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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以色事人者,安能长久?
这样简单的道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当局者迷,世上纵然有女人在一开始清醒的牢记这个至理名言,可一旦坠入情感的漩涡,又有几个女人能自始至终保持头脑清醒理智。
她,冯昕薇,侯府千金花样年华,本来可以嫁入豪门明媒正娶求得一生平顺。可一道丹卷被纳为太子侧妃,她内心坚守的底线在魅力多情的丈夫面前渐渐溃败。女人一旦陷入痴迷,情浓时,会为他细小的蹙眉而紧张揪心,会为他多偏爱了旁人半分而暗自困坐垂泪,会时不时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人前端庄高贵人后却会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一样哭哭笑笑不知可谓。年轻时候的爱慕,可以抛却矜持、清醒、自尊与家族,曾经真的只为单纯的讨他欢心而费尽心机。于是她忘了,她视为丈夫的男人,先是君而后才是夫,先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而后才是自己的夫主,说是娘娘,她其实和平常人家里后院的小妾没什么区别。作为男人,尤其是坐享三千佳丽玩弄人心权术的帝王,哪有什么真心付与情深。或许有某些瞬间,他也许真的动过情。可惜,那份动情太过短暂,也不够重,在大局与利益面前,帝王的情爱是要用筹码来衡量的。等到碰的头破血流,内心千疮百孔的时候,才能彻底醒悟。再回首,若旧事能再来一遍,她一定牢牢坚守自己的理智。
匠人们为了剥离出色泽纯正、油光滑亮、干净完整的稀罕的雪狐皮,要先用木棍、铁棍敲击雪狐头部,或抓住尾部将整只雪狐举起来往地下重重摔的昏死过去,然后赶紧趁着还未断气剥掉皮毛。剥的时候要先拿刀从雪狐尾巴上划出一个开口,接着拿斧头斩下雪狐的脚,最后才将雪狐倒挂在铁勾上剥皮,早已经痛醒的雪狐不断哀嚎、挣扎,鲜血四溅,直到全身毛皮剥光,血肉模糊之后还有呼吸、心跳、眼睛不断眨动流泪,甚至还挣扎着抬起头来回看自己失去皮毛的*。小时候她头一次无意中听下人们说的时候,吓得心扑通扑通跳,晚上就做了噩梦,一连几天都病殃殃的没一点儿精气神儿。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世,查出因由后,重重地打了那些“敢在小姐跟前不干不净地嚼舌头”的奴仆们板子。
可是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深深地印在了幼年的德妃的脑海之中。平日里偶尔被勾起来也只觉得匠人门心黑,雪狐真是可怜。如今事过境迁,心境不同,她反而看到了另一番光景:剥皮的雪狐明知必死无疑尚且惜命,要垂死挣扎。
而自己呢,明明性命无虞地活着,却要内心不堪重负地一心求死?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如果自己死了,会有人留恋、怀念自己吗?这个世上,她已经没了母亲,没了兄长,也没了孩子,真正为她而悲痛不已的大概只有自己的胞弟和父亲了吧。
冯家的突逢巨变,失子之痛与克子的流言,让冯德妃从患得患失,到一味地沉沦在往事之中不可自拔,心死如灰烬。可珞香的惨死,把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她换了回来。
镜花水月一场空,曾经的想他所想、忧他所忧的一腔爱意,淬成了怨毒、不可告人的恨意,支撑着德妃残败的躯壳静静地、艰辛地活着。
后来的几年,不是大的节日或宴席,冯德妃与景武帝再也没有在私底下见过面。景帝常常驾临麟趾宫去看望曹氏与二皇子,却对相邻的澜照宫过其门而不入,冯德妃失宠已成定局,澜照宫堪比冷宫。
这样倒也正合心意,经历了那样的丑陋不堪,已经与撕破脸面无异了,真再让她去小意殷勤、曲意逢迎,装不下去的她是会恶心的疯掉的。不过,虽说送来的蜀锦是积年的老花色,首饰是老掉牙的样式,冬天的大毛衣裳都蛀了虫眼……可澜照宫的待遇六局倒也没敢在数目上肆意克扣,这可不是皇后或者曹氏的好心与贴心,顾念什么姐妹之情,只怕她们盼着她早日灰飞烟灭才是。
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在这宫里面,向来以荣宠论英雄,失宠的高位妃子比不过新鲜得宠的小宫女有体面。德妃清楚,能让六局那帮子看人下菜碟子的人精们这样数年如一日面上留存她这个空有虚名的德妃娘娘在份例供给上的体面,必然是咱们这位“念旧”的圣上私底下有交代的。只不过自己失宠已久,他又不会事无巨细地暗中关注这些小事,于是下面的人揣度着圣心,执行的时候就打了折扣。
他不敢来看自己,却私底下如此惺惺作态,说明他心中有愧。是的,不说冯家,也不说他后来有没有察觉曹氏对大皇子下的手,只论六皇子那件事和珞香的撞柱而死,他即使脸皮堪比城墙,也应该心存愧疚的。
因为,她所到受的“克子”的污蔑与痛苦,就是他故意顺水推舟造成的,也意外搭上了珞香的命。后来,躲在一角舔舐伤口的自己,不再把心困守在后宫这一方天地,很多原来参不透的迷局早已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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