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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医宣布了伤势不重没有大碍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战江南。

这姑娘家无论如何是为了他受的伤,不管之前自己如何看待她,这一刻始终是欠了她。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凤姑娘治好,还有,女儿家身上不能留疤,想办法用最好的药为她救治。”他沉声道。

两名御医立即轻声应道:“是,王爷。”

“这凤家丫头果真是个懂事的姑娘,柔柔弱弱的,却以自己的身子保护皇儿。”靖太妃来到战江南跟前,看着他柔声道:“皇儿,切勿误了人家姑娘一片真心才好。”

听到凤家二小姐为了救自己皇儿身受重伤的时候,靖太妃已经决定,只要如云丫头醒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她留在皇儿身边。

难得出现一个真心待她皇儿的姑娘,岂能让她错过。

战江南动了动唇,脸色有几分难看,可却不知说什么话去回应。

人确实是为他而伤,但若是因此而将她留在身边,心里却是有那么几分不情愿。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但,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

看出了他的迟疑,靖太妃细声道:“皇儿也无需觉得为难,哪个皇家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若这凤姑娘真的不能讨得皇儿欢心,那就把她纳为侍妾,只有好生待她便是。只要凤姑娘愿意就让她留下吧,皇儿,这辈子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极其不易,皇儿可要知道珍惜。”

战江南还是不说话,只是下意识侧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轻歌。

刚才在丛林里,她也是舍身救自己,若是当时杀手心狠一点,只怕现在伤得更重的已是她。

不知道杀手为何收了剑,似乎并不想伤害凤家四小姐,他猜不透这其间的关系,但却是在庆幸着,幸好那一剑并没有继续向他们袭来。

说到情深意重,或许,并不仅仅只是里头躺在病床`上的凤如云。

她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他身前,可她……却是八皇弟的人。

薄唇轻轻抿了抿,他转身来到轻歌与战倾城跟前,淡言道:“八皇帝,我看凤姑娘也被吓到了,不如你先带她回府先歇着吧。”

“那皇弟先告辞了。”战倾城颔了颔首,轻歌也向他行了礼,两人便又来到靖太妃跟前。

这还是靖太妃第一次与轻歌相见。

知道战倾城对这位太妃尊敬得很,轻歌也敛去了平日脸上的轻佻,向她恭敬行礼道:“参见太妃娘娘。”

战倾城也道:“见过太妃。”

靖太妃摆了摆手,看着倾城,温言道:“哀家不是早说过不需要这些礼节了吗?”

目光落在轻歌的小`脸上,细细打量着。

果真是绝色倾城的美人儿,怪不得连北王爷也会为之倾心,只是心底有了一个如云,对轻歌却是无论如何放不到心里去了,不过,不抗拒便是。

“你二姐还在这里养伤,你是要留下来照顾她,还是与倾城一道回北王府?”她柔声问道。

按理轻歌是该留下来陪凤如云的,可她心里还有别的事,只能无奈道:“民女还有事情,二姐在这里有御医照料着,民女也就放心了,待民女把事情办完,自会回来照顾二姐。”

靖太妃素来是最注重亲情的,听她这么说,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昨日里看到凤如云那一身婢女打扮,以及眉宇间的委屈和落寞,已经对这位凤家四姑娘有几分反感,只道她对自己的亲姐太过刻薄,让她在北王府里如同下人一样活着。

但今日见她眉清目秀的,看着标致可人,心下对她的反感也散去了一些。

可这回见她不管自己二姐伤重,依然执意要离去,只为了做自己的事情,对她那一丝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连亲情都不顾,这样的姑娘家,多看两眼都会让她觉得闹心。

“既然这样,你以后也不用过来了,这里有哀家在看着,你二姐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只怕还会比在北王府的时候过得更好,你走吧。”她冷冷一哼,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轻歌与站倾城互视了一眼,两人各有所思,也不便再多言。

后宫这些妃子从来都是心思难测的,轻歌不想对此多费脑子,因此,对靖太妃不友好的姿态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战江南来到他们跟前,垂眸看着轻歌,柔声道:“你刚才为了救本王也受了不少惊吓,回去好生歇着,至于那些杀手,本王大概猜到是什么人,你们无需挂虑。”

轻歌心头一紧,知道他们都有所怀疑,所以她更要立即离开。

“六皇兄不与我们一道回去么?”战倾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两人所想的并无太大的出入。

战江南看着他,片刻才笑道:“那就一道回府吧,有你在身边,皇兄也能安心些。”

回头看着靖太妃,温言道:“母妃,儿臣也有事要忙,得要先行离开,凤家姑娘便交给母妃照应着,儿臣忙完了定会回来瞧她。”

“皇儿。”靖太妃转身看着他,一丝不认同:“凤家姑娘尚未醒来……”

“母妃,儿臣确实是有事要做。”他沉声道。

见他这般执着,靖太妃也不再阻拦了,男儿志在四方,有事总得要先忙。

最终她摆了摆手,颔首道:“放心去做事吧,凤家姑娘就由哀家看着,哀家绝不会让她出事,回头,哀家会派人去通知凤家的人。”

三人向她行了礼,才转身离去。

这次三个人是一道回去的,只是分坐两辆马车,看着轻歌在战倾城的相扶下上车,战江南心里虽然百般滋味,也只能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命侍卫策马前行。

因着南王爷身子不好,马车行走的速度也算缓慢,北王府离皇宫不算太远,如此坐车回去,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一路上,轻歌藏于袖中的小手一直在紧握着,心头有几分不安。

战倾城也是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看着她的脸,轻易能从她眼底看出几分闪烁。

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只是这会自己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所以,只能装着没看见。

马车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忽然她眉心紧拧,小手落在肚子上,低呼道:“疼……”

战倾城眸光一闪,伸手就要去拉她。

轻歌却看着他,低声道:“我肚子疼,只怕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我得要……得要找个地方去……”

战倾城没有说话,目光依然锁在她的脸上。

不是不知道他在怀疑,可是,事到如今也要硬着头皮装下去,她皱眉道:“倾城,我知道你与南王爷还有事要忙,我不妨碍你们,我自己去就行,等会我自己回王府。”

说罢,再不理会他,让侍卫停下来,掀开帘子便匆匆跳了下去,转眼消失在街角某个巷子里。

直到穿过巷子,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才总算消失。

离开这条巷子,她在附近找了一家马舍,把耳环摘下来丢给掌柜,急道:“给我一匹脚力最好的马儿。”

那对耳环晶莹剔透,中间的翡翠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别说买一匹马儿,就是要十匹也绰绰有余。

但这会轻歌心里焦急,根本不理会这些。

掌柜眉开眼笑的,立即让人把最好的马儿牵出来。

轻歌也不说什么,一跃上马后,策着马儿迅速往北王府后山赶往。

后山里依然安安静静的,在前院翻身`下马,她疾步闯进了某间寝房。

房门“砰”的一声被她的掌风关上,她疾步走到桌旁的男人跟前,垂眸看着他一身染血的衣裳,急道:“我想他们大概很快就要到这里,你信我吗?”

无名抬头看着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见她已“锵”的一声,把他随意搁在一旁的长剑拔了出来,转身来到他身后。

他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那道被长羽箭化出来的伤口,在长剑的肆虐下划出了一道既深又长的口子。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额上脸上豆大汗迹又溢了一层:“我似乎未曾答应……”

泛白的唇显示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这话是从齿缝里出来的,可却听不出有多少怒意。

轻歌把长剑一扔,忙把他身上的衣裳撕开,随后拿来干净的软巾倒上金枪药,直接敷在那道深深的剑痕上。

听不到声音,却明显感觉到掌下这具身体在迅速绷紧,她知道金枪药里头有消毒的成分,只要是杀毒的,就一定会引起剧痛,比起她刚才长剑划落时候的痛楚还要剧烈。

但无名只是用力咬着牙,未曾哼一声,这铮铮铁骨,不得不叫人叹服,可她没有时间去犯花痴,给他上了药,从外头捧来一盆温水,把软巾浸透在温水里,小心翼翼帮他把背上的血污拭去。

忽然想起什么,她急问道:“那套衣裳在哪里?”

无名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痛指了指床下。

居然就放在这地方,这家伙当真是不想活了!

轻歌丢下软巾,弯身在床下寻找了起来,轻易便把那套染血的夜行衣取出,趁着前院还没有任何动静,匆匆抱着血衣奔了出去。

离开无名的院子,转身进`入隔壁皇甫四海的院子里,看着后院里对着一堆木桩敲敲打打的皇甫四海,她把怀里的黑衣扔到他跟前,急道:“立即让它消失。”

丢下这句话,转身又奔了出去,返回无名的寝房。

刚进寝房便听到院外的动静,她深吸了一口气,拿来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同时也让自己混乱的呼吸平顺下去。

等战倾城和战江南进`入寝房的时候,便见轻歌站在无名的身后,正在亲手为他包扎伤口。

见他们进来,轻歌似被吓到了一般,讶异道:“你们怎么来这里?”

又看着战倾城干笑道:“只是想找他教我剑术,可我没想到我的剑法会这么差劲,居然把师父给伤了。”

“师父?”战江南大步来到她跟前,大掌紧握,看着脸色发白的无名,沉声道:“你是她师父?”

无名一声不吭,连理都懒得理会他,那丫头割得那么深,还真当他背部是一块猪肉没感觉的,到现在背上还传来火辣辣的疼,若不是极力忍着,换了一般人早已痛得哭爹喊娘的,她还真瞧得起他!

见他不理会自己,战江南看着轻歌,眼神复杂:“他当真是你师父?这剑伤……当真是你划的?”

“当然,怎么南王爷觉得民女有理欺骗你吗?”轻歌笑问,一脸不以为意。

战江南不说话,死死盯着那双为无名包扎的小手,沉默。

身后的战倾城举步向他们走来,他每靠近一步,轻歌便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几分,直到他冷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萦绕在自己周身,她才抬起头冲他小心翼翼地笑道:“对不起,刚才骗了你,只是在密`林的时候被那杀手的剑法震慑了,知道自己太弱,所以提前回来想要无名教我剑法,你知道的,我武功真的太差劲,刚才那种情况下连自保都不行,我……”

战倾城不说话,大掌探出,往无名身后探去。

无名掌中已蓄力,若战倾城要出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一场可预见的激战眼看就要被打响,轻歌手中的软巾却在这时候掉了下去,正好掉在无名手背上。

她弯身,表面是要把软巾捡回,事实上却悄悄在无名掌上掐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战倾城的长指已落在缠在无名背上的纱布上,指尖一挑,“啪”的一声,数层纱布竟轻易被他挑断。

难得无名还能沉得住气,完全没有半点举动。

纱布滑了下去,露出了无名宽敞的后背上既深又长的剑伤。

果真是剑伤,是被长剑划出来的,与他留在他身上的那道伤口完全不一样。

他冷冷一哼,垂眸看着轻歌洋装平静的小`脸,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这伤,你确定是你伤的?”

其实,轻歌很清楚他的问题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话语里头所藏着对她的怀疑,也是他给她的机会。

一个向他坦白的机会。

但她不知道自己向他坦白,获得赦免后,他会如何处置无名。

她咬了咬唇,哪怕分明笑得十分勉强,却还是笑道:“王爷,是我伤的,难道王爷觉得有问题吗?”

“好,很好。”他咬了咬牙,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叫人不安。

忽然一佛衣袖,转身就这样大步离去,不再为难他们了。

他走了,整个寝房顿时像似变得空旷,与她的心一样,变得空荡荡的,这一刻忽然便觉得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方向了。

唇角的笑迅速散去,她整个人如同堕`落冰窖那般,浑身上下冷冰冰的,连血液都快要凝固在一起。

他走了,他对她的信任,到这里也彻底结束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还能如何?

她总不能把无名交给他们,要是交他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一切便是猜测。

她也不过是在赌一把,顺便赌一把自己在北王爷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么点地位。

用他对她的在意,刺伤了他对她的信任,从此,他还会愿意与她交心么?

依然留下来的战江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她刚才的挣扎,她的落寞,到现在的绝望,他全看在眼里,忽然便有一种感觉,她和八皇弟之间,根本不是他可以插足的。

他浅浅笑了笑,摇头叹息道:“八皇弟自小孤独,他的母妃不明不白被害死后,这么多年来除了本王还有他的七皇兄,他在任何人面前从不愿敞开心扉。轻歌,你是绝无仅有能走进他心里的唯一一个女子。”

他每说一句话,轻歌的脸色便又惨白多一分,可她最终还是笑着抬头,把他打断掉:“王爷,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北王爷权倾朝野,深受万民爱戴,怎么会是一个孤独的人?南王爷,你想太多了。”

战江南依然看着她的脸,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眸,看了好一会,他幽幽叹息一声,无奈道:“今日的事本王不再追究,但若有下回,本王绝不再轻饶。”

丢下这话,再扫了无名一眼,才转身离去

等他彻底走出这个院子,轻歌眼角藏得极好的那滴泪才无声滑落,落在无名的背上,正好落在那道伤口上。

“呲”一声,那滴滚烫的泪,烫得下头的人浑身的肌肉又不自觉绷紧。

可他一声不哼,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也没有回头看她,给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收拾自己的心情。

好一会,轻歌执起衣袖拭去眼角残余的泪迹,看着眼前那道依然在冒着腥红的伤口,笑道:“早知道他们有意放过,刚才就不该划得那么深,随意修饰一下便好,是不是?”

无名没有理会,也没有想过去一样只知道对她冷哼,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这个女人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倔强,还要坚强,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对战倾城说实话,把他推出去,事情便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何必……等人走了之后,再偷偷哭泣?

轻歌却还是那么无所谓那般,笑还是那么轻柔,那么不在意,就如同刚才那滴泪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别动,我换一盆温水来,再给你好好清理一下伤口,刚才清理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弄好,别走开,我很快就会回来。”说着,绕过了他,端起桌上那盆水匆匆离去了。

她不习惯在人前落泪,真的不习惯。

只是心里真的好痛,每每想到南王爷那句“他自小习惯了孤独”便痛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一次,他还会给她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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