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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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住了。”终于顾怀微点点头，目光却没有从朝华身上移开，下一刻入魄在手，猛然向眼前的两人劈去。

凌厉的白光自入魄中激射而出，爆裂出可照耀天地的光华，四周的景致顿时摇摇欲坠，敛作了无数支离破碎的影像，从顾怀微身边飞速抽离。待一切虚化散若尘烟，顾怀微又回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灵镜湖旁。

与穆青找到此处时正值晌午，而现在却已近于子夜。夜空中星辉倾下如飞练，一轮明月皎皎，孤注一掷的柔光幻化出一层轻盈飘渺的白纱，把秘境变得别有一番草木扶疏之色。

灵镜湖还是大多数时候里的那般模样，不见了水中的浮枝游叶，只纳入了一握的月色和满天的清辉。与头顶的天幕不同的是，湖中的天幕上飘荡着几片似莲非莲的紫色花瓣。

顾怀微把周身细细巡视了一番，轻轻舒了口气。直到方才他才意识到，二人就这样毫无意识的被幻境所致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幸而这段时间内没有妖兽对二人进行攻击，更没有其他修士找上他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穆青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紧闭双目，想来还在未能自幻境解脱出来。

顾怀微转而打量起水面上的那花瓣，看来这东西确与困住二人的幻术有极大关联。自己破了幻境，那花也随之被毁去，至于它到底为何物，一时还想不通。

顾怀微等了又等，大约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可穆青仍然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细看之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连带着把衣袖也攥住了一块，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一阵风撩起穆青的发梢，他的双袖动了动，不知是因为风力，还是因为那双臂本就在颤动。

忽然间穆青眼睑一颤，毫无血色的唇角上缓缓淌下一缕浓稠的血迹，滴落在青色的法衣上，在幽幽的月光中竟映出几分凄厉。

顾怀微的神识一直盖在穆青身上，他没忘记当时掌门上尘的话。依顾怀微看穆青的心魔若要压制只能制住一时，于修行终没有好处，根除才是最好的法子。既然穆青进入了幻境，不妨就让他在幻境中破开心魔。

这个想法虽好，但顾怀微没料到穆青会是现在这般样子，明显是被心魔所伤，这样下去穆青能不能平安回到玄道宗都是个问题。

顾怀微叹了口气，手上幻化出一把瑶琴，正是临行前上所收下“流光”，不知道对于现在的穆青还有多大用处，但总要一试。那滴血是穆青的心头精血，竟然被幻境伤了心神，穆青之后少不了一段时间的修养。

顾怀微席地而坐，双手虚放在琴弦上，那双手剑意为骨，冰雪为肌。他静下心神思索了片刻，一首曲子自然而然的从琴弦间流出，琴曲仿若融入了月光的水波，和着镜湖的涟漪。音色不似一般瑶琴的婉转低回，而是空灵清越，如朝露之落于石涧，清岚之拂于幽谷。

随着第一个音节而出，穆青的身形晃了晃，又趋于平静。在琴声的抚慰下，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由于紧咬牙关泛起的苍白稍有退去。紧闭的双目挣动了两下，大抵是想循着琴音挣脱识海中的幻境的束缚。

顾怀微根本不去看穆青，只一心一意的将心神全部灌注于指尖下的琴弦上。随着十指的翻动，每一琴音而出，都化成一闪着淡绿色的光晕打入穆青体内，最后纷纷浸透入穆青的灵台，将灵台反复洗刷。以东海扶桑所铸的法器果然然非同凡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使穆青得情绪得到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穆青猛然睁开双眼，神色一瞬间复杂至极，掺杂了迷茫，挣扎，不甘与难以解开的一丝愤恨和疯狂，如此多的情绪都呈现在他脸上。他再度闭上眼，缓了一刻后，那眼中的种种便消逝的一干二净。依旧是玄道宗里得长辈们信任，弟子们依赖的大师兄。

数步之外，灵镜湖反射的粼粼波光在顾怀微的身上流过，从白色的衣襟一直流到乌黑的瑶琴上。看在穆青眼中有种远远近近的不真实。似乎黑夜中的这半片星光独爱这个人，都落在了他身上，为他独辟出一方天地。又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出声打扰，顾怀微就会慢慢淡成一抹透明的影子，隐没在那团光晕里。

“顾师弟，”穆青轻声道。

顾怀微抬起头，手上的琴不见了，便恢复成平日里最真实的样子，“该去看看琉璃宝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