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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平听说母亲病重,接到圣旨后立刻动身,快马加鞭往云都赶,几日的功夫便回到了云都城。

时值年底,定候府却并没有多么热闹,上上下下也不见几分喜气。

苏玉平回来后先去见父亲,苏光崇的病虽然有所好转,但也还没好透,只守着火盆靠在榻上,偶尔还咳嗽几声,汤药也没断了。看脸色,精神,果然大大的不济,原本一头乌发中不过鬓角处稀稀落落的几根白,现在不到半年的功夫竟白了一半儿。

“不孝子给父亲请安。”苏玉平在榻前跪下给定候磕头,心里可谓又痛又乱。他北去的时候家里都好好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父母和妻室皆病重,任凭他是铁血男儿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定候咳嗽了两声,方道:“起来吧。”

“是。”苏玉平缓缓地起身。

“坐。”定候指了指身边。

“谢父亲。”苏玉平说着,在定候身边坐了下来。

定候又咳嗽了一阵子,稍微有些喘息的问:“你匆匆赶回来,可去见过了皇上?凤城那边的军务都安排好了吗?”

苏玉平转身拿过身后贴身小厮手里捧着的盒子,说道:“回父亲,儿子一回来便先递了牌子请见皇上,皇上拨冗见了儿子,儿子把那边的军务已经妥善安排。皇上让儿子回来在父母跟前侍疾,并赏赐了极品宫燕和姚御医配制的枇杷清肺丸给儿子,说这个对咳嗽有极好的疗效,父亲试试,若是有用,儿子再去国医馆找姚御医求。”

定候听了这话,忙推开身上的被子下了榻,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谢恩。

苏玉平忙把盒子放在一旁,等定候谢恩毕,方把他搀扶起来:“儿子回来了,父亲大可放心养病。府中之事,儿子会妥善安排的。”

定候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服侍的众人。这些下人极有眼色,忙一个个躬身退了出去。

苏玉平见状便知道父亲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便垂首恭听。

定候把府中之事原原本本的跟苏玉平说了一遍,自然,主要是大长公主的死,然后明确表明了他自己对陆夫人现在的看法:“我决不能让她久活于世。不过,她现在之所以还不能死,是因为你的子嗣问题。”

苏玉平听了大长公主的死因后人已经傻了,定候再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半晌才流下泪来,喃喃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祖母当时的状况,就算是请医延药尽心服侍,怕也没有多久的……”

“她是怕姚家的那丫头来了,会让大长公主起死回生。所以才敢在蘅儿和你媳妇回来之前下了手。她说,她这些年受够了……我想,她怕是早就得了失心疯,只是掩饰的好,我们都没看出来罢了!”定候冷笑道。

“这是何苦呢!”苏玉平仰起脸,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鼻间的酸楚逼回去,“这是何苦!害人害己,害了一家几百口子人……何苦……”

苏光崇已经从悲痛愤怒中缓了过来,此时心里多是冷静。见儿子这样,便沉声劝道:“好了!她何去何从,你且不必管。一切有我。你回来这些天,最最重要的任务必须让小封氏尽快怀孕。实在不行赶紧的去找太医!子嗣是重中之重!现如今定候府头等重要的大事!”

“是。”苏玉平欠身答应着。

定候又抬手指了指那边的书案,说道:“你去那边书案的暗格里拿出那道奏折来看一看。”

苏玉平答应着,转身过去找出那份奏折,看过之后忙转身跪在榻前:“父亲春秋鼎盛,爵位之事现在说太早了!”

定候摆摆手,说道:“我让你看,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好了,我累了,你把奏折放回去,赶紧回房瞧瞧你媳妇去吧。那晚她也陪着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夜,病的着实不轻。”

“父亲,这爵位之事……”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说了。你要记住,你是苏家的长房长子,你身上负担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辱,而是我苏家上下百十口人的安危和幸福以及苏氏家族上百年的基业!你不能意气用事,不能逞一时之勇,但也不能优柔寡断,畏缩不前。你要懂得韬光养晦,更要着眼大局,谋定而动。你要担得起一家之长的责任!明白吗?”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苏玉平说着,又跪下去给定候磕头。

“行了,你去吧。”定候摆摆手,自行往棉被中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

苏玉平上前去给父亲把棉被拉高,掖好被角,方躬身退出。

清平院,封氏把妹妹封岫云叫道跟前,递给她一张写满了字的泛黄的纸片,说道:“这是我找人淘换来的求子古方,已经找太医看过了,从今儿起,你每日都照着这个房子服药。”

“姐姐……”封岫云双手接过药方,面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我是亲姐妹,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这次侯爷叫世子爷回来为了什么,你我心里都应该明白。”

“是。”封岫云忙福了福身,“谢姐姐为妹妹周旋打算。”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现在你我是一条藤上的。你的肚子再没消息,说不定一等又得三年。三年之间能发生多少事?你是个聪明人,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世子爷回来这段是日子,我会劝他每天晚上都去你院子里。”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嗯,你先去吧。”

苏玉平回来,看见靠在床上的封氏,心里自然又添了几分悲伤。只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于是又打起精神来喂妻子汤药,与她一起用饭,劝她好生养病。

封氏果然劝他去封岫云房里歇息,说自己身子不好,别过了病气给世子爷。苏玉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封氏床前坐了半个时辰才走。

此时的祺祥院里,苏玉祥靠在东里间的榻上看着榻前灵芝跟冬梅两个人凑在一起对着头描画样子。而对面的西里间,姚凤歌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今年铺子里送来的账册,她的旁边,琥珀和琉璃两个人挺着大肚子凑在一起绣小孩的衣服。

一屋子里人不少,却没有人说话,十分的安静。

但不知怎么了,苏玉祥忽然就不高兴了,抬手把手边的一只盖碗拨拉到地上,把灵息和冬梅吓了一跳,两个人忙放下手里的笔上前来,一个捡茶盏的碎片,一个询问:“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西里间,姚凤歌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安静的翻账本。

“爷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咳咳……”苏玉祥愤怒的捶着矮榻,刚发了一句脾气就没命的咳嗽。

冬梅忙上前去替他捶背,又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苏玉祥忙拿了帕子捂着嘴巴死命的咳嗽了一阵子,等终于平了气息,把帕子拿下来一看,上面居然有一块殷红的血迹。

“啊?!这可怎么好!”冬梅顿时魂飞魄散!

“哎呦!”灵芝起身看见帕子上的血迹,也吓得变了颜色,“这……这可怎么哟!”

西里间的姚凤歌听见这二人的动静,便皱着眉头把账册合起来叫珊瑚收好,起身往这边来,因问:“怎么了?”

“哟,三奶奶终于肯放下你那宝贝账册了?”苏玉祥靠在榻上喘着气,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面容消瘦,身形如柴,却因天生俊秀,而生出一丝妖异之感,仿佛嗜血的鬼族。

“我不看账册,你连看病吃药的钱都没有了!三爷知道你这一天的汤药丸药要花多少银子吗?”姚凤歌冷笑着比了个手势,“这个数。你的月例银子加上我的,再加上这满屋子的妾氏通房你所有小老婆的月例,刚好够了。托三爷的福,我们这些人只喝西北风就可以过年了。”

苏玉祥嘲讽一笑:“真不愧是姚家的人,这精明算计,真是无人能敌……”

姚凤歌冷笑道:“你还有精神跟我拌嘴,看来这病是无碍的。这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人了。灵芝,倒杯茶来给三爷漱口。”说完,姚凤歌转身要走。

“奶奶!”冬梅转身跪在姚凤歌跟前,抱住了她的双脚,“奶奶!求您还是派人去找个太医来给爷瞧瞧吧,爷都咯血了!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姚凤歌回头看了一眼苏玉祥,苏玉祥梗着脖子把脸别开。

“奶奶!”灵芝见状也跪了下去,“奶奶,还是给爷请太医来吧!奴婢们的月钱都不要了……”

“你们真是情深意重,你们爷也没白疼你。可见我是个刻薄的,这几年的夫妻之恩倒还比不上你们。”姚凤歌自嘲的冷笑。

灵芝忙道:“奶奶宅心仁厚,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跟爷斗气的话,奴才们心里都知道,爷生病,奶奶岂有不心疼的?况且奶奶跟爷还有月姐儿……”

“奶奶,白老先生来了。”珊瑚从外边进来,福身回道。

姚凤歌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灵芝和冬梅,冷笑道:“二位姨奶奶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地上跪着的两个这才明白原来她们三奶奶早就打发人去请太医了,而自己刚才那样做怕也只是招了三奶奶的记恨而已,于是一时间再也不敢多说,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去了角落里。

其实姚凤歌白天就叫人去请了白家的老爷子,只是这白老爷子白日里没在家,说好了晚上过来。

姚凤歌就算再不喜欢苏玉祥,也还要为女儿着想。再有,定候爷忍着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让陆夫人现在就死,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定候府,为了苏家上下百十口子人的将来。

一是苏玉平子嗣未立,大云朝律令,世袭爵位,若无子嗣,爵位便以无人承袭而终止,也就是说,旁支子弟是没有权力继承爵位的。苏玉平没有子嗣的话,定候的侯爵之位不能永续,是整个苏家的损失。

二是苏玉蘅即将出嫁,若是家中有丧事,那么苏玉蘅的婚事势必要往后推。苏家长房人丁凋零,二房嫡子年幼,苏玉蘅的婚事在这种时候无疑是给苏家的助力。若婚事后推,苏家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消沉着,这对苏玉康的前程极为不利,同样也影响整个苏家。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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