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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孔明忙于处理内忧外患之时,我再度收到来自江东的信函。
此番,兄长诸葛瑾倒是没再对我诸多指责,反而颇为和善地同我打着商量,写到,若是我实在不愿孔明纳妾,可否考虑考虑过继一个小男娃到自己的名下,就当是为诸葛氏绵延子嗣了。自然,他不忘提及,这个小男娃最好可以是诸葛家的血脉。
他是想让我寻个蠢妇,不需要给她名分,不需要同她分享孔明的宠爱,就只要让她怀上孔明的孩子就够了。这般,我依旧是我的相府主母,孔明独一无二的妻妾,同时,又有了可以延续孔明血脉的子嗣,当是两全其美。
可是我依旧不能接受。我无法容忍我的夫君去同我以外的女子做出那些极尽亲密的事情,尽管他不爱她,尽管她只是枚棋子。
但是,兄长还说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拥有自己的延续还要愉悦的事情,就算我不为诸葛氏考虑,也该为孔明考虑。他知晓我是真的思慕孔明,喜爱孔明,如此,便就更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妒忌之心而害得孔明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兄长他竟是用了这般残酷的词语。
是了,在古代只有男儿才是父亲的延续,才能顺理成章地给自己的孩子冠上父亲的姓氏,将这个姓氏这个家族延续下去,而女儿不过是覆水难收。
所以,不弃她注定无法满足诸葛氏对于子女的期盼。所以,一直以来,孔明也是这么想的吗?他是古人,又怎么会不期盼得子呢?他不说不提,不过是不想让我伤怀罢了。
从来,都是他为了我着想,我呢,何时为他想过?
或许,真的是我太过自私了。
歉疚着,我拿起那张纸帛缓缓地靠近面前的烛火,一点一点地将它燃成灰烬,而后,不忘给诸葛瑾回信:兄长之意,弟媳已知。
这是初次,我回信予他,可内容却简短得过分。
其实,我真的不知晓该写些什么,说些什么,仅是如此八字便已费尽我所有的思绪与勇气。我说知晓,便就意味着我会为此而有所作为,如此,对诸葛瑾来说,也该足够了吧。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么个结果吗?而我也终究抵抗不过封建宗法制的压迫,缴械投降。
我会给孔明一个儿子,一定会……
……
将莫华叫来,我多多少少有些病急乱投医,询问她可认得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她颦眉,不解回道,“你不就是大夫吗?”
我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忸怩半天才支支吾吾地低声:“我说得医术高明是指专治妇女之病。”
我还是更为擅长诊治刀剑外伤或是风寒疾疫,其他的,虽非不会,但决然算不上精通。不然,也就不会这么久也无法致使自己受孕。
她怔愣,然后,面有担忧,“你该不会是染上什么隐疾了吧?”
“……”我无言以对,紧接着瞋她一眼,辩解道:“求子,我是要求子……”
“求子?”重复着,她哑然失笑,伸手扳正我的脑袋,欣慰,“终于,你的思绪集中到此了。”
我蹙眉,略为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终于将思绪集中到此了?
“我一直在思虑得好不好……”
可是,不等我说完,她便将我打断,解释,“你不知晓,在此之前已是有无数夫人议论到此事,言你纵然有才,但到底容貌不佳又无子依靠,时间久了,迟早会为丞相嫌弃。”
她一边说,我一边瞪眼,到最后已是有些咬牙切齿,腹诽,这些夫人寻常究竟是有多闲才会谈论这等无聊之事。
“你别生气。”她安抚着我,柔声细语,“我们无甚恶意,只是替你担忧罢了。你想想,丞相那等君子莫说正直壮年,即便年老佝偻又有几人不喜,而且,如今,他有了权位,接触到的女子还不都是些仙姿绝色,也难保其中没有几个同你个性相类,才学相似的,到时哪还经得住引诱?不说别的,就是前些时日,南涪县县丞才进献一批美人,其中就有几个读过礼乐春秋的。”
我顿了顿,然后,不满,“徐莫华你少糊我,那些美人都是进献给陛下的。”
虽然,近来,我足不出户,但是,消息还算灵通。
“进献给陛下的又如何?”她反驳,杏眸微瞪,“你怎么知晓他就没有偷偷进献给丞相?说不定,他献给丞相的要比献给陛下的还要佳好。别以为丞相待你好就真的不会纳妾,男子永远都是食色性也,所以,你若是想要守住你嫡妻的位置就赶快产子吧。”
“越说越离谱……”我不相信,可是我无法回驳她让我快些产子的劝诫,便泄气道:“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这破烂身子,我早已是儿孙满堂了。”
“那你可有想过修补?”逗弄我逗弄得足够了,她方才认真起来,“若是你这身子一直不好,怀上子嗣必然成问题。”
“想过。”我咬咬唇,把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尽皆告知于她,“这也是为何当初我会那般不舍将……将……他自我腹中取走。”因为,委实得来不易。
她沉默,回想起当年那事亦是面色凝重,良久叹息道,“如此我再陪你去看看大夫吧,听闻城南有个善治此症的,好些妇孺都是因为受了他的诊治而孕子的。”
“那么神?”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未来的那些所谓的名医,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可真的到去了才知晓不过是愚弄大众,骗钱骗财。
我不信,但不得不试上一试。
因而,三日后,我便在莫华的陪伴之下前往了城南,求诊于那个声名远播的大夫。
大夫模样清俊,年岁不大,看着甚至是比孔明还要小上几载的模样,很难让人信任。如此,我的第一感觉便就是,这庸医真笨,竟是不会伪装自己。
可是,表面依旧平静从容,坐到他面前,说道:“妾身李氏求诊。”
他嗯,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号上我的脉搏,询问:“夫人有何病症?”
我尴尬,犹豫不决地望向莫华,见她对我点头,才断断续续地作答:“就……就是……三年方有一女……然后……六年又有一子胎死腹中……再然后……十年……再无子嗣……”
自建安九年到建兴二年,整整二十载,天下年号四度更换,帝王三易,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便是我与孔明依旧不离不弃,从襄阳到新野,从新野到夏口,然后,从荆州到益州,贫贱到荣华,他还是他,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还是我,那个用情至深的貌寝女子。
我们相守二十年,什么都很好,除却没有子嗣。
“夫人气虚,体质阴寒,本就是难孕体质,能有一女已是不错。”闻言,大夫坦诚说道,“更多的还是莫要强求。”
莫要强求……我不愿,“那若是一定要呢?”
“躯壳尽毁。”平静的,冷淡的,大夫有条不紊,“先前一子夫人已是强求,若是再求夫人怕是难以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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