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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发十中。
他的每一发箭势,都带着破云惯虹之势,掠起的声响啸破长风,而后流光一逝,箭矢便稳稳落在靶心之上。
小贩原本还在心疼自己好不容易花重金买来的胭脂盒子还没有给自己捞到什么银两就要被人赢走了,可是见着眼前男子如此精湛的箭术,也是忍不住在心里面惊叹,心神被他的每一个动作牵动。
又希望他不要射中,又希望他能够射中。
傅知微在一旁捂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引弓拉弦的黑衣青年。
人群的呼喊一阵盖过一阵,围绕在摊贩面前的人流愈来愈多,黑衣青年却置若罔闻,放下长弓从小贩手中接过胭脂盒朝她走来。
“小姐。”他的神情竟然有些羞涩,全然没有之前的镇静自若,带着同心上人说话的揣揣不安:“给你。”
司矍一股脑的冲动劲过了之后,心里面竟然只剩下懊恼,怕公主以为他是那等自大狂妄之人,同街上的那些寻常贵公子一样,总是想要找机会显摆。
傅知微没有说话,抿唇微笑,踮着脚尖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司矍疑惑地看着她,看见她像只松鼠一样在他面前跳来跳去,试探地低下了脑袋。
难道公主是想要摸他的头。
傅知微满足地摸着司矍的脑袋,笑弯了眼:“不错不错,给本小姐长脸了。”
街上灯火通明,街边御廊里面栽种着的桃李杏树间杂交错,花团锦簇,簇拥在流淌一泓清水的御沟边上,勾着脑袋看着街边那对男女。
黑衣男子身段挺拔,收敛了浑身的戾气,虔诚地弯着腰,而白衣女子皎如皓月,正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
沿着街道向南走,便是普渡桥,过了普渡桥,就是三味街。京城的天气虽然还未正式热起来,却也可以见着商贩们将消夏的小食摆在朱红色的小匣子里贩卖,兜售有香甜软糯的砂糖橙雪糯米丸子,绿豆甘凉水,油炸糖饼馃子,还有应季的荔枝膏。
人群浩穰,边上的廊道里打着灯笼,还有店铺里燃着的灯火,琉璃灯的流光。京城的夜市往往通宵达旦,开至夜里三更,人才会渐渐散去,傅知微同司矍一路走下来,见街道两侧皆是瓦子,里面火光辉煌,传来酒杯碗碟相撞之声,穿插着茶坊酒楼,还有贩卖熟食的肉食店铺,好不热闹。
她感叹道:“听说这夜市里面三更天的时候,还有人提着热水来贩卖热茶呢,如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瞧一瞧。”
司矍不解:“宫中的茶要比这些粗粗泡好用以暖身子的粗茶好多了,小姐为何有了这般兴致?”
“这你就不懂了。”说到兴起处,傅知微打开了话匣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司矍,你想,这三更天的景象同现在不同,人迹罕至,街上过了喧闹的时辰,处处透着颓败,若又一杯热茶冒着热气捧到你面前,那才真是人间烟火呢。”
她顿了顿,语调转了个圈:“特别是,拉着你,梨花明月,街上凄怆的夜景,也就变成了另外的滋味了呢。”
司矍虽然不懂这些风花雪月,可是听身旁的姑娘这般雀跃有神的描述,心底也升起了些许向往。
皎白梨花,凉澈月华,铺着青石板的街道,远处轮廓清晰的群山,还有身旁的佳人,从少女的嘴里面说出来,就点缀着旖旎烂漫之意。
司矍见公主眼馋这一路的在摊贩上摆着的瓜果小食,想要给公主买一小匣子来尝鲜,傅知微拉着他的手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这芝麻团子,水晶皂儿虽瞧着好看,可是倘若我拿着它们在街上吃,万一沾湿了我的衣裙呢?本小姐就不好看了。”
司矍一想,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他又觉得,公主什么样都是好看的,不管是用膳、走路、还是蹦跳,大笑,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面上的每个表情和手上的动作能如公主一样,处处都是如此适宜曼妙,浑然天成。
行至朱雀门之下,傅知微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恢弘森严、漆成朱红色的朱雀门,直直望向月亮落在朱雀门之上的地方。
广场正中心四面摆着四道门:朱雀门、玄武门、白虎门和青龙门。朱雀门采用木桩制成,木料厚实宽阔,用的皆是精心挑选过的百年老木,门上砖瓦砌成的屋檐森冷,显着历史岁月的厚重,两个六角琉璃灯挂在牌匾两侧,照亮了朱雀门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她眼珠滴溜滴流地打转,脑海里面又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司矍,我想去朱雀门上去看夜景。”
走过朱雀门,便是广场的中央,广场四通八达,京城无数的街道均是通向这中央的一点,若能够在朱雀门上俯瞰夜景,巷道内灯火紧凑,行人拥簇,必然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司矍环顾四周,有些迟疑。这街道上人流众多,倘若他带着公主上去,必然会引发喧哗。
“以后会有机会的。”司矍认真地说:“不管是去朱雀门上看夜景,还是三更天的街道,以后卑职都会带着小姐去。”
傅知微扑哧笑了:“你怎么这么呆呢,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跟你说这些话,我就很开心。”
司矍低声说:“能听小姐说这些话,卑职也很开心。”
……
……
傅知微回到宫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为了掩人耳目,她同司矍先分开,等着他晚上翻墙来找她。
湘云见公主终于回了昭华宫,心里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松了口气,埋怨道:“这小侍卫也不知道点分寸,这么迟才把人给奴婢还回来。”
傅知微笑嘻嘻顺着湘云的话埋汰他:“是呀,本公主这么守礼的一人,还不是为了迁就他,他都不提醒我该回宫了。”
虽然,事实好像是相反的。
不过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又有谁在意呢?
傅知微洗漱沐浴之后,等湘云熄了灯,就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偷偷摸摸地将她精心准备好的礼物和香囊从箱子里面翻出来,藏在被子下。
她缩在被子里面想着他收到礼会是什么样的神情,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将窗户打开,赶忙下了床,连鞋也没有穿就急匆匆地走到窗前。
五月的夜里仍旧带着寒风,光着脚踩在地上让她赶到一丝不适,傅知微甫一打开窗子,就看到青年静静地在窗前,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守着她。
司矍看着公主赤脚给自己开窗,皱了皱眉,不认同她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做法,翻身进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傅知微小声惊叫了一声,感受到他暖融融的体温之后,又忍不住往他怀里面贴近了几分,抓着他的衣襟问他:“你在外面怎么也不敲下窗户。”怀里的姑娘软软的,抱起来就像是羽毛一样轻盈,司矍紧了紧手臂,几步走到床前,将她塞进被窝里面说道:“等公主等得再久,卑职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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