想要我暴露身份,就是千难万难。”谢沉渊慢条斯理道,“但是,我在中途跟你神识链接,告诉你我现在就在沈家,正在跟沈正清商谈新一年的家族事务。那个时候,你是否就开始对你自己的神识深信不疑?”
“毕竟你是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在你的认识里,你的灵魂里本该就是最强悍的,在现代绝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跟你相提并论。”
这就是聂棠最大的思维盲区,她太自信,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也是每一个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接着,那个姓周的糖水铺老板向你求助,你就会发觉,你之前看到的那座荒废了的学校,那些被我制作成傀儡的小孩,这些事都是真的。于是你会动用自己的手段和力量去解决了这桩难题,再次加深了对自己的神识绝不可能犯错的认识。”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你理所当然地会产生了一丝疑虑,觉得为何学校事件解决起来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困难。你会想,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我会不会还布置了后招。”
“然后,陶情就出现了。你就立刻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看破了我所有的意图。学校什么根本就是幌子,陶情才是那颗重要的棋子。正好,陶情自爆之后,废掉了苏源景一只手。”
谢沉渊停下话头,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在他心里,聂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他想要碾死她,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只蝼蚁。
有时候,不小心被蝼蚁咬上一口,也许将会致命。
于是他这样大费周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她挖坑,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着走,到了最后完全丧失了警惕心,主动跟着叶渐离来到了这座曾一度把他困在其中的东汉侯爵陵。
他喜欢看他们表演、看他们震惊,然后垂死挣扎。
他喜欢用对手最擅长的方式去还击,他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碾碎他们的意志和自信,让他们自食其果!
“这之后,你就开始策划,应该怎么让我再也无法使用神魂之术。自然是先毁掉我那一半藏起来的魂魄,保证我没有办法再调换新的身体。而叶渐离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从他亲手报复养母张宝珍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喜欢自己亲自动手的人。”
“所以他会假装听从我的命令,把你带到这座陵墓底下,再趁我不备,捅了我两刀。可是这些我都能预料到,我自然将计就计,且让他得意一下。”
之前倒在地上一直悄无声息的叶渐离突然动了一下。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连挪动一下都困难,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流淌鲜血,他已是失血过多,支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到底输了哪里了吗?”
谢沉渊的语气非常温和,就像一位负责任的老师,正在询问自己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学生。
聂棠知道,他突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向她清晰解答,无非是想要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输得有多惨。
“我输在了——”聂棠抬起眼,安静地回视过去,语气平淡,“我只输在了时间,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
谢沉渊弯下腰,用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当他仔细看过了聂棠的眼睛,最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温和道:“你在说谎。”
“你表面镇定,实际上正在苦恼地琢磨脱身的办法,可是你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你就想,不能承认你害怕,不能让我太得意。”谢沉渊微笑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将是毫无意义的。”
聂棠又细微地动了一下身体,轻声问:“那你想要怎么对付我?”
谢沉渊挺直了腰身,他凝神注视着那一潭正咕噜咕噜冒着鱼眼泡泡的血池,忽然道:“放心,我早已给你安排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你跟那个叛徒不一样,你值得更好的。”
然后,他背过身,来到了叶渐离面前。
他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还记得我把你从你那对养父母身边接走的那一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们都是被天道抛弃的人。”
叶渐离虚弱地哼了一声,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纱,他之前一刀插得很深,所以他现在自食其果。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流失,他即将走到了自己命运的尽头,就像当初的商洛一样。
可笑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掌握住自己命运的轨迹。
“可是我远胜于你的地方就在于,我能猜到你所有的想法,然后针对你的计划做出对策。所以,即便我们同样被天道所厌弃,我依然会过得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谢沉渊慢条斯理地把他想说的话缓缓道尽。
他喜欢有实力的对手,尽管聂棠还太弱小,让他不够尽兴;尽管叶渐离是个自始至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毫无成就感。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去较量了。
这胜利的果实,能够带给他一丝久违的喜悦。
“而聂棠……你的血液会溶于我的身体,你的天赋将会为我所有,我会带着你一切的值得拥有的能力继续活下去。”谢沉渊缓步走向了漆黑阴暗的墓道口,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两位。”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沸腾的祭台血池突然蓬得燃烧起了鲜红的火焰,那火光来势凶猛、艳丽夺目,带着席卷一切,把整个世界焚烧成地狱的炙热和残酷!
聂棠五行属金,火能克金,同这样的红莲之火靠得这般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火舌一下子席卷其中!
她向来再能忍耐不过,可是在魂魄受损的当头,还是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谢沉渊就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着她痛苦的呻吟。
他半阖着眼,手指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一道艳红色的火光像蛇一样,一口咬住了聂棠被禁锢在祭台上的右手腕,鲜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
------题外话------
谢沉渊:你们都是渣渣,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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