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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婆子都象是得了佝偻病一样,弯腰厥臀,双臂僵直下垂,两条腿打弯圈成半圆形。身体奇形怪状还不算,她们还都口歪眼斜,目光呆滞,嘴里流出长长的口水。喉咙里咕噜噜直响,估计是在痛斥沈妍的恶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白芷和黄芪这两丫头都是麻利直爽的人,有股子横劲。尤其是白芷,恩怨分明,是非都摆在脸上,对于她看不惯的人,下手可是非一般的狠。
“她们这是怎么了?”徐慕轩看着几个婆子的怪样,惊讶皱眉。
沈妍挑起眼角扫了徐慕轩一眼,冲他深施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轩少爷,贺喜轩少爷,今夜喜纳通房,明年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徐慕轩凑到沈妍身旁,压低声音,很认真地说:“就是现在圆房,头胎生三个,明年也不可能儿孙满堂呀?哪有那么容易?我都替你累。”
徐慕轩知道沈妍为什么生气,他在前院陪客,抽时间过来,就是想解释这件事。几年前,海氏就要在他房里放丫头,都被他以要刻苦读书为由拒绝了。
这一次,海氏拉上了平氏,让平氏出面,非要把玲玉放到他房里。他不敢生硬拒绝,怕平氏再闹腾起来,惹出大麻烦,只好先答应,再来找沈妍解释此事。
沈妍呲了呲牙,阴阳怪气说:“当然容易,你可以先收一百个通房丫头,到明年怎么也能生出几十个吧!慢慢生,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一会儿再跟你细说。”徐慕轩看徐慕轶朝这边走来,忙笑着迎过去行礼。
徐慕轶一直在青莲院附近溜达,沈妍知道徐慕轶有话要跟她说,人多又不方便开口。见徐慕轩过来,他躲到小花园中的凉亭内,现在又往这边走来了。
沈妍顾不上理会他,连教训徐慕轩的事都可以压后,现在青莲院还有一件大事等她处理呢。安纹带松阳郡主的下人来她院子里抄检,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带这四个婆子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妍大步走在前面,木香和艾叶一溜小跑紧随其后,白芷和黄芪驱赶着四个婆子也跟进去了。
沈妍住在青莲院后面的抱厦里,从大门进去,迎面有一堵影壁墙,绕过影壁墙就是平氏的院子。从影壁墙一侧向后走,有一条林荫小路,直通里面的抱厦。
抱厦的小院里,七八个威威赫赫的婆子控制了雪梨、黄精、白术,还有两个粗使婆子。看到沈妍进来,婆子们吃了一惊,就知道安排在外面的人被制服了。
看到那四个变得奇形怪状的婆子,她们震惊得几乎跌掉下巴了。她们都知道沈妍是侯府上下公认的恶女,要是动起手来,她们只有挨打的份。
“沈姑娘,有人告发你藏匿邪物,诅咒府里的主子们,郡主让表姑娘带人抄检。这是上边的意思,不是我们做奴才的想得罪姑娘,还请姑娘手下留情。”说话的婆子姓孙,是松阳郡主院子里管理洒扫的婆子,有几分体面。
“诅咒府里的主子们?哟,这罪名安得可为轻,既然这样,就抄检吧!”沈妍的语气云淡风轻,这妄加的罪名关系生死,对她来说却象一日三餐那么正常。
趁众人不注意,沈妍伸出三根手指,给木香使了眼色,木香会意,匆匆离开。
“沈姑娘的心思也太恶毒,老太太过寿,谁不盼吉祥安康?偏偏姑娘行此歹毒之事。”孙婆子以为吓住了沈妍,暗哼一声,很蔑视那些说沈妍厉害的人。沈妍这时候不反抗,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枉有恶名,其实绵软得很。
“我当然恶毒,要不府里上下怎么叫我恶女呢?歹毒才名符其实。”
白芷气急了,跳过来怒呵:“你胡说,什么邪物?我看你们是栽脏嫁祸。”
沈妍淡淡一笑,说:“白芷,人家说我们这里有邪物,又说有人告发,才来抄检。要是人家没确切证据,会大张旗鼓来吗?她们可不是胡说。”
“姑娘,我们……”
“别急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沈妍掐了一朵绣球花,坐到石椅上,猜花瓣玩,“白芷,替雪梨她们松绑,带她们过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雪梨几人都被绑到小树上,堵住了嘴,看到沈妍进来,就呜呜咽咽,有话要说。沈妍并不想听雪梨说什么,她们只是守门的下人,别人有备而来,根本不能阻止。她通过孙婆子的几句话,摸清了安纹的用意,这才让白芷放了雪梨等人。
孙婆子见白芷要放雪梨等人,就过来阻止,被白芷一脚踹倒,趴在地上吭吭唧唧。领头的人被摞倒了,其他婆子也不敢强硬阻止,白芷这才把人放了。
听雪梨几人讲述,沈妍更加确定安纹不是来抄检邪物,而是来查抄她的私人财产。她早有应对之策,根本不把这屑小手段放在眼里,坦然处之。
孙婆子说她们是奉了松阳郡主的命令,沈妍觉得很奇怪,松阳郡主即使贪财,也不可能把这种龌龊事做得那么浅显直白,否则就枉她活了五十多年。
这一定是安纹个人的主意,至于谁是她的帮凶,沈妍不想多猜,一会儿自会跳出来。能与安纹同流合污,可见也不是什么高级别人物。
徐慕轩和徐慕轶进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都急忙询问。白芷跟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徐慕轶一脸司空见惯的淡然,而徐慕轩则气得暗暗咬牙。
“我去请祖母过来。”
“你急什么?等抄检的人出来,你再去也不晚。”
徐慕轩坐到沈妍身边,轻叹一声,说:“妍儿,玲玉的事……”
“不就是收个丫头吗?收就收吧!小事一桩,值得这么为难吗?”沈妍语气轻松,这是她欲擒故纵的心理战术,就看徐慕轩怎么反映了。
“你要真这么想,我就不为难了。”
沈妍冷哼,“这么说你不能儿孙满堂就是因为我不够大肚?你是不是恨我?”
徐慕轩摇头一笑,说:“妍儿,你真是多心了?我要是想收丫头,几年前不就收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次也是缓兵之计,我会处理好,你放心,你……”
“你会处理好还告诉我干什么?我有大事要做,不想跟你废话。”沈妍表现得很不高兴,心里却放松了,徐慕轩在她面前肯定能说到做到。
房门打开,安纹带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拿着几包袱东西出来。看到沈妍一脸坦然,徐慕轩和徐慕轶也在场,安纹的脸色就不自在了,狠狠瞪了孙婆子一眼。
安纹撑足气势,跳下台阶,横眉立目,指着沈妍怒呵:“大胆贱人,你竟敢藏匿邪物诅咒这府里的人,现在人脏并获,你等着受死吧!”
徐慕轩脸色一沉,说:“纹表妹,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妍儿究竟藏匿了什么邪物?你拿出来让她看明白,听听她怎么说,也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她藏匿邪物会承认吗?等我拿回去交给外祖母,外祖母自然会处死她。你要是不服,敢防碍我抄检,我让外祖母连你一块处死。”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处死人是你一句话吗?”徐慕轩气怒至极。
沈妍冲他抬了抬下巴,低声说:“去请你祖母来,把人叫来事情就好解决了。”
徐慕轩不放心,但看到沈妍坚定的眼神,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徐慕轶倒背着手,在院子里挪动脚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安纹见徐慕轩离开,就知道他去搬救兵了,但她毫不在乎,只要能离开这院子,她就大功告成。她借口从沈妍房里搜到了邪物、要去交给松阳郡主,认为谁也不敢拦她。她总认为凭她高贵的身份,收拾沈妍易如反掌,这只是开端。
“回去,把邪物交给外祖母处理。”安纹冲丫头婆子挥了挥手,就要往外走。
“拦住。”沈妍轻飘飘下令,又补充道:“你带人去我房里抄检,没有我的人在场监督,谁知道你们手脚是不是干净,有没有弄坏东西,会不会偷东西。你们搜检出什么邪物,让众人看看,我也会让丫头去检查我房里少损的物品。你让我看清罪证,我又确信没少东西,自然会让你们走,还会跟你们去领罪。”
“你这个贱人,你敢诬陷我偷东西?”
沈妍冷哼一声,笑着说:“安纹,其实你的行止比谁都下贱,你的出身比谁都低微,我是不是诬陷你,你心知肚名,打开包袱让大家看看邪物吧!”
安纹本是安国府旁支嫡女,可现在他们一家已跟安国公府断绝来往,她的父亲只领了一份从七品闲职。她这样的出身确实没有半点高贵可言,可他们一家寄住在武烈侯府,她得长辈宠爱,一向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嫡出小姐。
听到沈妍揭她的身世,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沈妍撕碎抓烂。可她很清楚现在不能久留,更不能中沈妍的激将法,必须赶紧离开。
“谁敢拦,就给我狠狠地打。”安纹给婆子们下了令。
沈妍给白芷使了眼色,白芷就带黄精和白术还有两个婆子拦在门口。沈妍又叫来雪梨和黄芪吩咐几句,二人点头,带艾叶进屋查点东西。
安纹带来两个丫头,十几个婆子,有四个被制,仍比沈妍人多。她呵令婆子冲出去,白芷等人堵门不放,两方的人就在门口起了冲突。
徐慕轶叫过他的下人吩咐几句,一个丫头偷偷离开,两个婆子和另一个丫头装模作样到门口劝架,实际是想拦住安纹,并冷嘲热讽激怒安纹。
“让开,谁敢拦我,我是来抄检邪物的。”安纹气急败坏,大声喊叫。
“哟!这是干什么?把贼捉住了?”武氏带几个管事婆子慢悠悠走过来。
“你眼睛瞎了?谁是贼?我是来抄检邪物的,你把谁当贼?”
“表姑娘的脾气可是越来越象你娘了,以后到了婆家可要收敛些,千万不能不你娘的后尘。”武氏冷哼一声,说:“沈姑娘让丫头来报,说她房里少了一万两银子,上等锦缎和珠宝首饰也丢了很多,我当家主事,必须把这件事查清楚。”
“胡说,我带人来是抄检邪物,没……”安纹的语气减弱,显然是心里没底。
武氏笑得很和气,“是不是胡说,大家公是公、婆是婆摆到桌面上。表姑娘抄检的邪物拿出来,沈姑娘丢失的清单拿出来,让众人一看自然就清楚了。”
安纹咬了咬牙,说:“我要去见外祖母,我只跟外祖母说,让我出去。”
“表姑娘莫急,郡主一会儿就来,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武氏冲管事婆子们摆了摆手,又说:“恭恭敬敬把表姑娘留下,等沈姑娘把物品清点清楚。”
“多谢三奶奶,三奶奶请坐。”沈妍亲自给武氏搬来一把椅子。
几个管事婆子过来就把安纹带来的丫头婆子推到院中,抢过她们的包袱检查。安纹见别人要打开包袱,大声呵骂,也没人理睬她。
武氏拍了拍沈妍的手,说:“当年,我刚嫁进武烈侯府一个月,二姑奶奶就带人抄检我的屋子,也说我屋子里有邪物。结果我丢了三十根金簪,两套赤金头面,那些珠宝首饰、散碎银两、上好的绸缎丢得更是不计其数。
当时二姑奶奶都准备嫁去安国公府了,还咬着我不放,我没办法,又给她拿了一千两银子添箱。结果,三年前,二姑奶奶带着一家子人变卖了全部产业回到武烈侯府,连一百两银子都没带回来,要多落迫有多落迫。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比我少损失一些,别象我当年傻乎乎地忍气吞声,把自己都憋出病来了。”
“三奶奶放心,我一文银子也损失不了,也不会让一些阿猫阿狗随便欺负。”
安纹听到武氏和沈妍的话,气得咬牙切齿,憋得红头胀脸。她看中了沈妍的衣物首饰,想据为己有,跟徐瑞月哭闹,徐瑞月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
当年,徐瑞月用这个方法搜刮了武氏一大笔钱财,就认为这一招屡试不爽。她们母女二人本来计划万无一失,可到了沈妍这里,事态就全变了。
安纹和丫头的包袱里装的都是沈妍房里的细软之物,要是被查出来,可不是丢脸这么简单了。她认为只要能离开沈妍的院子,就能大功告成。
可现在,武氏和沈妍配合,早已堵了她的后路,她无计脱身。看到徐慕轶满脸嘲弄,笑得饶有意味,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恨,对武氏和沈妍破口大骂。
雪梨跟沈妍和武氏说了房里的情况,又呈上一份失物清单,黄芪和艾叶抬出了损坏的东西。沈妍和武氏互看一眼,让雪梨跟管事婆子们说明情况。
管事婆子把包袱里的物品检查清楚,拿过来给武氏和沈妍看,包袱里根本没有邪物,全都是沈妍房里的细软之物,件件都很昂贵。沈妍让丫头对照清单细查了一遍,还差两块流光锦布料和几件赤金首饰,金银锞子的数目也对不上。
不用说,差的东西没在包袱里,那么一定要安纹等人身上了。可搜身是一件大事,哪怕是搜丫头婆子,那也是侵犯性的侮辱,有气性的人真敢一头撞死。
沈妍笑了笑,说:“真有眼力,现在还差的那几件东西都很贵重。”
“既然你请我来办这个案了,就一件也不会少你的。”武氏冷嘲的目光瞟向安纹主仆,好象探测器一样在她们身上有可能藏匿脏物的部位扫描。
此时,沈妍的微笑、武氏的目光在安纹看来格外刺眼,她不得不躲避。她双臂紧紧抱住肩膀,惊惶狠毒的目光四下寻视,想找最后的突破口。
“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我们一家没法活了,呜呜……”徐瑞月高亢尖厉的哭叫声传来,“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呀!没人性的畜生诬陷她偷东西呀!”
沈妍和武氏对望一眼,心里都升起一个疑团,这里没人离开,不可能有人给徐瑞月去报信,她怎么知道安纹被当成了贼首?难道她未卜先知?本事真不小。
看来,这对母女连退路都想好了,若此事不成,她们就会倒打一耙。
安纹听到徐瑞月的哭声,脸上闪过喜色,顿时抓乱自己的头发和衣饰,倒在地上大哭,“黑心肝的贱人诬陷我,我没脸见人了,别拦着我,让我死……”
武氏摇头冷哼,满脸蔑视,却也无奈,说:“这就是郡主养出的好女儿,又宠出了一个好外孙女,母女都是这种泼皮无赖的性子,谁拿她们也没办法。这府里没多少家底,日子不好过,安家人更是穷极生疯,脸面对于她们来说一文不值。”
沈妍冷笑几声,给白芷使了眼色,高声说:“我有治泼皮无赖的办法。”
徐慕轶兴趣盎然,问:“什么办法?”
武氏笑了笑,说:“大少爷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郡主来了说不清楚。”
“不要紧,我只是听到吵嚷来看热闹,二房的事与我无关。”徐慕轶笑容清冷,他很清楚徐家长房和二房的矛盾已经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徐瑞月带着几个下人连哭带叫往这边跑来,徐慕轩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徐瑞月进到院子,不由分说,就哭骂着向沈妍撞去,被徐慕轩死命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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