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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萧奕的嘴角勾出一个狡黠得意的浅笑,从袖中取出一张被随意折成的绢纸,递给了官语白。
官语白当即就打开了。
田得韬在密信中所书,舞弊案最后以苏宗元泄题卖题了结,所有涉事举子被革除功名,也就是说,皇帝在最后保住了顺郡王韩凌观,让苏宗元担了所有的罪名。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官语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皇帝的性子素来如此,当断不断……
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试探了,若是经此事,皇帝可以严惩顺郡王,扫清朝堂,扶持五皇子为太子,那么大裕还有救,而如今……
官语白与萧奕交换了一个眼神,幸好他们早有准备,无论大裕最后会如何,都不至于太过被动。
官语白继续往下看。
田得韬在信中禀道,舞弊案了结后,成侍郎奉萧奕之命进了宫,在皇帝的面前忧心忡忡地表示,因为舞弊案几经波折,如今南宫家在士林中的威望更胜从前,镇南王世子又新近立下赫赫军功,两家一文一武,而且皆是声名显赫,又是姻亲,日后一旦镇南王府有了异心,而南宫家又站在镇南王府这一边,恐怕会对朝廷不利。
成侍郎说得振振有词,让皇帝不禁有些忧虑。
随后的早朝上,南宫秦在金銮殿当着百官向皇帝奏请,表示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本是身为臣子应尽之责,然自己无能,惹得这次恩科风波不断,虽然舞弊案已查清,但他身为主考官督下不严,亦难辞其咎,还请辞官回乡。
百官哗然,皇帝自然不可能允许,当下就驳了南宫秦的奏请……
官语白看着那张绢纸,萧奕则在一旁喂小灰吃着肉干,起初肉干还是喂到小灰嘴边,渐渐地,萧奕越来越坏心,一会儿丢上,一会儿丢下,玩得乐不可支……看这一人一鹰玩得尽兴,连枝头上的寒羽也按耐不住地飞了过来,也来抢起萧奕抛出的肉干来。
官语白放下绢纸时,入目的正是这一幕,温润的眼眸中不由得浮现点点笑意。
官语白随手将信纸对折,淡淡道:“咱们这位皇上,疑心重,戒心重,这次驳了南宫大人的奏请,早朝后大概又会后悔了。”
“可不就是!”萧奕又连着往亭子外抛出了两块肉干,引得双鹰往外飞去,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等阿玥的伯父再多上几次折子,皇上再挽留挽留,把面子功夫做足,自然就放人了。”
南宫家从前朝起就声名赫赫,也因着其在士林中的地位,当年皇帝出于忌惮才会破格加封南宫秦,命他入朝为官,并携全家迁至王都。所以,若是南宫秦无缘无故提出辞官回乡,皇帝非但不会放人还会有所疑心。但现在,先有舞弊案在先,再有镇南王府威胁在后,皇帝怕是不会想再让他们留在朝堂上了。
正如官语白曾经所言,败也春闱,成也春闱。无论当日皇帝是不是会同意修改春闱考题,他在提出此计时,就已经把后续的一切都盘算在内。
官语白抬眼看向夕阳的余晖,微微眯眼,久久后,方才道:“大裕要乱了。”
顺郡王这次吃了大亏,怕是不会放过恭郡王,而恭郡王……经过这番试探,官语白可以肯定奎琅是拿住了他的什么把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让他听命行事。
太子未定,皇子们争斗不休,朝臣蠢蠢欲动,再加之那不怀好意之人从旁觊觎。
大裕恐难安稳。
萧奕满不在乎地继续逗着他的鹰,大裕乱不乱也不关他南疆的事,反正只要岳家没事就行,阿玥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能发愁,若是谁让阿玥发愁,他也只好不客气了!
萧奕缱绻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尽管大裕危机四伏,不知道何时会迎来下一波巨浪,南凉这边进展得一切顺利。
最近一个多月,经过南疆军的多次围剿,南凉前王室的余孽渐渐被一一剪除,可即便如此,那些前南凉王室的余孽还是不甘心,狗急跳墙地连番使了一出又一出阴谋诡计。
然而,双方实力悬殊,他们的那些手段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官语白干脆把他们当作试刀石,任由幽骑营和新锐营去历练。
实战永远是锻炼一支军队的最好方式,随着幽骑营的逐渐成形和新锐营的脱胎换骨,南凉余孽亦是元气大伤……直到两天前,华楚聿奉命率领幽骑营循着“逃亡”的王孙莫德勒这条线,将最后的一批余孽彻底铲除。
南疆军的一连番震慑,加之官语白的一系列抚民政策,软硬兼施下,南凉民心开始稳定。
继西阑国、大赤国之后,那些观望的周边小国很快也相继地派了使臣来南凉,谄媚地向镇南王世子递上和书和礼品,愿从此岁岁朝贡南疆。
百卉和鹊儿光是要把这些礼品入库入账册,就忙得好似陀螺一般停不下来,绕是她们自认跟着南宫玥见过不少稀奇的玩意,也被看得眼花缭乱了,什么明月之珠,伽蓝沉香,珊瑚瑶琨,象牙玉石,提篮香熏,羊毛地毯等等。
这送死物的算是寻常的,更有一些小国挖空心思走起了不寻常的路,送马、送象、送猕猴……甚至连一些大裕闻所未闻的动物都送到了王宫里,惹得百卉不得不在王宫的西北角开了一个园子,专门安置这些奇珍异兽。
等到能送的东西都被送了,就有人开始动起不该有的歪脑筋,提议送上公主说是和亲南疆,为保两国永世之好云云的……
鹊儿对南宫玥和百卉说起的时候,主仆几个都是心又戚戚焉,不知道该同情那些妄想和亲的使臣,还是该幸灾乐祸。
连世子爷的性子都没抓准,就敢提什么公主和亲,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这些日子来,关于宫中和城中的不少趣事都是由鹊儿传入南宫玥耳中的,南宫玥不得不承认鹊儿这丫头真是人才啊,刚到乌藜城的时候,鹊儿也就是在路上学了几句“谢谢”、“你好”之类的南凉话,可是这才多少日子,她靠着每天和宫中的南凉宫女聊天说闲话,已经能说一口尚可的南凉话,基本的沟通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只不过她的南凉话都是在聊天的时候学的,这南凉文字,她却是大字也不识一个的。
饶是如此,鹊儿能传递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比如说,她知道今日在北城门附近有一个每十日一回的市集,非常热闹,萧奕一听,想着南宫玥最近一直闷在王宫里,无趣的很,也就想着该带他的世子妃出去逛逛街,透透气。
于是,这一日一大早,萧奕陪着南宫玥一起坐上了马车,就出了门。
这表面看起来只是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可马车里却处处精致,不但有冰盆、茶点,光是垫子就垫了好几层,以免震荡得太厉害让南宫玥不适。
南宫玥坐在窗边,挑开窗帘的一角,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风光。
街道上,人来人往,越靠近北城门,人流就越密集。
那些百姓已然忘记了前些日子的风声鹤唳,又开始过起了正常的日子,该出门的出门,该摆摊的摆摊,该开店的开店……
在这热闹的街道上,一道被封条封住的大门显得很是突兀,这封条上既写了大裕文字又写了南凉文字,当然是南疆军的人封上的。
南宫玥抬眼看向大门上方的红漆门匾,微微一愣。
她认得的南凉文字不多,这门匾上的字却是其中之一。
南宫玥的目光一滞,表情有些复杂。
原来这户人家就是古那家。
自从赫拉古父子伏法后,古那家自然被抄了家,所有家产罚没,十岁以上的男丁被判斩立决,女眷和十岁以下的男童则一律贬为奴籍……也只有那位叫璃沙罗的姑娘没有因为被罚入奴籍而颓丧认命,反而用她亲自培育出来的新马种给她和她亲娘挣得了一个机会,一个获得良籍的机会。
奴隶无论是性命还是钱财都不属于自己,唯有变成良民,璃沙罗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位姑娘虽然以前有些急功近利,但是能在挫折中自强不息,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也许将来古那家想要重振,也唯有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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