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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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炉中的炭火好像熄灭了，不再发出燃烧的荜拨声，细小的灰烬从炭炉中飘洒出来，在地板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屋里依旧是暖融融的，炎枪青年的声音断续的响起，追忆起他最初遇到前任契约者的时候。樂文小說|

卡修与苏绮夏碰了碰杯，跟她一起仰头喝了口热酒，这才缓缓开了口，“……最开始的时候啊，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在北境的时候吧。我所诞生的魔法纪在无止境的战争中消亡，我也沉睡了数百年才苏醒过来，签过了好几个人都相处的不太顺利，那些人算不上是我的契约者，别说发挥幽司流炎的真正实力，连让我二段解放都做不到，我有些心灰意冷，以为在这个时代不会找到令我心仪的契约者了。”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靡兰的。”卡修的目光落在小木桶中的红酒上，逐渐暗下来的火光在酒面上投射出摇曳而细碎的红芒，衬得那双炎色的眼睛愈发柔和，即使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他与棕发少女初遇的回忆也依旧是美好的，“她是西斯科摩城主的女儿，是个少见的拥有绝高天赋的战斗天才，十二岁时入伍成为守护主城的士兵，十六岁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北境镇守一方的大将了。”

苏绮夏听到卡修的语气中带着真心实意的欣赏与赞扬，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枚小刺给扎了一下，又麻又痛挺不是滋味。她回想起自己最初与卡修签订契约的时候还被刺野猪给追的狼狈，难怪那时候的卡修总是副暴脾气的模样，从战场名将的手中落入连枪都拿不稳的菜鸟手中，心里落差肯定难以接受吧。

苏绮夏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唾弃自己这种想要听卡修讲，又会因为他的话而吃醋的自己，心说这不是典型的犯贱跟自己过不去么？

“她需要一柄跟得上自己的神兵，而我也需要一个足以发挥幽司流炎力量的契约者……最初的契约之后我们的确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即使现在想起来，那段回忆也好像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卡修想他之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像靡兰憎恨他一样对前任契约者抱有恨意，就是因为他始终记得最初被那个人握在手中，横扫千军的感觉。

“在她手中我没有输过任何一场战斗，敌军敌将，嚣张的悍匪，称霸一方的魔兽……那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体会到‘所向披靡’的感觉，哪怕是在我诞生之初也没能得到的，属于武器的至高荣耀。”卡修一边说着，朝苏绮夏举了举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没有输过任何一场，只除了最后让西斯科摩毁灭的时候。”

苏绮夏捏着小木桶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那场战争，卡修真的是因为实力不足而输的么？”

“算是吧，直到那之后我才算明白，战场上的实力可不只是毁灭性的力量而已，即使那时候已经强到足以横扫任何一支军队的我们，也会败给自己的国民，还有那个手无寸铁的男人。”卡修的目光悠远，“靡兰年少得志，心性高傲几近目中无人，而那个时候的我也沉浸在十二煌星与西斯科摩守护神/的名头里，并没有觉得她那副骄傲的性子有任何不好……不，应该说是相当喜欢，甚至是纵容吧，认为所有她看不上的人都只是没有资格入她眼的垃圾而已，无论她提出听起来多么天方夜谭的计划我都会陪着她一起完成，而后嘲笑那些弱小而谨慎，如蝼蚁一般活着的普通人。”

苏绮夏缓缓瞪大了眼睛，开始明白卡修的言下之意了。靡兰很强，所以她高傲，目中无人，不顾他人的劝说执意冒险都没有问题；但她是西斯科摩的继承者，想要管理好那样一个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繁华城市，只靠武力是远远不足的。

“那个时候的我一心沉浸在对契约者的迷恋中，眼里只有靡兰一个人——但凡是她的愿望我都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只要能让她露出微笑，无论多过分的命令我都会完成，我丝毫没有关心过城中普通人的死活，那些出生在与我不同的时代，对煌月一族没有任何帮助的普通人，在那个时候的我心中与牲畜一样没有任何意义。”卡修的手指摩挲着小木桶粗糙的手柄，声音往下沉了沉，“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我以为这就是倾尽所能的对她好，是对所爱之人该做的事，却不知道这么做只会加速将靡兰推向毁灭的深渊。

“最初还有老城主可以管教约束她，等到老城主去世靡兰正式接任后，西斯科摩就再也没有能够劝阻她的人了。那时候她也不过刚满十九岁，还是个玩心未敛的少女，自然不喜欢处理城中琐碎的事务，任由各方势力喧宾夺主……而我竟然也没有劝过她，想着反正这些人也不能把靡兰怎么样，有我在身边，她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卡修的声音顿了顿，忽然有些自嘲的勾了下嘴角，“狂妄又自大的想法吧？过去的我看不见她身上所必须要背负的东西，以为那个人只属于我，眼底与心里只装着我就足够了。”

“……等到阿诺尔塔打过来的时候，西斯科摩只剩一个空架子了。没有军队，没有护卫，贵族与商人们早已经拖家带口闻风而逃，留下来的只是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民，还有沉浸在自己天下无敌中的我与靡兰。”

苏绮夏捧着小酒桶，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再后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阿诺尔塔有备而来，负责指挥的将领早已经将西斯科摩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只略施小计将我们引走便轻松攻陷了西斯科摩的主城。多可笑啊……直到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这是一场战争，是不可能仅凭一个人就能挡住敌袭取得胜利的，哪怕我是幽司流炎也一样。”

“靡兰无法接受故乡在自己眼前毁灭，她认为那是我的错，因为过去的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能靠着幽司流炎力挽狂澜，为什么这一次就输了？”卡修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入胃里，让他汲取了一丝可以继续说话的力量，“她将我封印在那片森林里，以契约者之血为引，落下了一个无人再能将我拔起的诅咒，这是她对我宣判的结局——变成一柄在荒野上腐朽的烂铁，在无尽的时光与孤寂之中悔恨自己的过错。”

听到这里苏绮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鼓出了一个气呼呼的包子脸，话头在舌尖嚼了两圈，还是给咽了回去。卡修抬头看过来，觉得她的反应着实有趣，伸手把那颗包子戳漏了气，“想说什么就说，你以为我干什么要在这里回忆自己的苦情史呢？”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苏绮夏咕噜咕噜将小酒桶喝的见了底，光是听卡修说苏绮夏也能想象那个时候的他把靡兰宠到了什么地步，直到最后靡兰也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了卡修身上，没有一点作为西斯科摩城主的觉悟。

明明是让人唏嘘不已的悲剧，她的心中却有那么一点该死的羡慕，毫无保留的甚至毫无底线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契约者的卡修……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见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