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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面,因为各种原因有过小产经历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因为景武帝这一回格外重视,阴沉的龙颜迟迟不肯放晴,即使整个帝都的天空晴朗的万里无云,后宫诸人也因此头顶笼罩雾沉沉的一片,事事小心谨慎,不敢求出风头,只求不要撞到了帝王的怒火上。就比如,前一阵子刚在景武帝跟前排上号的袁才人。就因为玉婕妤遭遇不幸尚在病中沉痛不可自拔,袁才人竟敢浓妆艳抹头戴一枝玫红色绢花去圣驾跟前刷存在感,妄想不自量力地趁机邀宠,结果被喜怒不定的景武帝怒声斥责她“毫无悲切之心,居心不善”,随之被拖下去扔进了冷宫里......
玉婕妤没有保全龙嗣,于生育上面无功,可这也挡不住景武帝对心情低落卧床休养的宠妃的晋位安抚,竟然直接越过贵嫔之位,直逼大公主生母的昭仪之位,位居九嫔的第二把交椅——玉昭媛,堪堪压了生育十皇子的嫣昭容一头。
即便前朝有不怕死的官员挺身而谏言对于宁氏“优宠过甚,患众寡不均”,就差直接说宁氏狐媚惑主了,景武帝不威自怒也只是淡淡一句“朕之家事,于卿何干?卿闲来无事,不若去下面替朕查探民情,为朝廷尽忠”。于是,那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唐姓京官,只好奉了圣谕拖家带口地去广西一个偏远的因贫瘠与刁民迭出而闻名的小县城任父母官。听说,离京那一日,前去送行的同年同僚心中甚是讶异,那个唐姓官员只解释说近来面部偶起红疹,面部不雅只好黑纱覆面。与他素有隔阂的一位同年趁机奚落一番仍然不觉过瘾,此后特意找到唐宅遣散的仆从求证,于是不日关于唐姓官员“多事儿被贬斥”回家被妻子抓花脸的传闻在唐姓官员的故交之间不胫而走。
熬到正三品的贵嫔,那就是一宫主位娘娘了。对众多嫔妃而言,这是个分水岭。熬到正三品是不亚于鲤鱼跃龙门一样的改换门庭、脱胎换骨,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费尽心思挤破了脑袋还是被生生卡在了这一关终其一生也翻不过这个坎儿,到了新帝即位也只能不尴不尬地被称一声“太嫔娘娘”,而不是太妃。后宫里,不提多少的低位嫔妃仰视宁氏轻而易举的跃居九嫔之列恨得一口淤血就憋在嗓子眼却吐不出来只好闷在胸口,就连同样身居九嫔的人心里也自在不起来。
不过,秦昭仪早已年老色衰爱驰,再想不开的慢慢也想的开了:自己不还是好好地骑在了盛宠如日中天的玉昭媛和有皇子傍身的嫣昭容头上吗?这样一想,秦昭仪心中舒坦多了,只要不想自己生了景武帝的长女又苦熬了十几年才有今日的地位以及心中不愿承认却不得不忧心忡忡的那什么灵犀宫那位年轻貌美后头晋位的机会比自己多这类的堵心事儿。
嫣昭容那里就没这样安生了,内殿的瓷器片儿被扫出去两个箩筐。被生了丫头片子的秦昭仪压一头,她不服却好歹还能说得过去,毕竟秦昭仪生的是景武帝长女,进宫熬了十几年也是宫里面的老人儿了。可如今,不是明摆着让后宫看她的笑话吗?这不等于是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宁玉暖那个狐媚子流掉的那团连人形都没有的肉疙瘩比活生生的十皇子还尊贵?她嫣昭容赵氏,出身名门世家又十月怀胎辛辛苦苦一场,在景武帝的眼中比不上一个下作的小娼妇。
也许,景武帝只是一心想安抚心爱的女人,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做是不留情面地打了嫣昭容的脸面,也让在御花园学跑步,跑的跌跌撞撞的十皇子跟着失了脸面。还有一种可能,景武帝想到了秦昭仪与嫣昭容等人心里愤懑,却直接忽略了,没有什么比做他自己所想要做的更为重要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这样的羞辱,对嫣昭容而言比上次被冯德妃夺走八皇子更甚。上一次,她毕竟薄待了八皇子心中理亏站不直腰身,娘家襄国公府也对她出言警告了。可这一次,却真是晴天霹雳,恨从悲中起。
灵犀宫宁氏自从进宫以来,寸功未立,却一路凭借景武帝的宠爱以“过五关斩六将”的速度扶摇直上,短短时日迷得一代英主为她而神魂颠倒的传奇一般的经历在宫外已经是达官贵人的宴席酒席、闺阁千金的诗会茶会、街头小巷的大排档不可或缺的谈资与佐料。
甭管后宫下面暗潮涌动,因为景武帝眉目紧缩,后宫不少嫔妃,尤其是不少高位嫔妃都陷入对灵犀宫下毒手的嫌疑之中却无法证明清白洗脱嫌疑,而气愤、懊恼不已。这个新年过的寡淡无味,一样的福字,一样的红灯笼,一样的歌舞酒席,却有了不一样的不安浮动。除夕宴席结束,景武帝自从登基以来,或者说是徐氏从太子妃到皇后这一路走来的二十几年里,景武帝头一次没有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与徐皇后同宿一宫。这一晚,景武帝去了灵犀宫陪伴因为身子还没有恢复好没有出席除夕盛宴的玉昭媛。这个消息,在初一大朝拜的早上,已经私下里偷溜进了宣政殿广场前排队候驾的有心的朝臣与宗室耳中。
在翊坤宫大礼朝拜之后,徐皇后面上儿丝毫没有昨夜景武帝留宿灵犀宫的尴尬,通情达理地特意指了几位有头脸的妃子带了娘家进宫朝拜的诰命夫人们“难得见上一回儿,又是大好的日子,都带回去说说体己话儿”。谢恩的嫔妃中,就有冯德妃。
冯德妃带了她的表妹兼弟媳妇儿,安庆候夫人董氏,一起回了澜照宫。
栖霞殿早就准备了干果点心,冯德妃与董氏各自用了点儿热茶,坐在一起聊起了安庆侯府这个新年里里外外的事儿。
“年前事儿多,庄子上铺子里,还有府里面来往人家要备下的礼单,哪一件事儿不是焦头烂额?知道你这主母当得也不容易,又赶上最近宫里不太平,也不好宣你进宫来说说话,咱们可有两个月没见过面儿!”冯德妃可是很喜欢这个弟媳妇儿的,全靠她能干,才帮着冯轲撑起了安庆侯府。
“可不是,家里面里里外外的一堆子事儿,年关又赶上大嫂身子骨又不好了,愁的我啊整宿的睡不下,白日里看账本儿眼皮子直打架!”董氏也不跟大姑子客套,说话的重音刻意落在了那个“又”字儿上面。反正家里的烂摊子,大姑子兼表姐也心中有数,那就更不该瞒着捂着,不然她这个侯夫人连个诉苦的人都都没有,可就憋屈的该直接去跳海算了。
人家是多年的苦媳妇儿熬成婆,她倒好,没有亲婆婆,继婆婆也离得远,可摊上了个比恶婆婆还难缠的寡嫂,轻不得重不得,不然就是欺凌人家孤儿寡母。这肉臭了也只能臭在自己院子里,这笔烂帐,董氏也只能在冯德妃跟前诉诉苦,顺便拉点儿同情。
德妃皱眉,大嫂闵氏这又是故意闹上了?其实闵氏都作了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不稀奇了。自从大哥去了后,冯轲这个做叔叔的“顶”了亲侄儿袭了爵位,大嫂闵氏就没一日安生过,平日里三天两头的小病儿不断,赶上年节这样需要董氏这个一府主母上上下下忙乱不停的时候,大嫂闵氏就该适时地“大病一场”添点儿乱。偏偏,你又不能直接挑明了说她那是“没病装病”,哎。闵氏也是命苦,到底是冯家对不起她。再者,闵氏所出的嫡子嫡女都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从不跟闵氏一起胡闹,只是啊,他们也劝不住闵氏这钻牛角尖儿的劲儿。
董氏与冯德妃聊着这些家里家外的官司,眼看乔姑姑已经自自然然地支走了屋里面添炉子续茶水的宫人,自己个儿也站在了门外亲自守着,董氏赶紧探起了半边身子偎在冯德妃的耳边低语,“娘娘,去四川那边的人前个儿回来了。您猜的不错,和早前打探的还真是有不少出入呢,宁氏那个母亲原先是扬州有名的歌舞伎......,宁氏与那个继兄恐隐有私情,怕是还心心相映呢!”
德妃的眼神犀利一闪,总算是有些对上了,暗忖:若名义上的兄妹暗地里早生情愫且至今不能忘怀,那宁氏在宴席上初查有孕那天,眼里转瞬而逝的痛苦与绝望就解释的通了。要不是自己把宁氏当时的眼神捕捉的真真切切,她真是不敢相信,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初闻为人母的消息的宁氏,眼睛里溢出来的居然不是喜悦,而是那样的万般绝望,好似不能接受一样。对了,宁氏当时的样子,好像很是意外的、惊慌失措样子,就像明知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突然变成了真的?难道,这件事情还有别的猫腻?
思及此处,冯德妃赶紧交代董氏,“继续挖,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要把她的那个继兄找到,切记,一定要悄悄地不留痕迹。”如果有这样的把柄把宁氏攥在手心里为自己所用,冯德妃真心盼着宁氏的一时无二的风头可以长久延续下去。
“动作要快点,还有,咱们能查到这些虽然费了不少功夫,可难保别的有心人查不到,记得把线索给抹干净了。还有进上宁氏的皇上的奶兄曹达通,他对宁氏的私情知不知道?知道多少?看看宁氏兄长失踪一事是不是曹家的手笔?”冯德妃思索一下,接着叮嘱。
董氏郑重地一一点头。
八皇子在御花园和宗室里的孩子一起打陀螺,玩累了,被带回澜照宫换掉汗湿的衣服防止着了凉。八皇子听说三舅母在正屋里面与德母妃闲话,重新换好衣服擦了把脸,就去给董氏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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