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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茶楼三品轩今日依旧同着往常一般人声鼎沸。
客人络绎不绝,在喧闹沸腾的人声当中,间或有几位茶客拔高了音量,一脚抬在板凳上,一手撑在腿上,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京城里面的奇闻轶事。
傅知微穿了一身青绿色绣着竹叶暗纹的锦袍,乌发被一根竹簪高高竖起,坐在一楼大堂挨着窗户口的桌子上,小口喝着茶,打量着往来的人群。
司矍坐在她的对座,一只手肘撑着桌面,另一只手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的人流。
她喝了口茶,又转眼瞧着对面正襟危坐的青年,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她好不容易支开湘云,扮作男子要他和自己一道出宫,这呆子却是忒不解风情了,什么话也不说,还得要她说好几句,才能勉强从他嘴里面撬出点什么。
门外传来了嘈杂声,有人吵吵嚷嚷地在门口嚷嚷着什么。
傅知微转过头去看向门外,见门外立着一骨瘦如柴的花白的老头,他衣衫褴褛,青白色的眼珠浑浊,掺杂着血丝,皮肉软塌塌地粘在骨头上,佝偻着身子,正在朝店内的小二讨口水喝。
小二每日打发这种叫花子打发得多了,不耐烦地扯着老头的手肘,边将老头拖拽出去,边呵斥:“哪来的叫花子挡着咱家做生意,出去,快出去。”
傅知微想起前世自己几欲国破家亡,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不忍,遂放下茶杯,掀了衣袍起身朝店小二走了过去。
司矍不放心她一人,见她朝店门口走去,也起身默默跟在她身后。
傅知微冲店小二拱拱手,拦住他的动作:“小哥且慢,这老者看着可怜,让他同我一桌罢。”
“我付他的茶水钱。”
她一身男子打扮,身材娇小,唇红齿白,脸如桃腮,露齿一笑中,竟带了点风流轻佻的意味。
好一副俏生生的少儿郎模样。
店小二看呆了,想着怎么会有生得如此标致的少年,站在原地握着老者柴火般枯瘦的手肘,一时之间忘了回话。
司矍在背后拢了拢眉心,没有出声,不善地眯起了眸子。
傅知微见着这店小二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便多理会他,直接越过他将老者搀扶着,往她坐着的那桌上走,温声细语说道:“老人家,您慢些走。”
老者抹着眼泪,颤巍巍捏着那根木头拐杖,连连朝傅知微道谢。
“老人家,您先喝口茶。”
落座后,傅知微给老者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他。
司矍怕这老者来路不明,也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傅知微身后,一双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那老者的动作。
老者的一双手抖着接过茶杯,哆嗦着泛白的嘴皮子,勉强喝了口茶。
茶水清润怡人,沁人心肺,他埋着脑袋大口喝了数口,这才缓过神来。
“老人家,你家中人呢?怎的就放心让你一人出来。”
老者长长叹了口气,握着茶杯将最后一口喝完后,才缓缓开口。
他嗓音低哑干涩,一口气梗在嗓子里面,像是破铜铁锅跌落的声音,哐镗作响。
“小公子有所不知,老身一家本是农夫,在京城周边的有一方良田,世代靠着种地为生。家中人口众多,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足,但是勉强算得能吃上一口饱饭。”
“几年前京中一富商,在京中大肆以高价收购棉花木材。”
“本来京中卖粮食的商人就多,利润稀薄,为了卖出粮食,我们这些平民都不得不几番降价,听说这等上好的生意,老身也一时鬼迷心窍,改行做了棉花生意。”
老者说到一半,剧烈咳嗽起来。
傅知微见了,赶忙提了桌上的茶壶给他重新沏了一杯茶递过去。
“不着急,您慢慢说。”
老人接过抿了一口,呼了口气,继续说道:
“一年后,种棉花的人也多了,又遇着干旱蝗灾,连年亏损。家中犬子生了场大病,急需银两。老身一家为着给犬子治病,便变卖这方良田,想着用这点本钱做些小本生意,可家中无人精通经商之术,只能看着别人照葫芦画瓢,小店终是经营不善,开了一年就入不敷出,草草关闭。”
老者说完,吸溜喝了口茶,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他面颊瘦的凹陷下来,突起了高高的颧骨,眼珠子空空地挂在眼眶中,格外渗人。
傅知微听完,拨弄着茶壶,念及上一世天泽国连绵的战火,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心中又多了些许同情。
她让司矍给那老者使了些许银子,老人见了,浑身的皮肉颤抖着,混白的眼珠落下几滴清泪,差点跪下同她磕头。
她赶忙让司矍拦着,毕竟这银钱,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她受不起这般大礼。送走老者后,傅知微也没有了坐在茶座看热闹的心情,唤了司矍就要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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