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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源头还要追溯到李牧身上。

那天谈到最后,李牧突然问:“你跟小成小陌合作的那个房地产公司,项目快要开盘了吧?”

“啊?!是的。”小五哥给弄一愣。

李牧摇摇头:“不要在那上面投入太多精力,浪费你的天赋才情!”

小五哥能说什么?

唯有点头:“是,我明白。”

然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这位大领导究竟什么意思?提醒还是警告?

李牧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方小武猜谜,最后又淡声道:“待会让张主任给你找一份17年云州综合统计报告精要,回去好好看看,这份比较细致,注意不要外传。”

啊?

这么敏感的东西,就这么给我?

小五哥罕见的有点迷糊,带着报告回家,一晚上没合眼。

报告是真的很精要,而且极其专业。

其中很多统计数据都是使用的非标口径,简而言之,跟上报的数据可能“不太一样”。

小五哥居然从中读出一点洪材风格,野蛮直接,真实细致。

最后,终于读懂报告的小五哥,悚然而惊。

第二天,他就找到陌紫妍和成池开小会。

“我可能会提前出手公司股份,跟你们打声招呼,必要的时候,得麻烦你们配合我。另外,姐你也可以适当转移一下注意力。”

成池大奇:“咦?刚见完李会长你就要撤,是有什么内幕消息么?”

小五哥就没打算瞒着他,将想法合盘推出。

“很简单,我不看好云州的房地产市场,而且确实没有精力顾及这块。”

成池不以为意的撇嘴:“又是调控的老一套?中央调控这么多年,年年涨,好不容易15年开始一线不涨了,二三线接力。你看咱们云州,从去年年初到现在,涨了多少?”

房地产市场是个宏观的大课题,门外汉肯定摸不到边,但房地产商也未必真懂——大部分都是见利而上的关系户而已。

成池陌紫妍的眼界和见识,都远非常人可比,但是论起从繁复信息里照见事务本质的能力,与方小武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对于朋友,小五哥向来很有耐心,认真解释。

“我跟你讲几个数据。”

“17年,云城人口净流入增长8.9%,而16年是增长9.5%。”

“17年,云城住宅用地供应321.6万平方米,比16年增加将近9%。”

“17年,云城房价上涨54%,而16年只有23%。”

“17年,云城规模以上企业悄无声息的减少93家。”

成池+陌紫妍,听得二脸懵逼,面面相觑。

小五哥叹口气,放缓语速。

“我们简单讲,人口流速是一个城市的房价,是否能够快速上涨的核心原因之一。”

“人口净流出的城市,你炒什么房?房子只会越放越多,越来越便宜。”

“人口快速流入的城市,你搞限购限售有什么意义?需求就拱在那里,不离不弃。”

“决定城市房价上涨的另外一个核心因素,是地方政府的土地供应量。”

“如果收紧土地供应,人为制造需求大于供应的局面,房价必然快速上涨。”

“由于盖房子有周期,所以一般而言,两年前的土地供应量,将决定现在的房价均线,现在的土地供应量,将决定购房者对未来的预期。”

“未来预期,其实就是购房者信心,这是第三个影响一地房价的核心因素。”

“OK,我们回头看这三点要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方小武讲得直白简单,成池陌紫妍回头再琢磨那4组数据,终于跟上趟了。

小五哥做出总结的时候,两人悚然动容。

“你们看,云城的人口净流入,经过长达8年的快速增长,17年略有回落。”

“而云城的土地供应量,其实一直都很宽松,15年就有270万平,17年更是高达320万。”

成池面色骇然:“所以说,其实17年云州房市刚需是回落的?按照客观规律,云州房价应该温和上涨?”

“对。”

小五哥点点头。

“云城人口流入速度放缓,土地供应量宽松,在基本的供求关系层面上,房价不具备快速上涨动力。”

“那为什么……”

陌紫妍皱眉问,她对这方面不太敏感,一直以为云州房价上涨是跟随着全国、全社会的大趋势,此刻陡然听到不同的解读,有点难以置信。

小五哥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随口一转。

“其实一线城市中有两个很好的例子:广深。”

“广市房价始终低于深市,而人口流速基本相近,关键就在于土地供应增速。”

“这种情况,其实体现的是一方政府对于发展的全盘考量,毕竟放出多少土地,当地商会做主。”

“假设广市将土地供应卡得很紧,地价房价被同时推高,那么商会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出让金。”

“但是,与此同时,居民居住成本和工商企业经营成本,同样会被推高,从而降低城市的经济活力。”

“如果居民和工商企业没有另外的选择,那么即使成本很高,他们仍然不会离去。比如帝都、魔都。”

“可是如果存在着另外的选择,人口和企业就会迁移。”

“那么广市就是这样,作为省会,不远处就有一个同等规模的特大城市,构成城市之间的直接竞争。”

“糟糕的是,在整体竞争中,广市处于绝对劣势!如果再卡紧土地供应,会出现什么情况?”

成池和陌紫妍恍然大悟,甚至想深一层,开始从政治角度理解广市商会的做法。

两人都是人精,举一反三,很快明白云城从不卡紧土地供应的原因。

人口流出、工商企业迁离,对城市的发展潜力会造成长期的、不可逆的打击。

其实一线城市里有一个先例,那个城市,在某个阶段的发展速度极其惊人。

小五哥没往深里再延伸下去,长篇大论的,没必要。

“李牧会长的思路是发展实体经济,进行结构转型。”

“所以一直以来,云州房价始终不高,唯有去年涨得特别猛。”

“原因是什么?”

“棚户区改造释放出大量的刚需;前两年信贷卡得太严房企盖不动;炒房资金从一线城市向下流动;经济大环境持续恶化使得普通百姓避险情绪大涨,被舆论稍微一引导就盲目接盘……”

“其实我们根本不必深究暴涨的原因,只需要知道,这不正常。”

“知道不对劲,再结合李会长的整体发展思路去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云州商会必然会抑制房价。”

“你们觉得,他能不能做到?”

陌紫妍若有所思的点头:“18年云州土地供应计划估计是4月份左右出,李牧这人手腕强硬,如果豁出去增加25%的土地供应,别说继续暴涨,不跌就算命大。”

成池吓得冒出冷汗,连连摆手:“怎么都不至于增加那么多,12%一大关。本来资金面就在继续收紧,他把房企都干躺下,有什么好处?”

“对。”小五哥点点头,“抑制而已,又不是要戳泡沫。再说云城作为云州省会,现在也没多大泡沫可戳。”

商会是否能够抑制住房价不合理上涨,这是一个永远争不出结果的话题。

不计代价,当然能。

但是既然不计代价,抑制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怎么都是药丸。

站在全国的高度去考虑,其实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怎么做才不会歪的问题。

体量大到华夏这个程度,已经不存在只有利没有弊的政策,内忧外患,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要想破局,唯有一条路可走……熬。

熬到三强死一家,吃肉喝血继续苟。

苟到技术突破,引领新时代,忧患自消。

苟不到……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又安稳百十年。

聊到这里,成池精神一振,突然歪楼:“小五,你觉得什么技术最有希望引领下个时代?你那个短视频不带我玩,得给哥找个投资方向吧?”

小五哥立即竖起食指:“首先,不是不带你玩,是前期带不动你个猪队友。大哥你告诉我,束流急需的资源,你有什么?”

一张囧脸立即上线,成池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斜眼瞥着陌紫妍,愤愤不平。

那意思很简单:她有什么?不就是好看么!

陌紫妍才不惯着这个,悠然自得道:“我能提供宣传、营销、上层公关、资金配置、IPO筹备……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有么?”

成池差点气歪嘴,却拿两姐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合作伙伴之间,有隐患最好摊开来谈,束流撇开成池,其实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大陌总冰雪聪明,顺着方小武的口风,直接将矛盾揭开。

然后小五哥再次跟上,默契满分。

“大哥,放心吧,第一轮融资的时候不会忘记你的。你一个煤老板,跟红杉、IDG共同投第一轮,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成池才不管被埋汰成什么样呢,能上车就行!

当即乐得眉开眼笑,主动敬酒:“说好了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方小武与陌紫妍撇开成池进行合作的事,就此揭过。

接下来继续原本的话题。

小五哥正要开口,成池再次打岔。

“等会等会!小五你先说说,在你眼里,技术突破口在哪里?”

不光成池好奇,陌紫妍更好奇,月牙似的眼睛,轻轻在方小武脸上轻轻挠着。

方小武最不怕的就是打嘴炮,书看得够多,理解得够深刻,是完全可以看到未来趋势的。

当即侃侃而谈。

“国家战略规划里有七大新兴产业,23个重点,被普遍视为发展战略的根本性变革。”

“七大分别是:节能环保、新兴信息产业、生物产业、新能源、新能源汽车、高端装备制造业和新材料。”

“在23个重点之外,有4项技术,广泛被认为有可能引领科技革命——清洁核能、特种材料、人工智能、量子计算。”

成池聚精会神,陌紫妍目光微迷,安静的看着方小武挥洒智慧。

“首先我们来看清洁核能,基本上就等于可控核聚变。”

“要谈能源问题,那么最重要的一个关键是,世界到底缺不缺能源?”

“1949年米国地球物理学家马里昂·金·哈伯特讲:世界石油储量还够用50年。今年是2018,OPEC含含糊糊的报告里显示,石油还够用50年。”

“我觉得怕是不止。”

“一个蛋,扯了大半个世纪,仍旧有人乐此不疲的反复扯,里面的内涵,聪明人都懂。”

“再之后是天然气、页岩气、页岩油、太阳能,现在成本都不低,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10年之内必然可以降到合理范围内,完成启动准备。”

“所以,可控核聚变一旦实现,技术上确实够震撼,但是带动效果不够强,这项科技其实是为星辰大海准备的,是下一个时代的关键。”

“短期内,不但看不到突破的希望,亦找不到突破的价值。”

“第二,特种材料。”

“最前沿的是纳米粉体、超导、石墨烯。”

“纳米材料是量子盒的关键,量子计算机的实现前置。”

“超导的核心意义在于能量传导损耗微乎其微,磁悬浮将加倍运输效率,超导元器件将带来计算性能的爆炸。”

“石墨烯是万能材料,所有方向都派得上大用场。”

“所以材料学界一直讲,材料革命将会带来科技革命。”

“结论绝对正确,甚至可控核聚变和量子计算,都需要材料的突破。”

“但是,问题在于,材料革命的难度,是超乎普通人想象的高。”

“这个领域太分散,太庞大,交叉学科数不胜数,覆盖几乎现有的全部前沿科技。”

“本质上,材料革命直接等同于科技革命……所有学科都爆炸性进步,不是革命是什么?”

“但这是一个悖论,是诡辩。”

“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材料革命,只有科技革命推动的材料大发展。”

成池和陌紫妍有点懵,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方小武说得有道理。

在某些领域,突破一个重大技术,所有相关技术都会跟着大发展大跨越,直接跨上一个台阶。

在材料领域,根本不存在的。

全面停滞才是现在的常态,学界前沿早就在转换思路,扩大研究范围,试图触类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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