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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形色匆匆的进到乾清宫,却是被人给拦住。

“太后娘娘,摄政王有请。”

说话的人是一个小太监,态度却是傲慢而无礼。

因为摄政王如今权倾朝野,而他又是在摄政王手底下当差的。

太后心头虽然惧怕展沐风,对一个太监却是不想忍,也不能忍的。

“狗奴才,谁借你的胆子,你竟敢同本宫如此说话!”

太后双目圆瞪,低吼道。

小太监心中有些慌忙,面上却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太后,请吧,摄政王日理万机,您若是去迟了,怕是见不到王爷了。”

“好,哀家这就去见摄政王,看看这到底是他的纵容,还是你这太监不知道分寸。”

此话一出,小太监着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饶命,奴才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还请太后娘娘大人有大量,绕过奴才这一回……”

太后目光冷然,“捧高踩低的人,哀家见得多了,可像你这般没有眼力劲的,倒也是第一回见。哀家也不是随便喊打喊杀的人,可今日若是不惩治你,知道的人便会以为哀家是怕了你们这些接着摄政王的名头胡作非为的狗奴才。来人那,将这狗奴才舌头缴了,打断双腿,赶出宫去。”

小太监后悔的只想死,一个劲儿的给太后磕头,嘴巴里鬼哭狼嚎的……

“堵住他的嘴,哀家听着心烦。”

太后连看他一眼都嫌烦,大步的往摄政王处理政事的御书房走去。

“太后娘娘,您来了,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御书房门口站立的阿二躬了躬身子,大步的往殿内走去。

太后心头压了一口大气,却是不得发作。

御书房就相当于是她的家里,这会儿在自己家却还是要让别人通传,得了允许才能够进去,太后别提这心里头有多窝火了。

偏生摄政王好似要同她对着干一半,让她在外头干晾了许久,大约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让她进了去。

“见过太后。”

御书房内,展沐风放下御笔,抬头喊道。

太后点了点头,走过去发问:“不知道摄政王请哀家过来是为何事?”

“是为皇上的学业。”

一脸轻松的太后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说到皇上的学业,就不得不提到帝师,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王爷为国事日理万机,却不想还记挂着皇上的学业,叫王爷费心了。”

“太后言重了,皇上乃是西凉的天子,学业自然是西凉的国事,国事为重,本王自然不会疏忽。”

一番吹捧自己的话,展沐风说的极其自然,倒是叫心头生出不屑的太后有些难堪了。虽然难堪,她却是立刻开口,“不知道王爷属意谁为帝师?”

展沐风垂眸不语。

太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帝师是对天子印象极深之人,帝师的行事风格、人品气质,都深深地影响着一代帝王的成长。假若展沐风打算从这个方面入手,借帝师将皇上养残,太后即便是知道,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的。

没办法,谁叫如今的展沐风只手遮天,明面上是摄政王,可他实际上,却是整个西凉真正的操控着,暗处的帝王。

不过是一个名称的差异罢了。

“帝师的人选,”展沐风缓缓开口。

太后手心里冒出了汗,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答案。

“本王想了想,还不曾发现十分合适之人选,不知太后以为呢?”

“哀家乃是一介妇道人家,王爷让哀家现在就说出谁的名字,哀家却是说不出的……”太后松了口气,缓缓地开口道。

展沐风点了点头,“帝师人选,事关重大,的确该好好琢磨,只可惜本王被政务缠身,倒是无暇估计此事。有愧太后、皇上,还有众位大臣嘱托,本王甚是惭愧。”

“王爷言重了,王爷为国事日夜操劳,哀家和皇上都看在眼里。这样吧,帝师人选,就交由哀家来定,王爷你说呢?”

展沐风拱了拱手,“如此,倒是劳烦太后了。”

“那哀家就告辞了。”

“恭送太后。”

瞧着转身匆匆离开的太后,展沐风扬了扬唇,慢慢的走回御案上,纸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阿二就站在他身后,见状,疑惑的问道:“主上,章子苏是不是章太师之孙?”

展沐风放下笔,点头,“是他。”

“听说章子苏才貌双全、举世无双,乃是与苏大人并称为庐州城二圣之人。阿二大胆猜测,主上心中对帝师人选,其实是早有决断。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太后找来,说了那样一番话?”

展沐风扭头看他,但笑不语。

阿二也并不沮丧,低下头努力思考。

可他的聪明实在是有限,能够想到展沐风对帝师人选早有决断,已经是很不容易。让他再想后面的,他却是想不出了。

他想不出,有一个人却是能够想得出。

借口给展沐风端茶倒水,阿二从御书房里出来,拔腿往练武场跑,没走近,便是听到“咚咚咚”的箭矢没入靶子声。

阿大果真是又在练武场上。

这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皇宫里又大又好玩,他们跟着主上一道进了皇宫后,自己可是将皇宫都给摸遍了,阿大到今天为止却还是只认识一个地方——练武场。

“阿大。”

阿二开口喊他。

阿大手里握着弓,淡淡的扫了阿二一眼,接着练习。

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阿二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老白干。

酒香飘进阿大鼻子里,他一个箭步便是到了阿二身旁,躲过老白干,张口便喝了一大口,抬袖摸了摸下巴的酒渍,道:“说吧,什么事?”

阿二嘿嘿的笑,将方才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阿大,你看主上这是为什么?”

阿大扭过头来看他,对他的智商表示很捉急。

“主上为何突然带着你我进宫?”

冲着阿二给他带来了一瓶够辣够味的老白干的份上,阿大决定帮他提提智商。

阿二挠着头发,道:“不是因为宫里头来了急件?主上是摄政王,处理国事最是正常不过。更何况,这还是很紧急的急事。”

“呵呵,”阿大轻笑,“就在一天前,宫里头有比着还要急的急事,怎么不见主上火急火燎的进宫?”

阿二被他笑的老脸一红,气急败坏的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今日,谁进了宫里?”阿大又喝了一口老白干,好心的提醒他。

阿二眨了眨眼睛,努力思考,随即恍然,“是苏芩。”

“还不算太笨!”阿大轻笑。

阿二嚷嚷起来,“你说谁笨?”

“谁接说谁。”

“你……酒还给我。”阿二伸手去拿酒瓶子。

“不想知道主上后面的意思了?”阿大觑他。

阿二慢慢的松开手,呵呵的咧嘴看他。

“苏芩进宫,太后紧接着便是来了,我听说,太后这几日对苏芩的印象很不好。”

“啊,太后知道苏芩在,要去找她茬!”

“所以,你说呢。”

阿二挨着阿大坐下,叹了口气,“阿大,我总觉得,主上太过在乎一个人,不是好事……”

阿大狭长的凤眸瞧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竹林,“以前我总担心主上报了仇之后会如何,现在我知道了。”

“会如何?”阿二眨巴眼睛看他。

他无意识卖萌的举动,叫阿大狠狠地汗了一把。

“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阿二一头雾水。

许是喝了老白干,阿大今日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像个疯子一样的杀人和折磨人。好像除了杀人与折磨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现在的他,会笑,会愁,会吃醋,平常人有的情绪,他都有。”

“的确是……”

阿二跟着点头,“可我担心,一旦主上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回应……”

“你以为主上是那种只懂得付出,不索取回报之人?”

阿二摇头,站起身,一脸骄傲自豪的道:“主上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阿大将空酒瓶子丢给他,“既然知道,还瞎担心什么?”

“呵呵,”阿二抱着酒瓶子,凑近阿大,“你有没有发现,你今日话特别多。”

阿大头上青筋猛跳,冲阿二龇了龇牙,“我不光今日话多,拳头也很痒。”

……

太后一回到慈宁宫,便是让人将这一路上想到的人选给请到慈宁宫里来。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过来禀报,“太后娘娘,皇上留了苏大人用膳。”

留下来用膳?

太后皱眉,拓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留下来吃饭的,苏芩能够留下,必定是极受他的喜欢。

可眼下,她却是有比不让皇帝和苏芩往来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满心的欢喜化作错愕。

太后娘娘不是很讨厌苏大人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是这个态度……

宫内的事情,苏芩倒是并未关注。

从乾清宫里出来,她便是回了苏府。

一进府,等着她的便是除了苏老夫人之外的一大家子。

苏芩扶额,府里人多也不好,一个个都八卦的厉害。

这不……

“三郎,你说要摄政王下嫁是怎么回事?”

苏万成走到苏芩身边,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可是摄政王啊,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啊,更为荒谬的是,摄政王竟然要下嫁……

“没什么,我之前同他开了个玩笑,就是这么简单。”

苏芩耸肩,无所谓的道,反正她与展沐风都说开了。

一听是苏芩的玩笑话,苏万成皱起了眉头,一排老子教训儿子的模样,色厉内荏的道:“三郎,这样的玩笑话可开不得,若是摄政王一个不乐意,你怕是要惹上大麻烦,到那时,你让老夫人怎么办?让整个苏府怎么办……”

苏万成说的话虽然重了些,可到底是出于关心。

苏芩低头听着,不反驳也不解释。

“三少爷,你与摄政王如此说话行事,我看摄政王的神色倒是不气的,三少爷你与摄政王是不是关系匪浅?”

苏万成之后,问话的是梅姨娘。

苏芩扑哧一笑,“梅姨娘,摄政王都来苏府提亲了,我们的关系,梅姨娘你自己说呢……”她脸上虽然笑着,可心底却是没有半分的笑意。

对于梅姨娘探究的视线,以及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苏芩生不出喜欢。

总有一种感觉,柔弱的梅姨娘,是在扮演小白花。

也是,若不是厉害的角色,怎么会弄得苏万成的嫡妻嫡子都没跟着从江南回来,反倒是带了她一个妾,以及她生的儿子苏亮。

苏芩只觉得头大,道了一句身子不爽,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管他们的,只要不惹到自己还有自己真正关心在乎的人,大伯一家爱咋咋地。

“哥哥。”

敲门声停住后,隔着门板传来的是苏映雪担忧的声音。

苏芩起身打开门,让她进来。

“哥哥,你还好吗?”

苏映雪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瞧,眼眸里满是担忧。

苏芩笑着点头,“我还好,你不用担心。”

“哥哥,你说我们是兄妹,是最亲的人,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我。”

“我知道了。”

“那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苏映雪说着便是出了屋子。

苏芩和衣躺在床上,醒来时,屋外已经月洒大地,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推开窗,微凉的夜风触及微热的面颊,有些冷意,却叫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苏芩站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吵杂声。

“怎么回事?”出了屋子,苏芩问一个小厮道。

小厮苦着脸,道:“大人,咱们府外来了一个疯婆子,这都叫嚷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

“疯婆子?”苏芩皱眉。

“嗯,梅夫人之前看过,她说的,让我们不要理会。”

梅夫人?一个妾竟然自称夫人?

苏芩有点儿瞠目结舌。

她转身便是要进屋,耳朵里却是听到一声凄厉的苏万成。

脚步骤停,苏芩往外面走去。

苏府外面挂起的灯笼很亮很亮,一眼便是让苏芩瞧见了站在门口衣衫褴褛的妇人。

她披散着头发,整张脸都黑黑的,衣服还是乱乱的,带着浓重的土味。

“三郎,三郎,我是你大伯母啊,我不是疯子。”

妇人一见苏芩便是跑过来,却是被苏芩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拦住,扯了嗓子大声的嚷嚷。

“你们让开。”

苏芩开口。

小厮们依言让开,没了禁锢,妇人畅通无阻的到了苏芩身前,泪汪汪的瞧着她。

“你是大伯母?大伯的妻子?”

苏芩发问。

妇人点头,“是我,是我。”

苏芩仔细的瞧着她的脸,身子原主的记忆袭来,这张脸果真是有几分熟悉的。

“大伯母,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苏芩惊讶的问道。

崔氏抹了一把泪,哭诉道:“我们从江南往京城里来,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东西都被抢了,没有银子,沿途乞讨才来到了京城。”

崔氏哭的稀里哗啦寸断肝肠,整个人都崩溃了,大约是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事情吧。

“大伯母,咱们先到府里去,你慢慢了说。”

苏芩带着崔氏进到府中,命丫头给她收拾了,等崔氏拾掇好了,这才让小厮把苏万成给请过来。

苏万成不是一个人来的。

梅姨娘也跟着她。

一进门,她便是哭着往崔氏这里跑去,她哭泣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人应该是她一样,叫苏芩一阵恶寒。

不过,更叫苏芩无语的是,崔氏也是个没有脑子的,一见梅姨娘便是骂道:“贱人,你装什么装!”

换来的,是苏万成的一句骂。

“你发什么疯?她关心你还有错了!”

苏芩分明瞧见,苏万成来时脸上带着的三分愧疚,转眼便是化成了尘土。

难怪崔氏不是梅姨娘的对手,被她给打压成了这样!

一听苏万成这话,崔氏更是恼火,也不管苏芩还在场,指着苏万成的鼻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将苏万成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丢人,扯了崔氏便是往自己院子里走。

家事关起门来说,外人不知道,怎么闹都没办法。可在人前如此,却是了不得了!

崔氏只是脾气暴了些,也不傻,眼见着苏万成要拉她走,如何愿意,一下子便是将苏芩给抓住。

且不说苏芩此刻还是男儿打扮,单是崔氏乃是长辈,一个长辈拉着侄子的手,这就够丢脸的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当着下人的面与三少爷如此,叫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搁?”

梅姨娘哭着道。

苏芩黑了脸,好你个梅姨娘,竟然要扯我下水!

她没想管大伯的家事,可一个姨娘竟然敢踩着她上位,叔可忍,婶子是一定不能忍的。

“梅姨娘,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大伯母怎么了?”

“三少爷,”梅姨娘的神情有些怯懦,可眼睛里却是一片冷光,“你和姐姐拉着手,你们男女有别……”

“狗屁!”

苏芩大吼一声。

一屋子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呆住了。

一个君子,是绝对不会将“屁”这样的字眼说出口的。

苏芩不但说了,而且说的理直气壮。

“大伯母是长辈,我是晚辈,大伯母要摔倒了,我做晚辈的不拉着,就这么任由大伯母摔倒,岂不是对长辈不敬。梅姨娘你却是硬要说我们这是有私情,你是什么居心?”

“我……”苏芩一句“有私情”扣在梅姨娘头上,将她方才模棱两口的话定了方向,叫梅姨娘有些慌了。

她眼珠子乱转,似乎是在想什么方法,下一秒后,立刻道:“姐姐,姐姐没有摔……”

“哎哟,我要摔倒了,我要摔倒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脚了,哎呦……三郎,多亏了你拉住我,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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